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周皓的話唐婭楠想了很久。

　　大四總是聚少離多， 離畢業還有最後一個月， 也是唐婭楠在學校裡的最後一次生日。前一天晚上， 室友們提議一起給她慶祝，也順便紀念一下她們即將結束的學生時代。

　　唐婭楠和周皓說了這件事， 周皓自然是沒什麼意見的，反正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多，想給她過生日，哪天都可以。

　　臨別在即，每個人都有說不完的話。到最後，大家都哭了，連唐婭楠的眼睛也是又紅又腫的。

　　許琳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她酒量不好， 卻還是喝了兩杯紅酒，酒勁上來了，像個瘋丫頭似的， 隨手拿了一個空酒瓶當話筒就開唱。

　　室友們被她逗得不行， 傷感的氣氛一下子就沒了。

　　邵曼和施蕾蕾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唐婭楠坐在她旁邊， 忍著笑去搶了她手裡的空酒瓶：「行了行了，別唱了，你這鬼哭狼嚎的， 等會兒人家路過門口都要報警了。」

　　許琳醉得不輕，抱著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才認出人來，傻乎乎地笑了下：「楠楠， 你唱歌好聽，話筒給你，你來唱！」

　　「這裡又不是KtV，唱什麼呀。」

　　唐婭楠有些無奈，扶她做好，又給她倒了一杯雪碧，喝了幾口，許琳終於清醒了點。

　　「我可愛的楠楠，你畢業之後打算幹什麼啊？」

　　許琳突然問這個，唐婭楠有點措手不及，不過沒等她回答，許琳又自言自語，「我覺得你應該會留在周皓的公司裡吧，畢竟你都在那裡實習一年了，工作流程早就熟悉了，換個工作的話還得從頭開始。」

　　「其實我……」

　　等她說完，唐婭楠才開了頭，她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跳起來，「再說了，你和周皓在一起上班，平時見面也方便，要換成是我，我肯定留下來！」

　　她突然拔高音量，不止唐婭楠，邵曼和施蕾蕾也全都嚇了一跳。

　　「她這酒量真不是一般地差……」

　　虛驚過後，邵曼說道。

　　等許琳安靜了，邵曼接著她的話，又問唐婭楠：「對啊楠楠，其實我覺得琳琳說得有道理，你之前說想當老師的，現在呢，有沒有改變主意？」

　　唐婭楠沉默了片刻，搖頭：「可我現在還是想當老師啊。」

　　邵曼驚訝地「啊」了一聲：「不是吧，你去當老師，你家周皓能同意？」

　　唐婭楠嗯了聲，點頭：「我問過他的意思，他說無論我做什麼決定，他都支持。」

　　「也就是說他還不知道你的決定是什麼？」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

　　唐婭楠低下頭：「我還沒想好。」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我之前有填過一張去西部支教的報名表，前天有人打電話過來，問我願不願意去。」

　　邵曼和施蕾蕾對視一眼，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你答應了？」

　　***

　　吃好飯，周皓來接唐婭楠回去，宋淮也來接許琳。

　　他們兩個半年前也在一起了，瞞了兩個月，結果有次許琳喝醉了，把兩個人的合照發在了朋友圈，大家就都知道了。

　　邵曼的男朋友今晚有事沒空來，施蕾蕾還單身，宋淮接走了許琳，周皓先把她們兩個送回了家。

　　等他和唐婭楠回到家裡，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畢業季事情多，他們還是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裡。

　　唐婭楠喝了酒，一回家就跑進浴室去洗澡。

　　周皓拿著手機坐在沙發上，和郭源、時晗在群裡聊天，聊了一會兒，宋淮也出現了，先發了個問號的表情。

　　大家的話題停下來。

　　郭源：【你幹嘛？】

　　時晗：【日常抽風？】

　　周皓沒說話，只看著群聊界面。

　　過了很久，宋淮又出現了：【阿皓，我聽說你老婆要去西部支教，真的假的？】

　　周皓皺了皺眉。

　　時晗：【哥們，你聽誰說的？】

　　宋淮：【我家琳琳啊，她剛在車上支支吾吾了半天，我只聽到這麼一句。】

　　這次輪到郭源驚訝：【真的假的？】

　　宋淮：【不知道，她喝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夢話。】

　　時晗：【我覺得是假的吧，支教好像至少半年，他老婆要去，阿皓能讓？】

　　郭源：【有道理。話說，阿皓呢？剛不是還在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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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婭楠洗好澡從浴室出來，房裡沒有人，她去外面找了找，看到周皓站在客廳後的陽臺上。

　　她走過去，隔著玻璃門，手裡還拿著毛巾在擦頭髮：「你在外面幹什麼呢？」

　　周皓沒動也沒說話。

　　唐婭楠有點奇怪，走到他身後，從他肩膀後頭探出了腦袋：「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不理我呀？」

　　濕漉漉的頭髮因為她這個動作滑到了周皓的手臂上，水順著她的髮絲滴下來，周皓突然轉身，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看著她的眼神也沒有往日那般溫和，唐婭楠愣愣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周皓抿了抿唇，嗓音略有些沉：「你是不是要去支教？」

