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唐婭楠不明所以。

　　她紅著眼睛， 指了指自己：「我？」

　　淩倩點頭：「對， 就是你。」

　　周皓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站起來，神情嚴肅地問她：「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淩倩分別看了他們一眼，低聲說：「跟我來。」

　　跟著淩倩到她的辦公室，門一關上，唐婭楠迫不及待地問：「阿姨，您說我能救我媽媽，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先別激動，坐下聽我慢慢說。」

　　淩倩拖了一張椅子給她，從她手裡的資材袋裡抽出了幾張紙。

　　「這是你高三體檢的時候我用你的血去做的配型， 經過初步檢查，你的淋巴毒試驗、hLA以及prA和你媽媽的配型幾率很大，但是能否真正配型成功， 還需要做進一步檢測。」

　　「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就可以給我媽媽換腎？」唐婭楠站起來， 情緒有些激動， 「可是您早就知道了，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是你媽媽不讓我告訴你。」

　　淩倩拿到結果以後，幾乎立刻要了鄭淑琴預留的電話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哪知鄭淑琴聽完以後，很平靜地請求她保守這個秘密，千萬不要讓唐婭楠知道。

　　同為母親， 淩倩當然明白鄭淑琴的想法，尤其是這個小姑娘將來有很大的可能會成為她的兒媳婦，她當然也不希望她去冒險。

　　於是她一邊繼續為她留心合適的配型，一邊保守這個秘密，連周皓都沒有透露過半句。

　　「那您現在為什麼又要告訴我，是不是我媽媽她……」

　　唐婭楠突然哽咽，完全說不出話來。

　　淩倩搖頭，安撫她：「以你媽媽目前的情況來看，還可以支撐一段時日，但是具體能撐多久，沒有人知道。如果再不換腎，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多，萬一哪天控制不住了，就……」

　　她沒往下說，唐婭楠懂了。

　　如果再不換腎，萬一哪天控制不住，她媽媽隨時會出事。

　　可是她已經沒有爸爸了，又怎麼能夠再失去媽媽呢？

　　「配型怎麼做？需要準備什麼？我現在能做嗎？」

　　「你先別著急。」

　　淩倩當時沒第一個告訴唐婭楠，就是猜到了以她的性格，在知道自己能救她的媽媽以後，肯定會奮不顧身地想要救她媽媽的。

　　「楠楠，換腎不是個小手術，作為醫生，我有必要先告訴你，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沒有百分之百的成功。先不說你媽媽能否安然度過排斥期，就是對捐腎的人，也會有一定影響。你有考慮過自己的將來嗎？」

　　唐婭楠垂著眸，搖頭：「沒有。」

　　淩倩歎了口氣，正要說話，卻聽她緩緩開口：「可是，我是我媽媽千辛萬苦生出來的，如果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我又怎麼可能還有將來呢。」

　　她這話說得很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淩倩早料到她會堅持，但卻沒料到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讓她無法反駁。

　　淩倩伸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才在她的肩膀上按下。

　　「阿姨還是那句話，不用著急，也不用那麼快就做決定。你好好想一想，等你媽媽醒了，也和她商量商量。阿姨會繼續幫你們留心這方面的配型，只要一有結果，就會來告訴你。」

　　「謝謝阿姨。」唐婭楠神色有些呆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淩倩也不好再說什麼，她轉身，把辦公室留給唐婭楠和周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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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皓從進來開始一句話都沒說，淩倩讓唐婭楠想一想，可是她一走，她的腦子裡也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想什麼。

　　過了很久，她抬頭，眼神茫然地在室內掃了一圈，最後停在了站在她身後的周皓身上。

　　「周皓……」

　　她才開口，周皓忽然上前，把她牢牢地抱住：「別說了，什麼都別說，我明白。」

　　***

　　晚上，鄭淑琴終於醒了過來，這時距離唐婭楠和周皓把她送進醫院已經快要十個小時了。

　　她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四周白花花的牆壁，床位豎了一根金屬架子，上面掛著一袋鹽水，透明的管子一直通到她的手背上。

　　這個場景她再熟悉不過了。

　　她轉頭，緊接著便看到多日不見的女兒趴在她的病床邊，閉著眼睛，眼睫濕漉漉的，呼吸平穩，仿佛睡著了。

　　她用沒吊針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唐婭楠一直留心著她掛的鹽水情況，只是眯了會兒，並沒有睡著，被鄭淑琴一碰，幾乎是立刻睜開了眼。

　　「媽，你醒了。」

　　鄭淑琴朝她笑了笑，蒼白的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楠楠，媽媽又讓你擔心了。」

　　「對啊，你又讓我擔心了。」唐婭楠想笑，聲音裡卻帶著哭腔，「剛才回家看到你暈倒了，我都快嚇死了。」

　　「對不起楠楠。」

　　「你沒有對不起我。」唐婭楠握著她的手貼在臉上，「媽媽，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好不容易放假能回家陪你了，才不要待在醫院裡呢。」

