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這個人為什麼不講道理，徐叔叔肯定也是跟你學的，才會那麼霸道自大。」

洋洋皺著眉毛，在徐啟雄強大的氣場中絲毫沒有畏懼。

「徐爺爺，我從記事起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所以我知道，安安跟我一樣對家人是多麼的在乎，我懂安安！」

「安安可以找到自己的媽咪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家人團聚在有些人心中可能是一輩子的夢想！」

「我的媽咪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善良的，她一個人努力奮鬥，養大了我，我不是她的親生孩子，她卻把愛都給了我。」

洋洋低頭闡述著自己的心聲，被帶進了滿滿的回憶之中。

「小傢伙，我知道你的媽咪很愛你，也知道安安需要有個媽咪。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你們這些孩子可以懂的！」徐啟雄看見眼前的這個孩子說道。

他真的生不起一絲怒氣，哪怕洋洋指責著自己。

孩子的愛是多麼的純粹，不管什麼環境喜歡就是喜歡。

他還真的很羨慕，身為徐家的一家之主擔負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絕不允許這樣一個身份的女人，走進他徐宅的大門。

哪怕是安安的親生母親也不行！

他會給安安找到最合適的后媽，自己的孫子，他怎麼會不疼愛呢？

「我怎麼不懂爺爺你的意思！我們不是有錢的人家，爺爺看不上我們，可是媽咪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孩子，現在您又要讓他們分離，你知道她心裡有多難過嗎？」

「我媽咪會哭的，她會掉眼淚的，你不懂啊，徐爺爺，你不知道安安在媽咪身邊有多快樂！你怎麼能把他藏起來呢？我討厭你！討厭你這種霸道不講道理的人！」

洋洋瞪著他，咬著唇，眼中滿是倔強的敵意。

徐啟雄身子一怔，面容在瞬間沉寂冷沉下來。

看到洋洋整個人像冰一樣散發著冷意，他的眼中此刻對他充滿了敵意，竟那麼倔強的瞅著他，他真的好像徐晨耀

有那麼一瞬間，他望著這雙眼睛想起了另外的兩個人，視線模糊起來，記憶的閘門打開——

二十五年前。

同樣在這個地方，同樣的場景，六歲的徐晨耀在他一陣冷漠的吼聲中之後，也是充滿了敵意的看著他，眼神倔強，咬著嘴唇：「你討厭我！」

「對！看見你就討厭！你給我滾遠點！」徐啟雄記得自己那時那麼清晰的說道。

「為什麼你對我這麼有意見？我可是你兒子！」六歲的徐晨耀倔強的問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冰冷的敵意。

「因為是你害死了你的媽媽，若是沒有你，你的媽媽不會死，你記住，你的媽媽是為了生你而死的……」

負手而立，徐晨耀當時有眼前這個孩子現在的這麼大吧？

他記得當時說完那些話，他的心底跟著後悔起來。

看著湛藍的天空，峻冷的臉上寂寞而哀傷，他最深愛的妻子，因為生孩子難產而死，徐晨耀自小沒有母親，那麼他的孫子沒有母親又如何？

徐家又不是養不起他？

依舊可以培養出跟徐晨耀一樣出色的人。

但是，事後他真的後悔了，那個時候因為他的一句話，六歲的徐晨耀從此再沒有跟他微笑過。

或者說，他從來沒有快樂過！

記得當時張媽哭著求他：「老爺，不是少爺的錯啊，他還是個孩子，要怪只怪小姐命不好，無福消受幸福的生活吧！」

「我知道你怪少爺害死了小姐，可是這是你們的孩子啊，你們就是這個命啊！」

「張媽不要說了，就算他是個孩子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沒有他，芳兒就不會離開。」

徐啟雄黑如深潭的眼眸劇烈的痛著，隱隱的，有著化不開的濃郁和思念，他最深愛的女人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這種天人永隔的日子他過了六年了，六年是多麼的漫長，多麼的難熬，多麼的悲慟！

徐晨耀只是瞪著他，面無表情，真在那裡不說話。

靜靜的站在那裡，那酷似他的小臉卻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烏黑的瞳孔里似乎落滿了莫名的情緒，整個人看起來同自己幾乎如出一轍。

