第126章 【要走正門】

  林志超來到皇后大道中的滙豐銀行總部，忍不住露出羨慕的神色，他羨慕的是滙豐可以擁有如此靚廈，而自己何時才能在中環建造自己的總部寫字樓。

  當前，滙豐銀行在香港的總分支機構，僅港島皇后大道中總行和九龍分行兩間。而在香港，僅兩三家銀行開設分行。

  不像後世，這些銀行都是幾十家分行。估計要直到半島戰役結束，各大銀行為了搶存款，才逐漸開設大量的分行。

  走近滙豐銀行大廈。

  此時的滙豐銀行仍然保留著這樣一條慣例：外國人進入滙豐銀行，是從正門進去的，而華人則只能從後門進入。很明顯，英資財團此時很瞧不起華人的。

  不僅如此，滙豐銀行此時還不屑於與華人直接做生意，華人要向滙豐借錢，必須通過洋行亦或者像利家、何家這樣的老牌家族，再由洋行轉借給華商，亦或者華人老牌家族做擔保或介紹。

  當然，凡是無絕對！

  雖然有這些潛默移化的規定，但林志超從正門踏入，滙豐銀行職員也並未阻攔。

  「先生，請問有什麼事情嗎？」一名英籍職員上前詢問道。

  他被林志超鎮定自若、充滿自信的氣質所懾服，心想此人一定是華人當中的老牌家族，也就是『高等華人』，所以用了很禮貌的語氣。

  林志超說道：「我和桑達士約了見面，麻煩帶我去他的辦公室！」

  洋人職員心道，果不其然，隨即便說道：「好的，請跟我來！」

  林志超心裡好笑，這些洋人看似高人一等，實則對強者是一樣的恭敬。

  所以華人要想獲得尊重，就得有錢。

  何東曾經和林志超講過這樣一則故事：

  年少的他詢問洋人父親：「為什麼英國人看不起華夏人？」

  何仕文說：「因為華夏人窮。」

  這句話，何東講自己刻骨銘心，成為他安身立命的驅動力。

  林志超覺得很有道理，就連此時的香港成衣廠，都看不起非洲的訂單，這其中原因又何嘗不是那樣。當你看到一群連飯都吃不飽、衣服穿著破破爛爛的人時，第一反應不是可憐，而是在心底排斥和看不起。

  整個世界都是這樣，只要你足夠有錢，到哪裡都是別人的座上賓。

  很快。

  林志超跟著英籍職員，來到滙豐銀行的一間辦公室門口，外面用英文寫著『Import Department（進口部）』。

  「咚咚」

  「桑達士副經理，這位林先生說和你約了會面。」

  林志超走進辦公室，發現裡面有兩個人，根據職員的話，他分析出一人是進口部經理，一人是進口部副經理桑達士。

  這讓他心情有些微變，原來此時桑達士僅是進口部的副經理，看來紙上談兵都是有偏差的。與此同時，他也擔心起一件事來，假設桑達士願意扶持環球航運，那麼也得上位後吧！

  這樣一來，林志超豈不是不能利用半島戰役，迅速擴大船隊了？

  不過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林志超迅速接過職員的話頭：「我是林志超，長江實業、長江置業、環球航運的創始人，冒昧來滙豐銀行聯絡，還請多多關照。」

  桑達士正準備抬起雙腿，放在辦公桌上，以此給這個冒失的華人一個下馬威，不過當聽到『長江實業、長江置業、環球航運的創始人』時，停止了這個動作。

  人的名，樹的影，作為華人新冒出來的巨富，桑達士是不會拒之門外的。因為有消息傳出，他已經被內定項目經理，負責香港的貸款項目。

  另外一名是蓋伊·賽那，即進口部經理，也聽說內定為將來的滙豐銀行主席。

  桑達士雖然有感於林志超的實力，卻沒有站起來迎接，相反語氣平淡的說道：「林先生來我們滙豐走的是正門，還是後門？」

  他這是在施加壓力！滙豐銀行就是香港的經濟命脈，豈會對一個剛剛冒頭的華商見面就拉攏。

  「當然是正門。滙豐銀行遲早要主動放下姿態，尋求華人工廠主的貸款，難道到時候，伱們還會延續那樣的陳規惡俗。」

  林志超不是被逼到懸崖，用不著對滙豐低聲下氣。倘若滙豐不扶持自己，林志超就開自己的銀行，雖然不一定能做大做強，但總歸能吸引不少存款。

  更何況，他比包船王提前五年進入航運業，豈會輸！

  蓋伊·賽那在一旁看熱鬧，並沒有介入桑達士和林志超的交鋒。

  桑達士『哈哈』的笑了起來，深情之中依舊飽含英國人的傲慢和無禮，但卻沒有趕客；在這一點上，他比老馬登好上不少。

  「這個不勞你操心！」

  隨後，桑達士又說道：「這麼說，你是來尋求貸款。但你可能找錯部門了，我們是進口部。」

  此話算是緩和了初次見面的不愉快，雙方肯定都有些不愉快，但接下來總算是聊下來了。

  林志超淡定的說道：「我並不認識滙豐銀行的各部門負責人，但我想，既然來到進口部的辦公室，自然不想無功而返。」

  桑達士見狀，想起自己已經內定項目經理，便順勢說道：「無妨，你可以談談你的訴求，如果可能，我不介意替你介紹項目部的人認識。」

  林志超說道：「我想為環球航運進行貸款！目前，我們環球航運一共擁有四艘貨船，分別是其中一艘勝利輪和兩艘自由輪，已經尋到優秀的客戶——日本山口輪船，並達成半年租期的合約所以，我想以合約為抵押，為環球航運達成貸款。」

