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躺在病床上， 把那老年手機從上到下看出個花來。
五天，整整五天過去了，除了父母打電話問候， 堂哥葉艦詢問一些關於遊戲帳號注冊的問題，再沒人給他打過電話。
他無數次問堂哥， 是不是把電話號碼給了獨孤卓， 是不是記錯了一兩個號碼， 是不是不會用紙鶴傳音， 把號碼發給別人了。
葉艦每次都是一樣的回答：給了，絕對沒記錯，葉舟的號碼他倒背如流， 沒有發紙鶴傳音， 當面說的， 沒認錯，給了人群裡最好看的那個玩家。
那為什麽還不給我打電話呢？
葉舟盯著手機的黃綠色小屏幕心中有些難過。
要不是這次忽然發病， 他不會想到把自己三次元的聯系方式給獨孤卓。他們在遊戲裡才認識不到一個月，關系沒那麽好， 總得……總得認識兩三個月再給電話號碼吧？
可是這次突發狀況， 他擔心獨孤卓懷疑他不玩了，忙找人替他上線告訴獨孤卓他的情況， 還留下了電話號碼。
他拿到老年手機時， 心裡想象著獨孤卓的聲音，不知道獨孤卓現實中的聲音是否與遊戲中的一致。
獨孤卓的聲音低沉優雅， 像大提琴一樣，要是現實中也那麽好聽就好了。
然而獨孤卓沒有來電話，葉舟的心情從期待變成失望再到自我懷疑。
他本以為，就算獨孤卓沒有追他的意思， 兩人起碼也是遊戲裡的好朋友吧？身為好朋友，私下交換一下聯系方式也沒關系吧。
葉舟忍不住想，難道他誤會了？獨孤卓所謂的“歃血為盟”、“親密關系”隻存在於遊戲中，獨孤卓是不是把現實和遊戲分得很清楚，並不希望兩個人的關系涉及到三次元？
他一直悶悶不樂的，進食變少，又不得不依靠輸液補充能量和營養。
醫生忙為他做了各方面的測試，確定葉舟的胃腸並沒有什麽疾病，會出現食欲不振的情況與心理因素有關。常年臥病在床的人，心理健康尤為重要。
葉舟的家人與醫生商議過後，意識到過度玩全息網遊的確會造成大腦疲勞，但一刀切式的做法也是不可取的，完全不讓葉舟接觸一些娛樂活動，他只會逐漸枯萎。
一周後葉舟出院，父母歸還了他智能手機，也重新獲得上線的機會，不過這一次護工會嚴格執行上線時間，除了9-12、15-18這兩個時間段，其余時間都會沒收遊戲頭盔。
重獲頭盔的葉舟並沒有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他放下頭盔拿出智能手機，點開微信看到一些廣告和公眾號推送消息，卻沒有新的好友申請。
他變得更沮喪了，甚至不想玩遊戲，把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頭盔丟在一旁，懶懶地靠坐在椅子上。
這時堂哥葉艦發來消息：拿到遊戲頭盔了嗎？來上線啊，我這幾天已經升到19級了，卡在滿級副本這裡。我不想找代練過副本，你已經通過20級副本了吧？快上線帶我過！
看到葉艦的信息，葉舟的視線才緩緩地移向桌子上的遊戲頭盔。
葉艦的信息給了他回歸遊戲的理由，葉舟鄭重地戴上頭盔。
他因為身體不好，很少與親朋好友相聚，這次也是遊戲給了他和堂哥一起玩的機會。
現在是上午10點，葉舟登錄遊戲。一周前葉艦用他的帳號在壇業寺門前下線，他再上線的地點也是壇業寺。
才一上線，就看到一個頭戴鬥笠的人像雕塑般站在壇業寺門前，正凝視著他上線的方向。
見到他那人幾乎是瞬移到葉舟面前，摘下鬥笠，輕聲道：“你回來了？”
是獨孤卓。
一周不見，獨孤卓好像憔悴了一點，顏值還是那麽高，只是多了些風霜，眼神中藏了絲哀傷。
葉舟也不知該說什麽，直接問你為什麽沒給我打電話或是加微信好像有點不妥，就只能輕輕點頭道：“嗯，之前，有點事。”
“你堂哥告訴我了。”獨孤卓順勢輕握葉舟的手腕。
葉舟有點抗拒，他輕輕掙了一下，卻發現獨孤卓比他想象得用力。
“精神不振，食欲減退，是因為心中鬱結嗎”獨孤卓診脈後問道。
“沒事，就是不能玩手機有點悶。”葉舟簡單道，“我一周沒上線，你現在等級應該很高了吧？我可能跟不上你的進度了，你先去升級吧，我盡快練級趕上你。”
“我還是20級。”獨孤卓道。
“怎麽可能……”葉舟點開好友信息查看。
他們曾經的隊友已經26級了，排行榜目前最高更是達到30級，是個叫一夢逍遙的妖族玩家，而獨孤卓真的只有20級。
“你怎麽沒升級？是這段時間現實中有事發生，所以沒時間上網或者打電話發微信嗎？”葉舟眼睛微微一亮，自動給獨孤卓找理由。
