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帖子只有一個標題和一張看不怎麼清楚照片，唐婭楠隻瞥了一眼，就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因。

　　她拖著屏幕，一邊往下翻一邊自言自語：「不應該啊。」

　　趙越一愣，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疑惑道：「什麼不應該？」

　　「我啊。」唐婭楠頭也沒抬，粗粗掃了一遍回帖，把手機還給他，朝後側過身，很認真地問他，「你覺得我在二中怎麼樣？」

　　話題轉得有點快，趙越半天沒反應過來。

　　回過神後，他拍了拍桌子，驕傲地說：「我楠姐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二中一姐，非你莫屬。」

　　他的回答跟順口溜似的，不太正經，唐婭楠噗嗤笑了，又問：「那周皓呢？」

　　周皓？

　　趙越又愣了一下：「楠姐，你到底想說什麼？」

　　唐婭楠手墊著椅背，下巴擱在手臂上，喃喃道：「他在一中那麼有名，我在二中也那麼有名，我們兩個學校隔得又不遠，照理說不可能沒有人聽過我呀。」

　　「……」

　　她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想了半天，抬頭：「趙越，你說我要不要去一中混個眼熟？」

　　「啊？」趙越莫名，「混眼熟幹嘛？」

　　「當然是……」唐婭楠朝他勾勾手指：「提前把周皓預定了啊。」

　　「……」

　　她用自己的手機上了一中的貼吧，找到那張帖子，點開：「你看，下面的人都在猜，什麼秦月怡、李梅、鄒莉莉的，猜來猜去都是他們一中的人，怎麼可能猜對嘛。語氣讓他們瞎猜，不如我親自去一中走一趟，讓他們記住我唐婭楠的名字。」

　　還能這樣。

　　趙越佩服得目瞪口呆，朝她豎了一個大拇指：「楠姐，你牛。」

　　唐婭楠沒有回答，因為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林雯讓她去一中借讀，她猶豫著一直都沒有答應，連申請表都在課本裡壓著，連名字都沒有填。

　　要是沒有遇到周皓，她多半是不會去的，但是現在……

　　她突然有點心動了。

　　「可是楠姐，我聽說一中管得超嚴，除了早上和放學，其餘時間校門緊閉，連隻螞蟻都爬不進去，你要怎麼進去？」

　　「那有什麼難的。」唐婭楠突然站起來，她決定了，現在就去找班主任說借讀的事，「這世界上還沒有能難得倒你楠姐的事！」

　　唐婭楠說完，風風火火地跑出了教室。

　　走廊裡，瞿睿迎面走來：「楠姐，早啊。」

　　唐婭楠仿佛根本沒看到他，腳下生風，一溜煙走遠了。

　　「……」

　　回到教室，瞿睿在趙越身旁坐下：「楠姐怎麼了，我看她走得挺急的，剛才和她打招呼都不理我。」

　　趙越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一臉嚴肅：「我覺得她可能是在幹一件大事。」

　　瞿睿手指微頓：「什麼大事。」

　　趙越看著他，一本正經地搖頭：「不知道，楠姐的心思，我肉眼凡胎看不透。」

　　***

　　一中貼吧事件鬧了一天，身在二中的唐婭楠也圍觀了一天，帖子蓋了幾百樓，直到快放學，才有一個名為「真相帝007」的小號跳出來，指認照片裡的女生並非本校學生，而是二中的一個女生。

