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莫清曉被人潮擠得退到了最邊上，只差一點就要跌進水裡，她緊緊蹙著眉，這時候才發現華陽公主不見了！

她焦急得四處張望著，可是人山人海里喧鬧一片。

這時候一個鬼鬼祟祟、戴著帽子的男人慢慢接近了莫清曉……

和表面的居心不軌不同，帽子下，這男人一臉的英勇就義、慷慨赴死。

他哆嗦著伸出手，想到了季大人的吩咐：「皇上出手快，感覺到殺氣你就往水裡跳，跳慢了我可不算你因公負傷。」

他一臉的生無可戀，這是個什麼活兒啊！

碼頭，莫清曉按著一點欄杆勉強地穩住身形，「華陽！季子淵！」她高喊了一聲，可是很快掩埋進了人潮中。

這樣不行！

她剛要轉身，沒想到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

「什麼人？！」莫清曉動作利落地從袖中抽出了孤影，可這地方實在是狹窄，她不能隨便動彈，誤傷百姓更嚴重。

就在兩人周旋著到了沒人的角落處，男人拉了拉帽檐，擋住了一臉的哀怨，沖著莫清曉的肩，一掌拍了過去……

莫清曉身體一轉，餘光掃到了那人的動作，就在要還手的一瞬間，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男人換了方向要往水裡跳！

緊跟著，一道劍氣凌厲地沖了過來。

那男人捂著被劈成兩半的草帽，連忙沖著季子淵的方向跑去，這時候跑得慢點可真要壯烈犧牲了！

季子淵暗暗捏了一把汗，他好像低估了皇上的實力……

他腦子一轉，追著這個影衛喊道：「找死啊？看老子不追到你！」

看到季子淵去追了，慕容徹才收起了劍，這地方的確不適合殺人，會引起慌亂。

他和莫清曉說道：「沒事了，季子淵已經去追了。」

而這個時候，站在青石板邊緣的莫清曉已經半隻鞋踩空了，可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只是視線緊盯著眼前的慕容徹。

太久沒有見到他了。

他好像沒有變，又好像突然一下子陌生了。

尤其是他那雙眼睛，凌厲清寒間又添了抹她看不懂的深邃，莫清曉心底一緊，不自覺地一晃，這下真是踩了空！

本是要縱身躍上拱橋的慕容徹聽到身後的動靜，立刻回身，看到這個情景，他再沒了顧忌，伸手將眼前這個差點栽進水裡的女人撈到了懷裡。

他焦急地蹙著眉，原本冷若寒霜的面容也像是變了個模樣，眼底帶著擔心和一點自責，他分明知道她怕水……

「怎麼還是這麼莽撞？」

莫清曉被他按在懷裡，心底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剛剛再多的害怕都煙消雲散了。

是啊，她本不是個莽撞的人，怎麼突然就在他面前無所適從了呢？

「我……」莫清曉抬起了頭，一瞬間撞進了他深邃的眸子里，彷彿落入了深淵。

慕容徹聲音低沉，垂下的眼帘像是掩飾什麼，「我來這裡另有公事，不是為了抓你，你大可以放心，剛剛我不過是路過……」

「我知道了。」莫清曉點點頭，心裡卻有一點失落，現在他們再也沒有必然的關係了，但是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感覺，這不是她想要的嗎？

「大哥哥，給漂亮姐姐買一盞花燈吧，今天的女孩子都要放花燈許願的！這樣月老才會保佑漂亮姐姐！」

甜甜的童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看到兩人沉默，小女孩笑道：「買花燈給喜歡的人，月老會保佑大哥哥和漂亮姐姐的。」

看到提著籃子走過來的小女孩，莫清曉低頭苦笑了一聲，她和慕容徹這樣尷尬的關係，怎麼配像那些人一樣放花燈？

「不用……」

莫清曉的話還沒說完，慕容徹已經將錢袋遞了過去，「全要。」

小女孩撲閃著大眼睛，驚呼道：「大哥哥對漂亮姐姐真好，月老一定會保佑你們的！」

慕容徹接過了一籃子的花燈，脫下披風墊在了青石板旁的石頭上，隨後拉著莫清曉坐下了。

莫清曉別過臉，咬了咬唇，聲音卻很是沒底氣，「你這是做什麼？哪有人一次放這麼多花燈的？」

不遠處，含羞帶怯的女孩子或是自己買，或是接過他人含情脈脈遞來的花燈，喜笑顏開，雙手合十許了願后小心翼翼地將花燈放走。

可她這裡……莫清曉看著一籃子的花燈，蹙了蹙眉，這也太誇張了吧？

最後她居然笑了出來，沒想到她和慕容徹再遇見的時候，會是這樣的情景。

慕容徹將花燈一隻一隻地拿出來，有些嚴肅地開口道：「如果放花燈可以許願，你只許一個願怎麼夠？」

說著，他將這六隻形狀各異但都精緻異常的花燈放在了莫清曉的腿上，目光也溫淺起來，「送給你的。」

莫清曉低著頭，拿起了一隻花燈，慕容徹用火摺子點了遞還給她。

莫清曉閉起了眼眸，雙手合十，希望莫家的事情可以早一點水落石出，早一點知道父母的下落，無論生死，如果可以，讓她找到失散多年的哥哥。

她輕輕將花燈放進了水裡，慕容徹手一揮，花燈平穩地朝遠處飄去。

第二隻，她希望黎深可以渡過難關，還能好好地站在她面前，教她醫術，和她喝茶，不管背後藏著什麼樣的真相，她始終信任黎深。

第三隻，她希望阿晉可以好起來，好好長大，再無苦難。

第四隻，她希望她自己做完一切該做的事後，可以摒除一切雜念，闖蕩江湖也好，四海為家也罷，就算是做一件上輩子從不敢做的事吧。

第五隻，她望著余光中的慕容徹，燈光映照下，他的側臉俊美不凡，難得的溫柔起來，如果可以，她希望慕容徹可以達成所願，平安順遂。

最後一隻，她放下了，淺淺一笑后她說道：「我只有五個願望。」

「好。」慕容徹眸中滿是寵溺地看著她，隨後低垂著眼帘，將第六隻沒有點上的花燈放進了水裡。

眾多亮著的花燈中，這隻暗沉的花燈格外的顯眼。

莫清曉攥著衣袖，「你來西嶽是為了寧城節的事？」

慕容徹簡單地應了一聲。

沉默了片刻，兩人同時抬頭。

「我……」

「你……」

莫清曉倉促地收回視線，「不早了，我得走了。」

慕容徹躲閃開視線，點點頭，「好。」

剛要起身，莫清曉手心一涼，一片雪花迅速地融成了水珠，隨後是更多的雪花，紛紛揚揚如同柳絮，頓時將整個大都籠罩起來。

「下雪了！」

「哇！月老保佑！下雪了，下雪了！」

「大都第一次這麼早下雪啊！」

……

周圍的歡呼聲將節日的氣氛推上了極致。莫清曉伸出手，接著雪花，抬起頭閉上了眼睛，「真的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