　　「你……你怎麼知道？」唐婭楠呼吸一滯。

　　周皓沒回答，又問了一遍：「是不是？」

　　「周皓，我……」

　　唐婭楠剛才洗澡的時候已經想過了，反正他早晚都要知道的，那麼索性就早點讓他知道。她原本就是打算一會兒睡覺前把這件事告訴他的，沒想到他居然先開口問了。

　　她想解釋，卻被他打斷，「我再問你一遍，是還是不是？」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嚴厲，唐婭楠心頭一跳，過了幾秒，點頭：「是。」

　　聽到她的答案，周皓放開她，轉身走進客廳。

　　唐婭楠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連忙扔了毛巾追過去，解釋：「周皓，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支教的申請是我一年前交的，當時我聽說很多大學生去當老師之前，都會先去支教一段時間，學校招人也會看支教的情況，所以我就填了申請表。前天他們打電話過來，問我還願不願意去，說有幾個地方的學校特別缺老師，孩子們整天坐在教室裡都沒有人教，我覺得他們好可憐，所以答應了。本來我也想找個機會告訴你的，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間，而且……」

　　她說到這裡就停了，周皓等了許久，沒等到她往下說，轉身問她：「而且什麼？」

　　唐婭楠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垂下腦袋，低聲說：「而且我也捨不得離開你那麼久。」

　　她這話讓周皓煩悶的心情瞬間好了一些：「那就別去了。」

　　唐婭楠又看他一眼，眼神有些委屈：「不行啊，我都答應他們了，不可以反悔的。」

　　她這話一出口，兩個人又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周皓先妥協了，歎了口氣，問她：「什麼時候去？」

　　「下個月吧，具體哪天我也不清楚，要等通知。」

　　「去多久？兩個月，還是半年？」

　　剛才時晗說至少要半年，周皓就覺得時間久得不能想像。他大學也有同學在暑假去支教過，兩個月的時間，開學回來，整個人變得又黑又瘦。

　　「都不是。」

　　唐婭楠搖搖頭，伸出了一根手指，「應該……是一年。」

　　周皓：「……」

　　見他又不說話了，唐婭楠急得快哭了，拉著他的手臂，唐婭楠也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填那麼久：「周皓，你別這樣啊，我、我也不會去那麼久，他們那邊總有假期的，等放假了我就回來。還有過年，我問過了，過年的時候也是不上課的……」

　　她的聲音越說越輕，周皓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想罵她又不忍心，而且她也沒做錯什麼，去支教是好事，別人也許不會，但是以她的性格會選擇去做這件事，仔細想想，其實一點都不奇怪。

　　「周皓……」

　　唐婭楠拉著他的衣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今天再怎麼說也是她的生日，就算他要生氣，不能留到明天麼。

　　她扁著嘴，尋思著怎麼開口跟他說這件事，還有她的生日禮物，他都沒送她。

　　卻突然身體一輕，被周皓抱了起來。

　　唐婭楠嚇了一跳，急忙摟住他的脖子：「你幹什麼？」

　　周皓沉著臉抱她回房：「回房，睡覺，把接下來一年的時間先補回來。」

　　唐婭楠：「……」

　　這一晚，唐婭楠沒少被周皓折騰，從床上到浴室，再從浴室到客廳，就連餐廳都差點成了他們的戰場。

　　一直奮戰到淩晨三點，也不知道經歷了幾次，最後唐婭楠實在受不了了，在他身下求饒，周皓才放過了她。

　　停下來沒多久，唐婭楠就累得睡著了。

　　周皓卻睡不著，一整個晚上，他幾乎都維持著一個姿勢看著她，等天快亮了，他才抱緊了她，閉上眼睛睡了一會兒。

　　***

　　接下來的一個月，唐婭楠幾乎把所有空閒的時間給了周皓，他們兩個除了工作，其餘的時間幾乎都在一起。周皓也推了很多應酬，每天都和她在一起。

　　鄭淑琴知道這件事是快六月底了，她雖然捨不得，但是對於女兒的決定，她還是支持的。她早就知道，女兒從小就被她的父親教的那麼善良懂事，別說是支教了，就算是其他事情，只要有需要，她也一定會去。

　　相比之下，去給孩子們當老師，至少沒有危險。

　　七月初，唐婭楠和周皓回學校參加了畢業典禮，兩個人穿著學士服，幾乎走遍了學校的每一個角落。

　　唐婭楠拉著周皓拍了很多照片，全都存在她的手機裡。

　　走到操場那裡，跑道上聚集了很多人，她和周皓一起走過去，原來是一個男生在向他的女朋友求婚。

　　他們兩個都穿著學士服，男生手裡抱著一大束玫瑰花，單膝跪在女孩子面前。女孩子被一群人圍著，喜極而泣，接過了花，又戴上了男生的戒指，兩個人抱在一起擁吻。

　　隔著人群，唐婭楠也感受到了他們的幸福。

　　她笑了笑，有點羡慕，又有點小失落，不過她並沒有表現出來，男生和女生離開了，她也和周皓手牽著手，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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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業典禮的第二天，唐婭楠去公司辦了離職。