　　這條回復一出來，回帖量又急劇飆升，大家從猜究竟是誰，馬上演變成了對這層回復真假的質疑。

　　半小時後，「真相帝007」發了第二條回復，也是一張照片，畫質比主樓那張清楚多了。

　　照片裡，周皓和一個女生坐在同桌吃飯，周皓微微擰著眉，身邊的女生夾了一隻小龍蝦放在他的碗裡，臉上帶著笑。

　　瞿睿也發現了這個帖子，看得比唐婭楠還勤快，幾乎每過幾分鐘就要刷新一次頁面。

　　照片一出來，根本不用唐婭楠開口，他拿著手機氣衝衝地出了教室。

　　五分鐘後，他又回到教室：「楠姐，我已經知道是誰了，你別生氣，等放學了我就去把那個小犢子揍一頓，居然敢偷拍你的照片！」

　　「人家好好的，幹嘛揍他？」唐婭楠十分不解。

　　「楠姐，你不生氣啊？」

　　唐婭楠無辜地問：「我要生什麼氣嗎？不就是一張照片嘛，老實說，他拍照技術挺好的，偷拍還能把我拍那麼漂亮，有空介紹給我認識認識，我要找他取取經。」

　　「……」

　　怎麼她被曝光了，看起來還那麼開心呢？

　　過了一會兒，瞿睿忍不住，敲了敲她的椅背：「楠姐，你真的不生氣啊？」

　　唐婭楠光顧著刷回帖，沒理他。

　　「這你就不懂了。」趙越轉著筆，一副「我很瞭解」的模樣，「楠姐巴不得全一中的人都知道照片裡的女生是她。」

　　「為什麼？」

　　「因為……」趙越笑，「這樣就沒人敢跟她搶周皓了。」

　　只要周皓不否認，這麼明顯的兩張照片，就算是謠言，也會被坐實了。

　　***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唐婭楠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書包，背著跑了出去。

　　她先去醫院接了趙淑琴，然後回家吃飯、做作業，一切都顯得那麼平常。只是到了晚上九點，手機的鬧鈴一響，她放下筆，拿起鑰匙，披了件外套，拉開房門。

　　趙淑琴還在客廳裡看電視，見她出來，奇怪地問：「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嗎？」

　　唐婭楠「嗯」了一聲：「我有事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媽你先睡覺，不要等我。」

　　趙淑琴還想問什麼，她已經關上了家裡的大門。

　　唐婭楠從小獨立慣了，又會跆拳道，她去哪裡，趙淑琴一般都不會過問。

　　快到一中門口時，唐婭楠拿出手機，給周皓髮了一條微信：【我在老地方等你。】

　　她蹲在臺階上，等了大約十來分鐘，遠遠看到周皓信步走來，她跳起來，小跑過去。

　　「嗨，我們又見面了。」唐婭楠看著他笑。

　　周皓不由一陣無語。

　　明明她是特地在這裡等他的，為什麼說得好像他們是偶遇的一樣？

　　「你怎麼又來了？」周皓問，「今晚還在打工？」

　　「沒有。」唐婭楠連忙搖頭，「我是從家裡出來的。」

　　「有事？」他仍然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也沒什麼多餘的話。

　　其實也沒事，她就是想來等他放學。

　　唐婭楠搖頭，想了想，又點頭：「你們學校貼吧的帖子，你看到了嗎？」

　　周皓抿唇，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這張帖子豈止是他看到了，晚自習的時候他還被他們班主任叫了出去，問了情況。他當時只說了句是朋友，其他的他們班主任也沒多問，畢竟光是這兩張照片根本看不出什麼，但還是隱晦地說了一通不能早戀之類的話。

　　「看了。」

　　唐婭楠就猜到他看了，笑眯眯地回：「我也看了。」完了又問，「你有什麼想法嗎？」

　　「沒有。」

　　「……」要不要答得那麼快。

　　唐婭楠忽然有點洩氣：「真的沒有嗎？可是人家說我是你的女朋友誒。」

　　「你是嗎？」周皓反問。

　　唐婭楠看他一眼，垂下頭，小聲說：「不是。」

　　只是現在。

　　那不就行了，他越過她，往前走。

　　沒兩步，她又跟上來，不死心地追問：「你真的沒想法啊？半點都沒有？」

　　周皓停下來，斜昵她：「你很煩你知道嗎？」

　　「……」

　　呃，不知道。

　　唐婭楠摸摸鼻子，這才跳過了這個話題，說正事：「周皓，你在幾班？」

　　「三班。」他答。

　　「哦。」

　　「怎麼了？」

　　「沒事。」唐婭楠朝他笑，這個問題其實她不問他，從夏琳那裡也能知道，不過她就是想聽他親口說。

　　時間不早了，她怕再不回去媽媽會擔心她，倒退了幾步，向他揮手，「我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想我的話就給我發微信，晚安。」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蹦蹦跳跳的，像個孩子。