  詳細介紹一番後，林志超看向桑達士和蓋伊·賽那，這筆貸款就好比是個『投名狀』；若是能達成，林志超便已經是獲得滙豐銀行的信任，為明年的合約貸款打下基礎。

  桑達士聽完後，說道：「滙豐銀行不可能為航運貸款，包括你一直合作的東亞銀行或者其它銀行，都不會為航運貸款。想必，這一點你應該有所察覺。」

  滙豐銀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同行及其職員稱之為「黑書」，內容是：請不要投資於船運業、航空業和電影業。這條「規矩」不但滙豐有，其他銀行也有，究其原因，恐怕就是風險太大了。

  林志超當然不會死心：「不肯貸款，是因為風險太大。我有三個理由，可以講給你們聽：第一，二次大戰之後，世界經濟復甦，各地之間的貿易往來增多，船運是最廉價的一種運輸方式，必將大有作為。有美國經濟學家預測，將會有20年的航運行情。」

  「第二，我們環球航運採取的是長租合約，日本客戶每月定時打錢，我們定時還款。這是一個創舉，利潤雖然只有單程的80%左右，但風險也低，同時還獲得日本客戶的信任。」

  「第三，半島戰爭開打，日本已經成為美國的後勤基地，大量的訂單會將日本的經濟迅速蓬勃發展起來。遠東會鬧船荒，需求和運費會上漲。」

  他知道桑達士的前程，自然願意講述自己的理由，說服桑達士，就算不是馬上獲得貸款，那麼也會在以後獲得貸款。

  果不其然，桑達士和蓋伊·賽那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並認真的思考林志超的話。作為銀行家，自然要有自己的分析能力。

  良久，桑達士還是說道：「林先生，你的分析很有說服力，但我可以肯定的說，滙豐銀行項目部，還是不會選擇貸款給你。」隨即又補充道：「當然，我對環球航運很感興趣，不介意我抽時間去考察一下吧。」

  所謂考察，無非就是看看這家公司的財務報表做得如何，經營管理如何，從而判斷這家企業是否有發展前景。

  此時林志超也明白一件事，桑達士雖然現在是進口部的副經理，但很有可能會在最近幾年調往項目部任經理。而他的上司蓋伊·賽那也會高升，搞不好就是滙豐銀行主席或者副主席。

  「當然！雖然現在沒有獲得滙豐銀行的貸款，但我堅持認為，滙豐銀行會看到環球航運的穩健、良好運作。」說完，將自己的名帖遞給桑達士和塞班·賽那。

  當林志超告辭後，塞班詢問道：「你看好這位華商？」

  桑達士點點頭，說道：「長江置業、長江實業，我都聽說過，這位年輕人非常有本領，是我們滙豐值得拉攏的華商。所以，不管航運做得如何，我去參觀一下自然沒有問題。」

  塞班說道：「確實有道理！能白手起家創造今天的成就，這位年輕人無論如何也值得我們滙豐銀行扶持！當然，若是置業和實業，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看他的樣子，只想為航運尋求貸款。所以，可以多觀察觀察，也許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

  桑達士又說道：「確實！我很佩服他的是，連日本經濟將要飛速發展，遠東要鬧船荒，這些分析都可以得出，說明此人的眼光很毒辣。當然，遠東鬧不鬧船荒，這個是不得而知，可以接著觀察。」

  另外一邊。

  林志超走出滙豐銀行，心情並沒有感到沮喪，因為他一開始就知道，今年只是在雙方觀察時間。待自己明年和山口汽輪簽署『三~五年長約』時，才是真正考驗雙方的時候。

  不錯，由於感受到滙豐銀行對航運的警惕，林志超打算嘗試和日本客戶簽訂三~五年的長約。他不擔心日本客商不簽約，要知道一旦鬧船荒或者運費高漲，有的是客戶肯簽約三年以上的長約，因為這樣可以規避更高的成本。

  像是三年以上的合約，運費價格只有當年的75%，顯然能省不少。而航運的周期，誰都知道不是一兩年結束的，是很長的。

  前世包船王是如何發達的——他買下一艘8200噸的貨輪，租給日本只有幾個月時間，隨後爆發埃及關閉蘇伊士運河，他的船合約也正好到期，原客戶便以幾倍的價格進行續約三年，價格至少是三倍。

