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該怎麽辦？”葉舟有些慌張， 他很害怕融合的不僅僅是遊戲，更有現實世界。
“意料中事，不必驚慌。”獨孤卓安撫道。
獨孤卓早就料到雙劍恢復後， 世界必定會發生很大改變。
這並不難猜到，獨孤卓能夠追著夜舟來到這個世界，跨越時空，正是雙劍的力量。玩家們能夠去往修真世界，也是雙劍之力所致。斷掉的雙劍尚且有這等力量，更何況是完全恢復的。
獨孤卓之所以執著複原雙劍，不僅是壇業寺方丈所說的“拯救天下蒼生”， 而是為了肉身進入葉舟的世界， 與他相守。
他相信雙劍有這個力量， 只是對如何操作還有些拿不準。
另一邊還摸不清狀況的盟友隊玩家說：“我記得系統的任務是，先去修真界拿四個神器修複雙劍， 協助獨孤卓用雙劍斬天柱，再去修真界剿滅上三天余孽，我們好像越過斬天柱，提前把上三天清理了，接下來該怎麽辦？是不是就剩斬天柱了？”
“是吧， 斬了天柱兩個世界就能分開了嗎？我有點害怕。”
玩家們的無法無天是限定在遊戲中，若是真實世界，他們也不過是普通人而已。
恐懼的情緒在人群中傳遞著，白虎見獨孤卓在沉思， 又大吼了一聲。
這一聲除了獨孤卓和葉舟， 其他人都聽不懂。白虎在對著他們喊：“你瞎想什麽啊！先讓葉舟的魂魄恢復，雙劍能按照系統的心意將主線劇情和修真界聯系在一起，肯定有原因的。葉舟說不定知道什麽呢！”
獨孤卓恍悟， 白虎的魂魄是和葉舟一同來到這個世界的，葉舟投胎轉世，白虎卻出現在遊戲裡。
葉舟出生的時候，鍵盤網遊《九重天》都沒有面世，更不要提全息網遊。
白虎是全息網遊出現才慢慢接觸這個世界，那麽這之間的二十多年他待在哪裡，又是誰給了他能夠在虛無空間中存在的力量？
很明顯是玄素雙劍。
夜舟前生死之前，一定做了什麽，才會今天遊戲中一系列的變化。
“看來需要你恢復記憶了。”獨孤卓看向葉舟。
“那就是砍天柱，我們一起吧。”葉舟握住素劍，等級飛快地上升，很快和獨孤卓一樣變成120級。
獨孤卓對玩家們說：“你們放心吧，世界會恢復原狀的。”
玩家們為獨孤卓搖旗呐喊：“卓神加油，我們會支持你的！”
獨孤卓笑了笑，運轉真元與玄劍融為一體，另一邊葉舟也化為一把利劍，兩把劍飛向天柱。
靠近天柱的瞬間，葉舟就感覺到這裡面有什麽東西在呼喚著他，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
可是想要摧毀天柱，雙劍必須合璧。當年獨孤卓毀天柱後，雙劍之所以斷裂，是因為當時駕馭雙劍的只有一個人，而非兩人，獨孤卓無法完全發揮素劍的力量，若是葉舟還活著，結局未必那麽慘烈。
葉舟與獨孤卓曾歃血為盟，血液相連，可以施展雙劍合璧。
原本的玄素雙劍也是可以共同禦敵的，卻沒辦法合為一體。它們是通過雙修的兩個劍主真元融合，達到劍氣互通的程度。
可在“雙劍合璧”的技能下，這兩把劍是完全可以融為一把劍的！
眾人只見那一黑一白雙劍緩緩融合為一把劍，這把劍看起來平平無奇，劍柄是太極的圖案。
這把劍以迅雷之勢，自底部沒入天柱並向上疾馳，幾乎是瞬間就穿透了整個天柱，剛剛恢復的巍峨山峰再度崩塌，但這一次沒有燃起大火，而是天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太極圖。
太極圖飛快地旋轉著，不斷吸收著天上的清氣和九欲淵內的廢氣。太極魚越轉越快，一開始看著像是兩條魚，漸漸地變成四個、八個、十六個……
直到最後，肉眼已經分辨不出究竟哪裡是黑哪裡是白，太極圖化為一團灰色混沌的氣。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物。
一切源於太極，又歸於太極。
那柄劍上釋放出兩道光芒，光芒落地，化為獨孤卓與葉舟，而那把融合的劍沒入混沌球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葉舟抓住獨孤卓的手臂，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精神有些渙散，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夜舟還是葉舟。