　　***

　　第二天，唐婭楠把填好的借讀申請表交給了林雯。

　　林雯看過之後，點點頭，對她說：「放心，你的成績那麼好，一中那邊一定沒問題的。」

　　「老師，我還有個請求。」

　　她的用詞讓林雯有點意外：「你說。」

　　「到一中之後，我想去三班上課，可以嗎？」

　　「三班？」

　　「對。」

　　「為什麼要去三班？」

　　唐婭楠笑了笑，乖巧地說：「因為我有幾個認識的同學的在三班，我想和他們一起上課。」

　　到底是女孩子，去一個新的環境，總要有一段適應的時間。林雯明白她的意思，有熟悉的人挺好，去了也有個照應。

　　她點頭，笑著說：「這都是小事，你安心回去等通知吧。」

　　「謝謝老師。」唐婭楠朝她鞠了一個躬，轉身離開。

　　她填了借讀申請表的事情，回去之後就告訴了趙越他們幾個。

　　瞿睿聽後，當場黑了臉。

　　趙越和孫茵茵從開始就覺得唐婭楠一定會去一中，尤其是在遇到周皓以後，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楠楠，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和她當了兩年的同桌，孫茵茵不捨地問。

　　「應該不會太快，林老師說最早也要等期中考試之後。」

　　「那也就只有不到兩周了。」孫茵茵抱著她，「楠楠，我捨不得你，你走了，以後誰來教我做題呀。」

　　唐婭楠拍拍她的肩，笑道：「這不是還有趙越和瞿睿嗎，你問他們就可以了。」

　　孫茵茵一臉嫌棄：「他們兩個成績還沒我好呢。」

　　「那就問班長。」唐婭楠看著她們前面那個女生的背影。

　　「可人家就想問你啊。」

　　趙越聽不下去了：「孫茵茵，你惡不噁心？」

　　孫茵茵放開唐婭楠，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要你管。」

　　「我就管，怎麼著？」

　　「你誰啊，憑什麼管我？」

　　「我是你大爺。」

　　眼看著兩個人就要吵起來，唐婭楠抱臂，輕咳：「我還沒走呢，你們就當我不存在了是不？」

　　「哪敢啊楠姐。」趙越立刻換了一副笑臉。

　　孫茵茵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

　　接下來的幾天，唐婭楠每天晚上回家早早地把作業做完，等九點一到，她就拿著鑰匙和手機出門，去一中門口等周皓放學。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來，但是每次看到周皓，哪怕隻和他說上幾句話，她就很開心了。

　　貼吧的事情在一周之後沉寂了下來，大約是覺得影響不好，帖子在首頁飄了三天，就被刪除了。

　　週五放學，二中放得比一中早。

　　唐婭楠又要去找周皓，瞿睿沒有坐自家的車回家，一路跟著她走到一中。

　　「楠姐……」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

　　還是靠在那棵大樹上，唐婭楠向著陽光，微微眯眼。

　　「我……」他起了個頭，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等了半天沒聽到他說下去，唐婭楠催他：「瞿睿，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有話快說。」

　　「那個……」瞿睿看著她，憋了一個星期的話，還是不敢說出口，只能避重就輕地問，「你真的要去一中嗎？」

　　唐婭楠點頭：「當然了，我申請表都交了，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

　　「這樣啊。」瞿睿垂眸，眼底閃過一絲失落，「那學費呢，一中的學費，可比我們學校貴多了，而且借讀的話，兩個學校的學費都得交。」

　　他提醒她。

　　這個問題唐婭楠早就想好了。

　　她笑著說：「沒關係，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學費不是問題。」

　　「什麼辦法？」

　　「我想了下，我週末兩天去超市打工，每個月能賺個一千，早上在張阿姨店裡幫忙，還能有六百，就有一千六了。最近不是小龍蝦上市麼，我看晚上去吃宵夜的人挺多，我在考慮要不要再去找份工打，這樣的話兩個月我就能把學費給賺到了。」

　　瞿睿皺眉：「你不覺得辛苦嗎？」

　　「還好吧。」唐婭楠聳聳肩，「反正我都習慣了，等高三了我可能就沒時間打工了，所以趁著還有暑假，我要先把高三的學費賺夠。」

　　「楠姐，你要是缺錢的話，我……」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唐婭楠打斷：「瞿睿，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