“我想等你一起升級。”獨孤卓的聲音是那麽溫柔。
“那你……”
似乎是知道葉舟想問什麽，獨孤卓道：“我沒辦法在……你們稱呼現實生活為三次元吧，我沒辦法在三次元聯系你。”
葉舟一下子開心，一下子又失落，他低著頭問：“那你就是遊戲和現實分得很清楚了。”
獨孤卓牢牢握著葉舟的手不放：“但在遊戲裡，我會一直等著你。”
葉舟又抬起頭看向獨孤卓，那雙眼睛中好像藏著很多故事。
說的也是，遊戲裡大家是俊男美女，功力超凡，可現實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
葉舟在現實中是一個半身不遂的人，根本不可能出門見人，獨孤卓或許也有自己說不出的理由。他可能人在國外，也可能外債纏身根本不敢聯系別人……
而且就算獨孤卓聯系他，甚至不遠萬裡來看望他又能怎樣呢？他難道還能與獨孤卓一起出去吃飯、逛街、看電影嗎？
做不到的。
他與獨孤卓的聯系似乎只有這款遊戲，一旦哪一方放棄玩遊戲，就再無瓜葛。
這一刻葉舟想得很清楚，也放下了一些小小的念頭。他回握住獨孤卓的手，釋然道：“嗯，遊戲裡我也一直是你的隊友。”
兩人似乎達成了什麽默契，又好像什麽也沒變。
這時葉舟收到好友申請提示，是葉艦，他之前登錄過葉舟的帳號，知道一葉扁舟的遊戲ID，通過搜索ID的方式添加葉舟為好友。
葉舟通過好友申請後告訴獨孤卓：“這個揚帆￥遠航就是我堂哥，他也建了一個帳號，是個人族。他現在卡在19級，希望我幫他過一下拜日教副本。”
“我陪你。”獨孤卓道。
“謝謝。”葉舟客氣道，“你這些天沒升級，那在遊戲裡都做些什麽？”
獨孤卓道：“煉丹。”
“煉丹？築基丹的那種丹藥？”葉舟道。
“你可以吃一顆試試。”獨孤卓遞給葉舟一顆築基丹。
葉舟忽然想起來：“啊！我上次下線之前闖過拜日教副本獲得的築基丹還沒吃，你吃了嗎？有什麽效果？”
獨孤卓：“已經築基的玩家會獲得五萬經驗，不過我煉製的築基丹品相更好，有六萬經驗。”
葉舟聽獨孤卓解釋後，先吃了一顆築基丹，果然獲得五萬經驗。
“可以重複吃嗎？”葉舟抬眼問道。
“30級以前都可以靠丹藥升級，所以你不用擔心等級落下過多的事情。”獨孤卓道，“30級以後也不用擔心，我會找到其他方法幫你升級。”
“那真是太好了，我還可以和大家一起玩。”葉舟欣喜地說。
他現在就可以吃藥一口氣升到30級，不過若是等級太高就沒辦法帶葉艦升級了。
等級差距大一樣可以組隊，可若是他們兩人30級，葉艦只有19級。三人一同組隊，副本怪物難度會提升到三人的平均等級，也就是26級的怪物。
26級的怪物對於19級的葉艦來說，基本是被桃樹怪的枝條輕輕撫摸一下就會死人的程度，到時候葉艦會和拜日教少年一起成為他們的絆腳石。
兩人來到與葉艦約定的地方，是永晝永夜區的交界處，兩塊巨石旁邊。
一個生得油頭粉面的男子來到葉舟面前，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小舟，是我！”
獨孤卓一見那人，瞳孔緊縮，一把將葉舟護在身後，精鋼劍出鞘抵在那人喉嚨上，低喝道：“你是什麽東西？”
“我是他堂哥啊！我們之前見過的，就算我換了帳號，你也不用一下子這麽對我吧？”遊戲名字為揚帆￥遠航的葉艦條件反射地舉起雙手道。
“是他。”葉舟拍了拍獨孤卓的後背說。
獨孤卓卻是沒移動分毫，他說道：“你要過的是永晝區拜日教副本嗎？”
“我什麽時候說我要過永晝區的副本了？”葉艦不知從哪掏出一把扇子扇了扇，“小舟你看到我是人族就順勢認為我是永晝區的玩家了吧？不是！我是永夜區的！我是不是全遊戲最獨特的人族玩家？”
葉艦滿臉寫著“我真厲害”。
“他怎麽回事？”葉舟也傻眼了，低聲問獨孤卓。
獨孤卓道：“他身上陰氣衝天，雖是人族，卻是邪道修者。而且修的更是邪道也不齒的采補之術，心法是數一數二的yin邪之法！”
葉舟：“……”
“說！你如何得到的邪門心法，又是如何修習的采補之術？”獨孤卓厲聲道。
葉艦抗議道：“什麽采補之術，怎麽說得這麽難聽？我就是在做任務的時候買到一幅畫，畫裡全是美人，我可以進入那副畫裡修煉。也就是點擊一下畫軸，我周圍的環境一變，到處都是馬賽克，然後就提示我，說我已經修煉幾個人，接著我等級就提升了。這個遊戲好有意思，怎麽修煉的次數還按人頭算嗎？”
獨孤卓：“……”
葉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