獨孤卓顧不得再看那團混沌，忙以魂魄進入葉舟的識海內，助葉舟梳理剛剛獲得的魂魄。
果然天柱內擁有葉舟的全部剩余魂魄，在主線劇情五完成的瞬間，葉舟的魂魄複原，而在他識海內那縷替代魂魄的神力已經在方才人劍合一時被素劍收回。
此刻的葉舟，是一個魂魄完整的人。
但由於剩余的魂魄數量太過龐大，支撐系統的25%和主線劇情五中得到的10%，足足三分之一的魂魄回歸體內，還夾帶著大量的前生記憶，數百年的記憶衝淡了葉舟出生後這短短二十幾年的記憶，令他一時分辨不出何為真假。
獨孤卓靠近看起來有些混亂的葉舟魂魄，緩緩與他魂魄交融，幫助葉舟從頭一點點梳理魂魄。
由於魂修，葉舟並不抗拒獨孤卓的接近，還敞開識海，讓他能夠更加靠近自己。
兩個魂魄相融，獨孤卓盡力不去窺探葉舟的記憶，就算他們已經結為道侶，獨孤卓還是認為他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葉舟的記憶是他自己的秘密，葉舟不主動對他開放，獨孤卓絕不窺探。
可在梳理魂魄的過程中，獨孤卓還是看到了一點記憶碎片，不知是葉舟想讓他看的，還是控制不住自動沒入他腦海中的。
獨孤卓“看”到前生夜舟重傷後，其實還是有意識的。夜舟看著獨孤卓背著自己上天宮又被打下，想要出手相助，卻始終做不到。
夜舟用僅存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呼喚素劍，希望能夠再次融合素劍，幫助獨孤卓，素劍一直沒有回應，夜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冷去，魂魄離開軀體。
直到獨孤卓強行使用雙劍斬天柱，雙劍斷裂時，那把殘破的素劍才回應了夜舟的呼喚。
但那時夜舟已經死去，功力盡失，他沒辦法再次駕馭素劍，而與天柱玉石俱焚的素劍，也無法融入某個人的體內。
獨孤卓所做一切太過決絕，這是玄素雙劍並不想看到的結果。它們為了重新融合起來，必定要做些事情。
可若是劍沒有斷，它們尚且可以強行擺脫獨孤卓，選擇新的宿主。但現在劍斷了，它們能夠做的事情微乎其微。
而夜舟的魂魄無法在世間逗留太久，他和白虎都要輪回轉世了。
在那個瞬間，由於天柱的崩塌，世界邊界出現一絲裂痕，另一邊世界吹來的風，在冥冥之中，帶來一絲希望。
夜舟當初功力深厚，對測算天機也有一絲了解。他隱約覺得，那一邊有著挽回一切的機會。
於是他趁著玄素雙劍勢弱之時，素劍不得不回應他的時候，強行抽取了玄素雙劍僅存的神力，帶著白虎的魂魄，前往那個世界。
他的一半魂魄轉生，另外一半則是與白虎沉睡在兩界交匯的位置，靜靜地等待著時機到來。
直到那一天，《九重天》全息網遊問世，夜舟意識到抓住了那縷轉瞬即逝的機會，一半魂魄分散沒入遊戲中，隱藏在主線劇情內，利用神力強行篡改主線劇情的內容，隨後安靜地等待獨孤卓的到來。
夜舟的目的只有一個，他希望自己養大的那個孩子，不要再被過去束縛，解開心結。
玄素雙劍的目的也只有一個，在夜舟的推動下重新融合。
於是在獨孤卓穿越兩界界限來到這個世界時，所有曾與他相關的人，魂魄也跟隨著一道冥冥中的召喚來到遊戲中，成為一個個活靈活現的npc。當然，和尚們是趁機跟進來的。
獨孤卓的每一個主線劇情，都會釋放一個靈魂，他過去的重負也會減輕一些。
一直到主線劇情五，天柱崩塌一幕重演，卻不再是當年那般慘烈的模樣，而是若夜舟還執掌素劍，二人合力斬斷天柱，會有怎樣的奇景。
那團重歸混沌的氣，終究成為兩把創世神劍的墓塚，讓長久分離的兩把劍融合。
“原來是你，一直是你。”獨孤卓低歎道。
他兒戲一般的一生，因夜舟變得沒有那麽荒唐，又因夜舟變得完整。
葉舟的魂魄呆呆地看著獨孤卓，他現在有點亂，記憶跳躍式的，一會回到夜舟的童年，不認識眼前的獨孤卓，一會跳到剛收獨孤卓入星垂峰時，想著這孩子怎麽一下子長這麽高了。