　　因為她的病，唐婭楠一直不太喜歡醫院，鄭淑琴知道。

　　她點點頭：「好。」

　　她說完，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周皓。

　　對上她的視線，周皓走過來。

　　「阿姨。」

　　鄭淑琴露出了一抹笑，虛弱地說：「很晚了，帶楠楠回去休息吧，不用陪我。」

　　周皓還沒開口，唐婭楠搶先道：「媽，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來。」

　　「媽媽沒事。」

　　周皓說：「阿姨，您放心，這間病房沒有別的病人。剛才我媽已經回家拿了乾淨的床單枕套和被套過來，旁邊有空的床位楠楠可以休息，您就讓她這裡陪著您吧，不然她也不放心。」

　　鄭淑琴慢慢轉頭，果然看到旁邊的一張空床上鋪好了床單和被子。

　　醫院裡的東西消毒得再乾淨總會讓人不怎麼舒服，她是病人沒辦法，想不到周皓居然考慮得那麼周全。

　　***

　　鄭淑琴在醫院裡住了將近一個星期，唐婭楠和周皓幾乎天天陪在醫院裡。

　　起初鄭淑琴身上插著各種管子，下床不方便，唐婭楠不肯走。好不容易等她管子拔了，唐婭楠被周皓帶回了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都沒來得及休息，又要往醫院跑。

　　正如淩倩所說，鄭淑琴的病情雖然來得快，但好在沒有惡化，觀察了幾天沒問題後，醫生給她開了出院手續。

　　她的主治醫生之前說，她這次會突然發病，很有可能是過度操勞引起的。因此回家以後，唐婭楠也不敢再讓她下床了，親自監督她休息，從早到晚，一點活都不讓她幹。

　　周皓也天天來她們家裡幫忙，見冰箱裡幾乎沒有什麼東西，他大少爺沒去過菜場，回家後拉著家裡的阿姨一直去菜場大掃蕩，買了很多蔬菜和雞鴨魚肉，連水果都買了滿滿兩大袋。

　　他拎到唐婭楠家裡，把唐婭楠逗得不行。

　　「周皓，你買這麼多菜，我們也吃不完呀！」

　　「吃不完就慢慢吃，等吃完了我再給你們去買。」周皓雲淡風輕地說。

　　唐婭楠忍著笑，她終於找到了一件他不會的事情，忍不住打趣他：「大少爺，我看你是從來沒去過菜場吧？」

　　周皓被她說中了，沒接話，直接把菜都拎到廚房。

　　站在冰箱前面，他又猶豫了。

　　「這些，放冷藏室還是冷凍室？」

　　「哈哈哈。」唐婭楠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鄭淑琴的房門沒關，聽到二人的對話，也搖頭失笑。

　　「你怎麼那麼笨呀。」唐婭楠找准機會數落他，「這些肉類的暫時不吃，就放在冷凍室裡，等要吃的時候拿出來化開。蔬菜這種放在冷藏室，不過蔬菜也不能放太久，否則冰箱裡也會有細菌進去的，所以下次不要買這麼多了，夠一天吃的量就好了。」

　　周皓認真地聽著，見她一個個往冰箱裡塞，一一記下。

　　唐婭楠塞完了，空落落的冰箱一下子變得滿滿當當的。

　　她看著占了一整層冷藏室的蔬菜有點愁：「可是這麼多，吃不完就浪費了。」

　　馬上就要過年了，加上前段時間她媽媽生病住院，她就做主讓幫工阿姨提前回家了，這幾天店一直關著，她也沒心思去，不然的話倒是可以拿到店裡去賣。

　　周皓接話：「晨晨明天放假，讓他過來一起吃。」

　　「晨晨？」唐婭楠有點聽不懂。

　　周皓解釋：「你不是還要給他補課麼，但是阿姨現在這狀況，你也不適合出門，所以讓他過來，還是在你家比較好。」

　　「可是……」

　　唐婭楠看看自己家裡，除了她的房間，只有一個客廳能坐人，也沒一張像樣的書桌。

　　她家的條件她清楚，讓晨晨過來，他會願意嗎？

　　周皓看出了她的擔憂，挑眉說：「他不願意就給他找別的老師，到時候讓老師給多給他佈置點作業，讓他沒時間玩。」

　　「別呀。」唐婭楠急了，「你給他找別的老師，我又得重新找工作。」

　　她要給她媽媽換腎這件事她暫時還沒想好怎麼說，但是手術可能隨時都要做，以她現在攢的錢，連手術費都不夠，更別說後期的護理費用，光是想想她就覺得頭疼。

　　雖然給周晨補課是靠了點周皓的關係，但是她也付出了很多精力和心思，這個錢她拿得心安理得。

　　周皓安慰她：「我就是想嚇唬他一下，怎麼反倒把你嚇住了。」他抱了抱她，「放心，你教的這麼好，我不會給晨晨換老師的。」

　　「唔。」唐婭楠埋在他肩膀上，悶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