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時雨怕他沒有力氣，立刻自己抬手擦乾眼淚，「我不哭，我沒有哭……」

他輕笑，「乖。」

她再次痛得幾乎快要死去。

他瘦了！

瘦了好多好多！

連手掌都已經不如往日那麼寬厚，唇瓣白得沒有血色。可是，她竟然粗心到什麼都沒有發現！

自責、羞愧、痛心，各種情緒翻湧而上，她簡直想狠狠扇自己的耳光。

唐未很虛弱，無法和她說太多的話。到後來，他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商時雨就那麼獃獃的坐了一整個下午，像是雕塑一樣，一動都沒動過。

一直守在外面的唐未，終究不放心，進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商小姐，我四哥現在一時半會也醒不來，你先出去休息吧。」

商時雨恍惚間回神。抬目看了眼唐宋，而後又垂目看了眼唐未。

「我想在這裡等他醒來。」

「你已經坐了整整四個小時了。」

商時雨還握著唐未的手，沉思良久，才又道：「唐醫生，我們可以聊聊嗎？」

唐宋點頭，「當然可以。我在外面等你。」

他說完，便率先出去了。商時雨起身，戀戀不捨的在唐未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我和唐醫生說說話，就在外面，哪裡都沒有去。」

她聲線比任何時候都溫柔。

他似乎是聽到了，雖然沒有睜眼，可是，被她握著的指尖輕輕動了動。商時雨這才離去。

————

唐宋領著商時雨進了辦公室。

「喝口水吧。」他親自給她倒了杯熱水。

「謝謝。」商時雨將水杯捧在手裡，相比於之前情緒崩潰，現在她已經穩定了很多。但是，捧著水杯的手還隱隱發顫。

「你要調整好心情。你現在的狀態很危險。」唐宋擔心的叮囑。

商時雨扯扯唇，「我已經很努力在接受這個現實了。只是……」

她頓了一下，喝了口熱水，潤了潤唇。像是只有這樣才有足夠支撐她繼續問下去的力量，「唐醫生，能和我說說他的具體情況嗎？他什麼時候生的病？現在病情又有多嚴重？還能治癒嗎？」

唐宋看她一眼，「三年前，他是第一次被查出來病情。當時情況比現在好一點，也做過一次骨髓移植，可是……」

說到這，他神色暗淡了些。

壓在辦公桌上的手稍稍繃緊，「很遺憾。好景不長，後來的觀察過程中，又出現了排異現象……」

商時雨呼吸沉重了許多，她低頭看著手裡的杯子，「所以……這次是準備再次做骨髓移植嗎？」

「對。」

「那麼……這次，會成功嗎？」

「……」唐宋沉默。雖然很想說些什麼好聽的話來安慰她，可是，現在的情況，讓他都無法樂觀。

這樣的沉默，猶如死一般的寂靜，像一隻大手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臟。她重重的喘息幾口氣，才把呼吸緩過來。

「那……以後我能留在醫院裡照顧他嗎？」

「當然可以。」唐宋目光深邃的看著她，沉吟一瞬，才鄭重的道：「我四哥是真的很愛你。所以，商小姐，由衷的希望你能讓我四哥更有活下去的意志。」

「我會的。」商時雨點頭，她雙目含淚，眼神卻異常的堅定，「我一定要他活下去！」

那眼神，讓唐宋微一愣，而後，心有欣慰。

原本看她精神崩潰的樣子，很擔心她太過脆弱，不但幫不上任何忙，反倒還需要別人照顧。可現在看來，她恐怕比四哥想的還要堅強。

——————

商時雨走出唐宋的辦公室，深吸口氣，將心底各種情緒都壓下。

酸澀和眼淚也跟著壓回腹中。現在的情況，眼淚和脆弱無濟於事。在死神面前，沒有弱者。

「時雨。」就在她正要回唐未的病房時，一道聲音響起。

商時雨回過頭去，藍蕭正朝她走過來。

「你還在這兒？」商時雨有些詫異。今天她一直待在唐未的病房裡，忽略了他，「我以為你早就走了。」

「我是走了，現在才回來。」藍蕭提著保溫瓶，遞到她手上，「家裡的阿姨做的，你把它吃完。」

「謝謝。」商時雨接過保溫瓶，心有感激，「其實我沒什麼胃口。」

「沒有胃口，也得吃。」藍蕭還沒接話時，另一道聲音插入他們倆的對話里來。不是年輕的聲音，對方是個年邁的老者。商時雨詫異的看著對方，只見老人家拄著拐杖過來，後面跟著好幾個人。有人推著一個餐車，進了隔壁一間房。

那老人家筆直的朝他們倆走了過來。他目光炯炯的掃了眼商時雨手裡提著的保溫瓶，又上下掃過藍蕭。那眼神，有探尋，又有提防，「你倒是挺有心的。喜歡這小姑娘？」

商時雨窘了下。

藍蕭看了商時雨一眼，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笑道：「您別緊張，我們是朋友。」

「朋友？」老爺子哼一聲，「騙騙年輕人也行，騙我這老頭子，你還嫩了點。」

商時雨不知道這老爺子是何許人，一過來就聊他們的關係確實有些奇怪，但還是道：「我們真是朋友。」

「這小丫頭可是我未來孫媳婦兒，不管是不是朋友，我都不許你打她主意。」老爺子說著，就過去拉住了商時雨的手。

商時雨一愣。

有些驚詫，看看他，又看看藍蕭。什麼孫媳婦？

藍蕭當然是認得唐老爺子的，聽他說這話，只是和商時雨介紹道：「他是唐四爺的爺爺，唐老爺。」

商時雨驚愕不已，嘴巴都塞得下一個雞蛋了，「唐老爺。」

她連忙打招呼。

之前在病房外，她一門心思全在唐未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其他任何人。

「別叫老爺，和老四一樣，叫我爺爺就行。」

商時雨倒是也沒有扭捏，「之前，一直聽唐未提起您老人家。」

「我倒是也沒少聽那小子提起你。」唐老爺子接話。商時雨心裡又酸又甜，滋味複雜。她側目往病房裡又看了眼一眼，眼神黯然許多。

老爺子注意到她的情緒，忙揚聲道：「行了，先不說這些了，先去吃飯。這會兒都到飯點了。還有你……藍蕭，你一定在家裡吃過飯了吧？我就不邀請你一塊兒用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