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斷在常小秋的傷藥中兌入毒藥,計算好他會在抵達白鶴山莊前夕身亡。至於要如何處置常霄漢,因為後期趕路時大多夜宿林中,找不到什麽機會繼續下毒,硬碰硬又沒有穩贏的把握,所以鏢師們便決定暫且按兵不動——只是沒想到會被柳弦安一語道破傷藥有毒,眼見惡行即將敗露,為求自保,才不得不冒險動手。
“所以他們對伏虎山的情況一無所知。”梁戍從護衛手中接過濕帕,眼眸微垂,慢慢擦著掌心,“既沒有用,就處理乾淨。至於萬裡鏢局的那位何夫人,手裡能有明珠,保不齊還有別的好東西,盯緊一點,別讓她跑了。”
高林點點頭,又試探:“那些明珠實在罕見,依王爺所見,會不會與前朝懸案有關?”
“所以才讓你盯緊一點。”梁戍按了按酸痛的脖頸,“休息,明日早起趕路。”
高林招手叫過五名護衛,將那群還在掙扎慘叫的鏢師拖向大山深處,齊齊出鞘的鋒刃扭轉寒光,僅一瞬,所有聲音便都消失了。
唯一被留下的幸運活口白眼一翻,暈癱在樹下,不過暈與不暈,都不耽誤兩名護衛將他捆好丟上馬背,一路疾馳前往萬裡鏢局。
阿寧悄悄裹緊毯子,他雖說在白鶴山莊裡見慣了生生死死,但因病而終和拿刀殺人,到底還是有極大區別的。而在他身邊的柳弦安,則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反應,也不知是對這類死生之事無動於衷,還是壓根又在神遊天外。
如此過了一夜。翌日清晨,天還沒有大亮,護衛們就窸窸窣窣地行動起來。柳弦安打了個呵欠,站起來活動幾下筋骨,眼睛仍舊閉著,隻努力睜開半條小縫,辨明了一下馬車的方向,而後便深一腳淺一腳地“飄”了過去。
在野林子裡守著明晃晃的火堆,自然不可能睡得太好,所以他此時著實是困,困得手腳並用爬上馬車,簾子一掀就朝自己常坐的角落歪去,卻沒歪進舒服的棉花墊子窩,反而直直坐進了硬邦邦的驍王殿下懷裡。
“嘶!”柳弦安受驚地站起來,結果一個沒留神,腦袋又“咚”一下撞上車頂,嗡嗡響了半天,人更暈了。
阿寧站在馬車外頭無聲歎氣,萬分不解為何王爺總是要往裡頭跑,倘若真的這麽愛乘馬車,怎麽高副將也不提前備好一輛?我家公子的馬車並不寬敞,而且王爺還那麽高,硬坐進去,不嫌擠嗎?
考慮到大家仍要同行許多天,阿寧最後還是沒忍住去找了高林,委婉地提出,等到了下一座大些的城池,我們是不是能給王爺買一架大馬車,或者給我家公子買一匹小馬。
高林非常理解他目前的心情,但再理解也只能昧起良心繼續敷衍,同時寄希望於自家王爺能早點找到新的解悶方式,不要再沒事找事地去騷擾人家柳二公子,這和一有空閑就去踹小寡婦門的地痞流氓有什麽區別?
柳弦安坐在馬車另一側,揉著隱隱作痛的腦頂,還是沒懂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裡,再仔細看看,自己常用的軟墊靠枕已經全被征用,銀絲繡成的香囊正被對方勾在指尖,隨著車輪的顛簸,慢悠悠地晃來晃去。
“……”
梁戍道:“本王早起時覺得頭甚疼,便想著來借馬車小憩片刻,沒有打擾到柳公子吧?”
“沒有。”柳弦安輕輕搖頭,又道,“那香囊裡裝填了不少安神花草,恰好能緩解頭疼,王爺若不嫌棄,往後可貼身帶著,對睡眠也有益處。”
“既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氣了。”梁戍將香囊大方納入袖中,卻並沒有起來的意思,像是蹭上了癮。柳弦安自然不能趕他,其實按理來說,現在坐的地方也不是不能躺,但卻隻適合阿寧那種尚未完全長開的小少年躺,像柳弦安這種稍微高一點的個子,就只能直直挺著脊背,挺得渾身酸痛,等抵達下一處村落時,他不得不站在空地處,活動了大半天的手腳。
高林拎著兩大壺水進了茶棚,不用細看也知道,自家王爺目前心情應該挺好。
只不過搶了一回柳二公子的馬車,便這般如沐春風,那將來倘若再有機會,能扯一下人家的頭髮,豈不是要當場飛升。
想及此處,高林嘴角不自覺一抽搐,別問,問就是丟人。
然後在接下來的路途裡,梁戍便都舒舒服服地躺在馬車中。柳弦安倒是不太在意這個,只是想著既然有這麽大段的獨處時光,那是不是能想辦法繼續說一說妹妹。但梁戍知他心中所想,自不會配合,所以每每一上車就閉眼,活像個欠了幾輩子覺的絕世睡仙。
直到阿寧在下一座城鎮裡買到了馬,柳二公子也沒找著機會說話。
“王爺。”這一日,趁著柳弦安在山道上騎馬,高林也擠進車來,“再有三天就能進入伏虎山,該偽裝的都已偽裝好了,不過前些天他們被常霄漢砍殺了一批同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膽子再冒頭。”
梁戍道:“人為財死。只要抬著金山去贖人,他們沒什麽不敢。”
高林又問:“那柳二公子呢,可要讓他在山腳下的鎮子裡暫住?”
“不必。”梁戍重新閉上眼睛,“帶他一起進山。”
高林:“……”
沒有這個必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