　　她是實習生，手續沒那麼繁瑣，幾個領導確認簽字以後，她就可以走了。

　　人事經理簽完以後沒有馬上給她，歎了一口氣：「你走了，大概周皓會很失望吧。」

　　聽到她的話，唐婭楠怔了一下，以為她只是感歎，畢竟自己和周皓的關係，在公司裡沒有人不知道。

　　唐婭楠不知道該怎麼接，索性也就沒接話。

　　哪知人事經理停頓了一會兒，又說：「當初他來找我，讓我把你留下的時候我就問過他，為什麼不親自留你，他給我的答案是，他留不住你。當時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

　　唐婭楠愣住了，喃喃地開口：「你說什麼？是他讓你留我的？為什麼？」

　　人事經理朝她笑了笑，把離職表遞給她：「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他，而不是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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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公司，唐婭楠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

　　今天周皓特地提前下了班，四點不到就到了家，一進門就看到她抱著膝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走過去把人撈到懷裡：「怎麼愁眉苦臉的，放假了不開心嗎？」

　　唐婭楠趴在他胸口：「今天經理跟我說，她之前幾次三番讓我留下來，是你的意思，對不對？」

　　周皓點頭：「是。」

　　「為什麼？」

　　周皓臉埋在她的頸間，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氣味，突然又有了不讓她走的衝動。

　　「不想你走。」

　　想他周皓這一輩子從來沒輸給過任何人，卻唯獨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只說了四個字，唐婭楠卻什麼都懂了。

　　她伸手，反抱住他：「我會回來的。」

　　良久，周皓嗯了聲：「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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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婭楠離開S市是在半個月後，臨走前一晚周皓幫著她一起收拾東西。

　　唐婭楠想著那邊挺偏遠的，什麼也沒有，於是塞了滿滿三大箱的東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幾乎全帶了。可是等整理完坐在床上盯著三個箱子看了一會兒，又默默地把零食之類的拿了出來，衣服也只帶了幾套日常穿的，除了生活必須品，其他什麼都沒拿，最後只剩下了一個大箱子。

　　周皓走到她的床頭，把之前去主題餐廳帶回來的hello Kitty給她：「帶上這個吧。」

　　唐婭楠眼皮跳了跳，有見過誰去支教還帶玩偶的麼？

　　她沒接，周皓卻二話不說，把玩偶放在她的行李箱上：「我不能陪著你，你以後晚上就抱著它睡覺，記住了，千萬別心軟送給那些小朋友。」

　　「為什麼呀？」

　　唐婭楠忍不住笑，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周皓像個孩子似的，不過是一個玩偶罷了，送給小朋友又怎麼樣呢。

　　周皓看了一眼玩偶，抿唇：「沒有為什麼，不許送就是不許送。」

　　「……」

　　最後，唐婭楠還是依了周皓，把這隻hello Kitty也帶上了。

　　她其實還想問為什麼非要帶著一隻，因為她說要換別的時候周皓不許，隻讓她帶這個。

　　但是不管怎麼樣，最後她還是帶上了。

　　她走的那天，天空下著密密麻麻的小雨。

　　周皓把她送到機場，臨下車前，又在車裡親了她很久很久。

　　唐婭楠抱著玩偶，周皓給她拿著行李箱，快到集合的地點，周皓拉住她：「到了那邊給我打電話，記得再發一個定位給我，如果實在沒信號不能定位也不能打電話，找個能上網的地方把地址發給我。」

　　「知道啦。」這句話他前幾天就開始說，唐婭楠聽得耳朵都快生出繭了。

　　周皓還想說什麼，但見她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最後都忍了。

　　他放開箱子，抱了她一會兒，等她不得不走的時候，低頭在她額頭上又落下了一個吻：「記得想我。」

　　唐婭楠踮起腳尖，回吻他：「你也是。」

　　***

　　一年後。

　　又是一個畢業季。

　　周皓正在辦公室裡處理文件，突然有人敲門，他頭也沒抬，清冷的嗓音響起：「請進。」

　　一個戴著墨鏡和鴨舌帽的女生走進來，她的帽檐壓得很低，幾乎將整張臉都擋住了。

　　在她的身後，還拖了一個大大的行李箱，箱子看起來有些舊，底下的滑輪也有不同程度的磨損。

　　在行李箱的上方，放了一隻很大的hello Kitty玩偶。

　　聽到滑輪的聲音，周皓抬頭。

　　看到來人，他愣了幾秒，忽地站起來，大步朝她走過去，聲音溫柔地和剛才判若兩人：「不是說還要過幾天才回來麼，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女生手裡拿了一疊資料，她摘了墨鏡，又脫了帽子。

　　她望向他，突然笑了：「周總，我聽說貴公司最近正在招人，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機會來這裡工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