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幸得小姐相救,否則也許早就死在金陵,真相也再沒人知道了。」
雲夫人嘆了一聲,「她著實可憐,送去聖醫宗的時候因為劇毒聚積於骨,只能刮骨根治,好多次都差點送了命,若不是日復一日地喂毒,絕不可能這個樣子。」
莫清曉轉過頭,看著這個侍女的模樣,突然按住了額頭,有一些片段彷彿突然砸進了腦海。
零零碎碎的,讓她恍惚。
這張臉,她是見過的,只是那個時候狼狽不堪。
竹苓行了大禮,「竹苓受小姐大恩,無以為報。」
莫清曉扶著額頭,突然站起身,「你和柳家有何關係?」
雲夫人大喜過望,「莫姑娘想起來了?」
莫清曉還是按著額頭,神情凝重,「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腦袋裡空空一片,我不知道我忘了什麼……」
她跌坐在石凳上,緊緊蹙起了眉,那些零碎的片段和記憶像是鋒利的瓷片,割得她疼痛難忍。
雲夫人發現了異樣,連忙扶住了莫清曉,「莫姑娘別再想了,恢復總是要時間的。」
莫清曉怔怔地抬起頭,良久,她看向了地上還跪著的竹苓,「你才是柳家的嫡女,是么?」
不知道為什麼,她再也想不出更多的事情。
竹苓連連磕頭,「小姐,竹苓的確姓柳,從小家道中落,在逃難的路上遭遇不測,被擄去了鬼門,從此不見天日,日日受辱……」
她說著,臉上浮起了堅毅和憤恨,「更可恨的是,他們派了個女人冒充柳家嫡女,用柳家莫須有的遺物招搖撞騙!此仇不報……竹苓對不起柳氏先祖。」
說完,她再次磕頭,「求小姐幫一幫竹苓,竹苓以性命為報。」
莫清曉緩緩站起身,目光褪去了連日來的彷徨和無措,她恍惚地垂下了眼帘。
真實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模樣?
為什麼會忘記一切?為什麼會走到現在這個局勢?
她身體一晃,隨後就異常的堅韌,「我幫你找回你自己。」
將竹苓留在宮中后,雲夫人帶著其他的侍女出了宮。
這時候,守在外頭的琉璃連忙將消息送到了柳楚楚的手裡。
披散著發的柳楚楚坐在窗下的木榻上,雪白的側臉毫無血色,她手裡正捏著一隻精緻異常的瓶子,上頭的海棠花嬌艷欲滴。
她極安靜地聽完了琉璃的話,「聖醫宗也討好她?還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看到毫無怒意的柳楚楚,琉璃嚇了一大跳,「小姐,一定還有辦法的!」
柳楚楚挑眉一笑,「辦法?還能有什麼辦法?」
說著,她端詳起了自己手裡的瓶子,「最好看的瓶子往往用來裝最毒的葯……」
琉璃大驚失色,「小姐!」
柳楚楚抬了抬手,「你過來。」
琉璃顫抖著走到了柳楚楚的面前,「小姐……奴婢……」
柳楚楚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趁著琉璃驚慌地張大了嘴的時候,她將半瓶子的葯灌了進去,毫不拖沓,利落至極。
琉璃瞪大了眼睛,可還沒能再次張開口,已經七竅流血,連掙扎都沒了。
柳楚楚像看垃圾一樣地掃了眼琉璃,「你也是個沒用的廢物,倒不如給我鋪一條後路……」
說完,柳楚楚將瓷瓶丟到了窗外的草叢中,然後緩緩走到銅鏡前。
鏡子里,曾經嬌麗如畫的面容僵硬而變得扭曲,恨意讓她快要燃燒殆盡!
柳楚楚猛地抬手將自己的衣裳撕了,然後將頭髮攪得一團亂,她一邊哭喊一邊到處亂撞,「救命!救救我……來人吶!來人吶!」
柳楚楚哭喊著跌在了門口,像是受了驚嚇的小白兔,「求求你們,救救我……」
門口的幾個婆子快要打瞌睡了,突然被驚醒,連忙衝到了屋子裡,看到死不瞑目還七竅流血的琉璃,一個婆子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我的媽呀!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來人吶!」
趁著亂,柳楚楚發瘋一樣跑出了屋子,她狠狠砸向了鳥籠,撕扯著籠子,故意不小心打開了鳥籠。
「救救我!救救我……」柳楚楚一邊大喊著,一邊將密信塞到了一隻體型極小的翠鳥身上,隨後她裝作失手,將鳥兒放飛了。
一地的鳥籠子中間,柳楚楚磕磕絆絆地摔倒在地上,滿臉都是恐懼。
很快,萬福來處理了蘅蕪殿的大亂,又請了幾個太醫坐鎮。
熬了幾幅安神壓驚的湯藥,柳楚楚總算是平靜下來。
等到屋子裡沒了旁人,她這才睜開了眼睛,眸中儘是得逞的諷笑。
既然慕容徹和莫清曉對她不仁,那就別怪她無情無義心狠手辣了!
龍興殿內,竹苓利落地從窗戶外翻了進來,她急聲道:「蘅蕪殿一片大亂。」
莫清曉此刻卻是神情凝重地看著手裡的一張紙條,良久,她緩緩開口道:「她殺人引起混亂,是想趁亂將消息送出去。」
竹苓一愣,「莫小姐怎麼知道?」
莫清曉將手裡的紙條揉成了團,再次想到剛剛送來紙條的人。
是在山上的時候曾見過的那位老者。
她突然蹙緊了眉,不對,她一定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莫清曉緊緊按住了桌面,許久才壓下了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
她恢復平靜后看向了竹苓,隨後把紙團遞給了她,「照著她說得去做。」
竹苓不解地走了過來,擰緊了眉,「莫小姐,為什麼不直接拆穿她?」
莫清曉垂下了眼帘,自嘲一笑,「皇上怎麼會信我?」
竹苓有些訝異,「若是皇上不看重莫小姐,又怎麼會讓莫小姐住在這裡?」
想到這裡,莫清曉頭疼如裂,她緊緊按住了額頭,勉強跌坐在木榻上,「你……你先出去辦好這件事。」
竹苓不肯走,急聲道:「小姐這是怎麼了?我這就去喊人!」
莫清曉拉住了她,「別說,我沒事,很快就好了。」
她說完,扯出一個笑意,「你先去辦,還不知道她下一步的計劃,所以要快。」
竹苓看她面色好轉,這才鬆了口氣,轉身疾步而去。
很快,屋子裡沒了他人,莫清曉按著額頭蜷縮在了木榻上,她重重敲著額頭。
該死!她到底忘了什麼!
模模糊糊間,滾燙的額頭多了一絲清涼,舒緩了她所有的不適。
莫清曉費力地睜開眸子,卻迷迷糊糊間看到了一個側臉,明明俊美卻肅穆冷冽,那張極好看的臉上好像是擔憂,還有她從未看到過的柔意。莫清曉失落地搖了搖頭,不會的,他不是師父,不會這般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