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梁戍頓了一下,轉過身。
柳弦安起床起得匆忙,依舊穿著寢衣,只在外頭罩了件單薄外衫,一頭墨發隨意用發帶束在腦後,眼尾還帶著困倦未消一縷紅,打著呵欠說:“我聽到外頭有動靜。”
梁戍將視線從他雪白的衣襟處挪開:“睡不著,出去走走。”
“那王爺稍等片刻。”柳弦安道,“我換身衣服。”
說這話時,他困得眼睛都沒怎麽睜開,回房時膝蓋發軟,還險些撞了頭,打開衣櫃順手找了件衣服,正要胡亂套上,手腕卻被人握住了。
“時間還早,再去睡會兒。”梁戍道,“我就在院中坐坐。”
柳弦安便又回到了床上,他是真的沒有睡醒,剛才也不知是哪門神仙來相助,才能聽到隔壁細微的開門聲,稀裡糊塗夢遊般跑出去。
梁戍並沒有立刻離開,他四下打量,這處居所和他的主人一樣,簡單得近乎儉樸,舊的櫃子,舊的桌椅,床看著也有了年份,只有地上鋪著的毯子又新又軟又厚實,一寸便價格不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柳二公子時不時就會原地睡著。
床帳被風吹起一個角,梁戍抬眼,睡仙的睡相著實算不上仙。但這其實是他故意練出來的,因為兒時看書,賢者大多浪蕩隨性,所以小柳公子就故意睡得歪七扭八,拚命讓自己浪蕩,一路浪到了現在,被子就沒囫圇蓋好過一回。
此時也一樣,夢中那隻浸在水中的腳,在現實中要更加白皙精致,腳腕處纏繞一根掛著金扣的紅繩,是柳夫人擔心兒子瘋話說太多,萬一哪天真瘋了,所以特意去廟裡求來的系魂繩。柳莊主原本對此嗤之以鼻,結果被指著鼻子一通罵,隻許你從閻王手裡搶人,就不許我從小鬼手裡搶魂?
所以依舊從小系到了大。有沒有捆住魂不好說,但捆驍王殿下是一捆一個準。他轉身離開臥房,實在不懂自己這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春情欲念,簡直莫名其妙,怎麽只在水榭睡了一晚,便來勢洶洶四處漏風,莫非當真有點血脈傳承,骨子裡的病同二姐一樣,見到美人就要當場發作?
之所以在宮中不見症狀,八成還是因為美人不夠美。
驍王殿下就這麽站在院中,自己給自己診完了這場疑難雜症。
天漸漸亮了。
阿寧吩咐仆役將桌子抬到院中,忙著布早飯,而柳弦安此時也伸著懶腰再度睡醒,他並不知曉自己已經以不可描述的姿態去別人夢中走了一遭,所以依舊坦然得很,洗漱過後便往梁戍身邊一坐,興致勃勃為這唯一的朋友介紹起特色小吃來。
梁戍卻是半個字都沒聽進去,前幾天他一直在強迫對方說話,說得嗓音染上沙啞,此時又帶著軟綿綿的地方尾音,簡直與夢中那場荒唐情事扣得越發嚴絲合縫,何為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梁戍頭皮發麻,將一碗小餛飩推到他面前:“吃吧。”
柳弦安應了一聲,用調羹慢慢撥弄,他從小吃飯的速度就不快,在大桌上數了幾回米粒,被親爹與兄長輪番教育後,乾脆餐餐都躲回水榭裡吃。這晌又不餓,就越發細嚼慢咽,一粒花苞形狀的餛飩被他咬了三口還沒完,倒是將自己的唇色燙得越發紅潤。
梁戍錯開視線,盡量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皺眉道:“外頭似乎很吵。”
“嗯,今天是初五,有新一批的藥材要卸。”柳弦安解釋,“得忙整整一天,以往我爹若是想起來,就會跑來趕我去幫忙。”
不過這回應該不會了,因為驍王殿下在,所以可以隨心所欲不乾活。
於是他發自內心、非常高興地對著他笑。
梁戍“啪”一聲放下筷子:“去看看。”
柳弦安一愣:“啊?”
梁戍起身離開水榭。
柳弦安還沒吃兩口,於是阿寧拿起兩個小包子,匆匆陪著他一起跑。
主仆兩人心裡都納悶得很,卸藥材有什麽可看的,還如此積極,一路走得頭都不回。
阿寧小聲:“公子,我們是不是得向驍王殿下解釋一下,並不是什麽珍貴罕見的藥材,就是些常見的桔梗防風金銀花?”
柳弦安疑惑:“就算是珍貴的藥材,王爺難道就會感興趣了嗎?”
也不應該啊,所以這到底是在跑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3=
小柳夢小梁:不穿衣服。
小梁夢小柳:口口口口。
第32章
卸藥材的工人也沒料到, 這粗活竟然還能引得驍王殿下親自來看,一時惶恐得很。柳夫人也在現場,她穿著粗布罩衣, 頭髮上蒙了一塊布, 臉也遮得見眼不見鼻, 手中拿著厚厚一摞登記簿,正在忙著清點藥包數量。
“娘。”柳弦安上前, “怎麽是你在做這些事,籬叔呢?”
“在,我沒讓他們過來, 想自己看看。”柳夫人見梁戍也在往這邊走, 便將面罩都除去, 整理好衣著上前行禮。她的手上有不少細小的血口, 看著像是新被藥材枯枝劃傷,梁戍道:“柳夫人辛苦。”
柳弦安納悶:“什麽藥材,怎麽會生有這麽多利刺?”
柳夫人放低聲音:“這事說來話長, 或許需要你爹出面,這裡灰塵大,你就別湊熱鬧了, 去陪驍王殿下到別處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