獨孤卓整個魂魄並入葉舟的魂魄中，以自己的記憶為線索，一點點引導葉舟找回那條記憶的線。
在他的幫助下，葉舟的魂魄終於漸漸融合，過去終究成為回憶，現在他是可以和獨孤卓在一起的快樂的葉舟。
玩家不知道獨孤卓入魂，只看到獨孤卓與葉舟眉心相貼，一動不動，而邊上的混沌球越來越大，已經開始吞噬周圍的能量了。
“這……放著不管好嗎？”
“他們倆在幹嘛？”
“我怎麽覺得繼續讓那個球轉下去，就是世界末日了呢？”
“是不是得喚醒他們一下啊？”
“剛我發傳音了，他們倆沒反應。”
“要不……發小喇叭試試？”
【小喇叭】揚帆￥遠航：@一葉扁舟@獨孤卓，能看到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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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喇叭】……
……
一排排小喇叭刷屏，讓遊戲中的玩家十分好奇他們倆在做什麽，也忍不住跟著在世界頻道刷了起來。
人都是愛湊熱鬧的，越來越多的玩家刷屏，終於煩醒了獨孤卓，他與葉舟同時睜開眼睛，相識一笑。
“等我一會兒，我把這些東西送走，就來陪你。”獨孤卓道。
“好的。”葉舟點頭。
獨孤卓隻身來到混沌球旁，對它道：“你們本屬於修真界，我助你們回去，從此兩界通道關閉，互不干擾。”
混沌球似乎聽懂了獨孤卓的意思，它暫時停下擴張，稍稍收斂一點氣息，讓獨孤卓用真元將球推向對面的世界。
白虎在兩界交點焦急地吼著，催促獨孤卓快一點，若是讓混沌球繼續吸收遊戲世界的能量，沾染過多另外一個世界的力量，它會回不去的！
獨孤卓感受到自己的真元也在飛快地流逝，不過他並不在意，而是對混沌球道：“你得償所願，是不是也該助我一臂之力了？”
混沌球震顫了一下，獨孤卓明白了它的意思，當下也不心疼真元，將多年苦修的力量全部注入混沌球呢，運足力量將它推了出去。
見獨孤卓有些吃力，一旁的葉舟和玩家們也紛紛釋放遠程技能，幫助獨孤卓推球。
另一邊白虎用力抽氣，也在努力將球向自己的方向抽，抽得整個虎臉都變形了。
眾人的力量交織在一起，終於將混沌球完全推到另一個世界。
混沌球進入修真界後瞬間消散，化為無數混沌之力融入天地間，而兩界之間又迅速布滿白霧。
趁著霧氣還沒有完全分隔兩界時，獨孤卓飛快地握了一下白虎的爪子道：“雖相隔兩界，好感度忽上忽下，你也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吼！”白虎大叫一聲，用腦袋蹭了下獨孤卓的手。
白虎：你也是虎最麻煩的朋友。
吼過後白虎飛快向後跳躍，霧氣阻隔了一人一虎中間的空間。
盡在咫尺，卻又相隔兩界。
獨孤卓的手凝聚在霧氣面前，他發現自己的手指正在飛快分解成他看不懂的數據符號。
獨孤卓心中明白了什麽，他回頭對葉舟笑了笑道：“回家等我。”
說完這句話，獨孤卓的身體就在遊戲中消失了。
系統公告：“恭喜[獨孤卓的盟友]小隊完成主線劇情五——劍塚，成功將創世神劍送回屬於它們的地方。所有玩家均獲得滿級大禮包一份，今晚0點，遊戲更新，停止運營48小時，更新版本會開放伏神殿副本、上三天副本、天柱副本、開放主線劇情五，請大家耐心等待。”
剛才還在為拯救世界歡呼的玩家，忽然像是什麽也不知道般開始討論。
“哇，0點停止運營，這不就剩10分鍾了嗎？遊戲公司為什麽這麽著急，服務器轉不動了？”
“開上三天副本可太好了，我想每天都去揍一頓上三天。”
“我也是，好奇怪，我為什麽這麽討厭上三天的人？”
“大概因為他們做法比較low吧，還是主線劇情中的反派。”
玩家們已經忘記修真界的事情，並且不會再想起，自己曾經小小地拯救了一把世界。
不過他們還記得獨孤卓。
“獨孤卓呢？他怎麽突然就消失了？”
“他不是npc嗎？任務完成後就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了吧。”