  基於此，林志超可謂自信滿滿，他的航運事業起步比包船王高五倍，又多了一個機遇——遠東鬧船荒；假設又先一步獲得滙豐銀行的扶持，那麼他已經處於不敗之地。

  就算包宇剛以後被滙豐銀行扶持（沈弼時代扶持很多船東，相反減少對包宇剛的扶持），那包宇剛也不可能有前世一半的成就。

  可以說，林志超搶奪了『包宇剛』和『李家成』兩人的氣運，再憑藉他的見識，在海外還能更加成就大。

  隔了兩日。

  桑達士便帶著滙豐銀行職員來到環球航運的中環寫字樓，林志超親自招待了他們，他們代表滙豐銀行，仔細審查了環球航運的帳目和運作情況。

  而林志超也將環球航運的所有資料，盡數交給滙豐銀行的人，因為雙方要取得互信。

  此時林志超覺得自己的猜測是真，那就是桑達士也知道自己已經內定項目部經理，才會如此熱衷。

  「環球航運的利潤很高，這是我比較意外的事情！你們的環球海事學院，算得上是開闢香港航運的先河，是一件非常革新的創舉。整體來說，環球航運無可挑剔，就連作為老闆的林先生，也抱著很大的信心。」

  從公司管理運營，再到財務情況，環球航運都非常讓桑達士滿意，所以忍不住直接誇獎。

  林志超笑著回應道：「我知道銀行家的『黑書』，但我也有足夠的信心，獲得銀行的信賴。我想，銀行借貸一般需要擔保，而我在置業、實業的成績，應該可以擔保自己。再加上環球航運握有租約在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你說呢？」

  此時的桑達士已經心動，他以後會成為項目部經理，但也需要作出自己的成績；眼前的華人是一個非常突出的商人，他僅二十多歲，卻白手起家創造千萬的財富，亦擁有寬廣的事業網。

  試問，還有更好的人選嘛？

  直接引薦給項目部經理，桑達士覺得有些『不利自己』，於是他開口說道：「林先生是否會打高爾夫？」

  林志超用一貫的態度回答這個問題：「我想應該不難！」

  桑達士『哈哈』的笑了起來，隨後說道：「未必呢！周末有時間嘛？」

  他已經決定先和林志超做朋友，隨後他再考慮——自己以後以朋友的身份，替林志超擔保和奔走航運貸款事宜。

  也就是說，桑達士決定賭上自己的前程！

  這是一個很冒險的行為，但桑達士覺得勝算很大，因為從林志超身上，看到了很多的優點。

  當然了，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桑達士要慢慢的了解環球航運和林志超。

  隨後，兩人約定了周末在深水灣高爾夫球場打波，桑達士便帶著職員離開。

  「老闆，滙豐銀行會給我們提供貸款嘛？」馮永發忍不住激動的問道。

  倘若真獲得滙豐銀行的支持，環球航運簡直是連通了通天大道，未來一片光明。

  林志超淡定的說道：「提供貸款很容易！比如以環球航運目前的資產情況，假設貸款四五十萬美金，再加上我個人的信譽擔保，我相信這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滙豐銀行願意以什麼力度，扶持我們環球航運。假設僅一兩次貸款，並不能改變太多，所以我們就必須努力證明自己，管理運營、財務財技，都要做到更好。」

  馮永發馬上點點頭，說道：「老闆說的是！就剛才的情況，桑達士似乎對於我們的海員質素、運營路線、公司管理等，非常又濃厚的興趣。」

  林志超隨即說道：「這些事情你們暫時不要理會，對於加強管理團隊，你們要馬上做一些工作，首要任務是擴充管理團隊、增加人才儲備；然後你再尋找中環更大的寫字樓，最好是靠近滙豐銀行的寫字樓，能租下一層時候最好了。」

  他不怕養『閒人』，因為他明白環球航運會很快發展起來，管理體系不能缺人才是關鍵。

  「好，我馬上去準備！」馮永發乾勁十足的說道。

  林志超點點頭，對於馮永發，他是很看重的，雖然是寧波人，但卻有過內地大型官企的豐厚經驗，差不多就類似包宇剛在內地銀行的地位，當然馮永發是航運企業的管理層。

  而環球航運的業務經理高啟強，卻又是一位粵省人，早年就職英資洋行，擔任是管理層。

  在環球航運，是沒有地域之分的，因為他們的老闆就是一個粵省人兼海派女婿；而且，林志超更喜歡用制度來管理人，對公司福利體系、企業文化非常看重。

  比如海員還是學員的時候，就會經常組織足球活動，就在長江實業的空地上。等環球航運財務允許的時候，林志超還打算建一幢海員大樓，下船後的海員一個休閒空間。

  雖然多出很多開支，但林志超本來就擅長利用『航運周期』，所以不過是灑灑水啦。

  待馮永發去工作後，林志超想起桑達士的態度，頓時放下心來。

  他畢竟不是包宇剛一窮二白找上門，他畢竟已經在商界做出成績，自然也更加輕鬆得到滙豐銀行的青睞。所以，他要在這一波『航運周期』中，努力擴充自己的船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