「少爺，你爸爸只是太思念你的媽媽了，你不要怪他，與你都沒有關係！」張媽抹著眼淚安慰他。

老爺的話，讓六歲的孩子能接受多少呢？

張媽試著安慰徐晨耀，可是小小的他搖頭。

「張媽，我知道了，是我害死了媽媽，媽媽是因為生我沒有的，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六歲，原本該屬於孩子的稚氣嗓音此刻卻帶著一絲的早熟和呆板。

徐晨耀轉過身向著院子外走了去，陽光明亮下，卻似乎也溫暖不了他周身的落寞和沉重。

……

「徐爺爺？你在想什麼？」洋洋得不到他的回答終於忍不住問道。

一句話，打斷了徐啟雄的思緒，他一定神，再看看那雙眼睛，心裡莫名的抽痛起來。

該死，我的芳兒，難道是我太思念你了？

這個孩子的眼睛怎麼會如此的像你？

想到已故的妻子，徐啟雄只感覺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疼痛起來。

「徐老先生，你想什麼呢？」洋洋不解的看著他，他怎麼了？

回神，再度看著這個孩子，徐啟雄搖頭：「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洋洋記得在門口就告訴他了呀。

「我年齡大了，記不住很正常了！」徐啟雄眼神變得柔和多了。身上的銳氣也漸漸消散。

「你才不老！」洋洋扁扁嘴，「我們學校看門的老爺爺比你老多了！」

「呃！哈哈哈哈！」

莫名，因為孩子的一句話，徐啟雄再度的勾起唇角，竟覺得有些親切。

這時，樓上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那是！是安安的聲音！

「徐爺爺，你撒謊，還說自己老了！你還跟孩子撒謊呢，你不是好孩子！」洋洋皺眉指責。

「安安在上面呢，你騙我說他出國了，撒謊，羞羞羞！！」

「呃！」

徐啟雄的老臉竟跟著紅了起來，有被抓到把柄的窘迫，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自己的。

半天後臉色一變，臉上湧出一抹複雜：「你回去吧，告訴你的媽咪，安安是徐家的孫子，當初承諾的，她不能反悔！」

「反悔什麼？」洋洋問道。

「我媽咪才不會反悔，我要喊安安了！安安，我是洋洋，我在樓下，快點下來！」

這一喊不要緊，樓上的人聽到喊聲立刻止住了哭聲，繼而又大哭了起來：「嗚嗚……」

徐啟雄的眉頭皺了起來：「哭哭哭，就知道哭……」

「安安，下來！」

徐啟雄極力地忍受著不滿，喝道：「哭什麼哭？跟個小女孩似的！閉嘴！」

突然的，沒了動靜，只剩下了抽噎聲。

「你，你敢凶他！安安是我弟弟！」洋洋指責。

「我要告訴媽咪，你虐待安安，老先生，你這麼做是要坐牢的！」

聽到這句話，徐啟雄從沙發上騰地一下坐起來，大聲而嚴肅的說：「他是我的孫子，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來人，把這個孩子給送回去！」

「老爺！來了！」

張媽先進來了，一看到洋洋立刻喜歡的不得了，抹了把眼淚。

「孩子啊，你爸爸媽媽是哪裡人啊？你幾歲了，叫什麼啊？」

洋洋一回頭看到一個笑得很慈祥的奶奶，乖巧的說道：「奶奶好，我叫蘇澤洋，你可以叫我洋洋。」

「安安是我媽咪的孩子，我是媽咪撿來的小孩，我來帶安安去見我媽咪！奶奶，你跟這個爺爺說，讓他把安安還給我媽咪好不好？」

「你的媽咪？」

張媽錯愕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安安的媽咪？」

「張媽，讓人送他回去！立刻!馬上！」徐啟雄聲音低沉而嚴肅。

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因為一個孩子的話而生氣。

張媽愣了下，道：「老爺，既然是安安的媽咪，是不是讓她們見見，小少爺都哭了太久了！」

「不要管！哭久了自然不哭了！男孩子整天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老先生你怎麼這樣！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性格！」

洋洋挑眉，想了半天非常不滿的說道：「安安怎麼會有你這種爺爺，一點都不慈祥，你真是個討人厭的老頭！」

這句話，讓張媽愣在當場。

她依稀記得，少爺小時候也這麼說過自己的爸爸，他說：「你是個討厭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