“也對，遊戲馬上就要更新，說不定把獨孤卓收回更新了呢。”
“那他還能是智慧型的npc了嗎？”
“不知道，希望還是吧，我還是蠻喜歡這個npc呢，像是真實的人一樣，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我也是。”
由於快到停止運營時間，玩家們紛紛下線，一下子只剩下葉舟和葉父。
“獨孤卓呢？”葉舟四下尋找，卻沒看到獨孤卓的蹤跡。
葉父想起剛才獨孤卓消失的樣子，十分擔心葉舟，拍拍他的肩膀道：“獨孤卓不是讓你在家等他嗎？說不定、說不定他在現實中有身體了，一會就來家裡找你！”
“會這樣嗎？”葉舟迷茫地看著葉父，他相信獨孤卓的話，確定獨孤卓會陪著他，可就這樣看著獨孤卓分解消失，他還是忍不住慌亂起來的。
“一定會的，你相信他！”葉父用力拍葉舟的肩膀，“總之，先下線吧。”
葉舟回頭看了眼獨孤卓消失的方向，咬了下唇，用顫抖的手指點擊下線。
他取下遊戲頭盔，呆呆地坐在輪椅上，此時正是23:59分。
臥室內只有葉舟一人，他抬頭看著牆上的時鍾，看著時間一秒一秒地走向12點。
“滴答”、“滴答”、“滴答”，時針分針秒針同時指向12時，葉舟的備用頭盔亮了起來。
一堆葉舟看不懂的數據從頭盔中飛出來，它們在書桌旁匯聚，化成一個人形，正是獨孤卓。
七夕活動時，獨孤卓就是從備用頭盔中全息投影出來的。
“獨孤卓！”葉舟看到獨孤卓出現在眼前，立刻從輪椅上跳起來，腳步輕快地奔向獨孤卓。
哪怕是全息投影也可以，獨孤卓還在他身邊。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腿腳已經完全恢復，葉舟一心隻想著獨孤卓，哪怕是幻影，也要擁抱他。
他做好了撲一個空的準備，誰知獨孤卓雙臂一張，穩穩地抱住了葉舟。
是實體，有溫度，有呼吸，有心跳，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葉舟驚喜交加，害怕這是一個夢境，耳朵貼在獨孤卓的胸前，聽著那一下又一下有規律的心跳聲，不敢抬起頭來。
“不是說了嗎？在家等我。”獨孤卓柔聲道，“我需要一個傳輸信號的通道，才能來到現實世界。幸好七夕的喜鵲又出現了，把我送到這裡。”
“是嗎？真好。”葉舟其實沒有聽到獨孤卓在說什麽，只是無意識地回應著。
“再也不用在遊戲裡等你了。”獨孤卓托起葉舟的下巴，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小舟，你別太擔心，我相信獨孤卓……”葉父推門而入，想要安慰傷心的兒子，卻看到室內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
獨孤卓與葉舟同時看向葉父。
葉父：“……”
理論上來講，他好像應該說“你們繼續”後體貼地關上門，但作為一個父親，情感上不是很願意做這件事。
於是他仗著年紀大臉皮厚，輕咳一聲走進屋子，對兩人說道：“獨孤卓，你是徹底來到這個世界了嗎？”
“是的，爸。”獨孤卓非常乾脆地說。
葉父：“……”
他發現獨孤卓的臉皮比自己厚，畢竟獨孤卓年紀大嘛。對視之下，葉父敗下陣來，隻好看向葉舟。
葉舟：“爸，我要休息了，幫我關下房門。”
葉父：“……”
他本來還想阻止一下，就是總不該這麽快吧。但是他看到了葉舟穩穩立在地上的雙腿，那雙腿筆直健康，肌肉不再萎縮乾瘦，皮膚也是充滿健康的光澤。
小舟恢復了！徹底恢復了！
狂喜湧上心頭，葉父感激地對獨孤卓說：“小舟就拜托你了，這麽晚我不打擾你們，你們今晚輕點，明天你還要陪小舟檢查身體去呢。”
“好的，爸。”獨孤卓臉微紅，他還是比較含蓄的人，沒想到葉父是如此開放。
葉父幾乎是哼著歌走出去，還貼心地幫他們鎖上房門，將空間留給兩人。
這是他們新世界的開始。
—正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