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御載著宋之星回別墅。一路上，她一句話都沒有和他說過。只將頭靠在車窗上，緊緊閉著眼。即便如此，眼淚還是從那緊閉的眼縫中往下淌。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扣緊又鬆開，又握緊。安靜的車廂，壓抑得讓人覺得心臟悶疼。

他想說什麼，可是，胸口像是壓著一塊巨石，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踩下油門，迅猛的加速，一路往別墅里狂飆。

很快的，車，停在了別墅門口。

宋之星像是睡著了似的，也沒有睜開眼來。唐御無言，只是繞到她那邊去，將她從車裡抱下來，大步往別墅里走。

「二爺。」管家已經迎了出來。

「醫生呢？醫生過來了沒有？」

沒等管家回答，廳里原本正坐著休息的醫生已經站起身來，沖他打招呼：「二爺。」

唐御只是從鼻腔里『嗯』一聲，「跟我上來！」

神色肅寒，面無表情。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一股讓人緊張的陰沉。

他已經大步的往樓上走去，樓下的氛圍卻因為他而變得前所未有的僵冷。

醫生不敢怠慢，趕緊提著藥箱匆匆上去了。李姐和管家對視一眼，喃喃著問：「這是怎麼了？小小姐今天是約了同學，怎麼好像是受傷了？」

「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不過，我看二爺情緒不對勁，所以你暫時就別上去了，等醫生下來了再問問醫生就成。」

李姐想了想，頷首。二爺看起來確實有些失常。和小小姐在一起后，他已經很少是這副神情了。

——

宋之星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明明是夏天，周圍一切都很溫暖。可是，她此刻整個人就像是溺在水裡一樣，手腳發涼。

腦海里，蘇鳳瑾那些瘋言瘋語不斷的在盤旋著，叫囂著，像一根根針刺著她的神經，刺得她肝膽俱裂。

她有好多好多話想問，可是，現在卻覺得連說話都那麼無力。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側過身去，蜷縮成一團，將自己抱緊。用背對著唐御。

受傷的手，被一隻手從被子里抓出來，像是在包紮。可是，她毫無所察，甚至，連痛的感覺都沒有。腳踝上的傷口，還有沒有流血，她也不知道。

唐御站在一旁，看著醫生處理她手腳上的傷口，眸光沉鬱。

她皮膚很白，那些傷口烙在上面，突兀且刺目。她一向怕疼，可是，今天卻特別乖巧，連哼都沒哼一聲。這樣的乖巧，讓唐御覺得陌生且悲慟。

他寧可她歇斯底里和自己鬧，寧可她打他咬他，也比此刻這般平靜來得好得多。

最終，他轉過身去，走向房間寬闊的露台。帶上門，點了支煙，猛抽了兩口。夾著煙的手指，隱隱還在發顫。他想要瞞著的事實，終究也還是瞞不住。所有的計劃，都鬥不過一次巧合的意外。

好不容易靠近的她，如今……又會退到哪裡去？

唐御回頭看了一眼，呼吸加重，深邃的眼神沉了又沉。

良久，露台的門，被敲了敲。

唐御將煙滅了，回頭看了一眼，醫生這才拉開門，走出來。

「二爺，已經都處理好了。」

唐御幽深的目光，透過玻璃門，又看了一眼。她像是很冷，將被子裹得很緊，緊到連一張臉都不捨得露出來。可是，現在是夏天，那麼炎熱的夏天。即使窗外那樣溫暖的陽光，此刻，也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心臟，像是被人用鐵絲用力的一寸一寸勒緊，他喘口氣，目光移開去。面對醫生時，又是那個無懈可擊的唐御。他問：「傷口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只有手上有個比較長的傷口。腳踝的傷口是指甲的傷口，不是很深。很快就能痊癒。」

唐御很難去想象，今天在墓地里她面對的是什麼場景。

「手上的傷呢？」

「手上的傷是東西划傷的。傷口勤換藥，也不會有什麼事的。但手上的傷現在盡量不要碰水。」

唐御「嗯」一聲，擺了擺手。醫生識趣的微微鞠躬后，從露台退了出去，默默離開。

站在露台上許久，唐御終於拉開門走進去。他哪裡都沒有去，就是安靜的坐在她床邊。他知道她沒有睡著，出了這麼大的事，以她的心思，她根本不可能睡著。可是，一整個下午，她都沒有睜開眼過，沒有看他一眼，更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手機，突兀的響起，打破了房間里的沉鬱。唐御拿了手機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床上蜷縮的一團，他將手機接通，貼在耳邊。

「星星沒事吧？」唐一鳴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唐御只『嗯』一聲。如何沒事？不可能沒事。

「媽呢？」他問。

這兩個字，問出口，明顯感覺到床上的她瑟縮了下。他呼吸加重，只聽父親在那邊感嘆：「情緒很不穩定，打過鎮定劑才稍微睡過去。」

「我有空再過去。」

「你先照顧好星星，穩穩她的情緒，其他的不用你管了。」

唐御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把電話掛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的門被從外敲響。李姐的聲音傳過來，「二爺，晚飯已經做好了。是下來吃，還是直接送上來？」

唐御沒有立刻應，而是看了眼床上的女孩。宋之星像是沒有聽到似的，完全沒有反應。

「下去吃。」唐御回應一聲，起身，突然就將她身上的薄被一把掀開來。她全身都悶出了汗，汗水浸濕了衣服和床單。彷彿像是被突然揭了可以躲藏的龜殼似的，一下子沒了安全感，她纖瘦的身子瑟瑟發抖。

用力咬住自己的手指，咬得手指都發了白，才沒有哽咽出聲。

唐御望著這樣的她，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他不由分說，將她一把抱起。

宋之星沒有掙扎，又或者說，此時此刻，她是無力掙扎。只更用力的咬著自己的手指。

唐御將她抱進浴室的浴缸里，第一件事便是將她的手指從齒間拽出來。低頭一看，那上面已經有一圈牙印。而且，她咬得很用力，彷彿咬的不是自己一樣，指尖上清晰可見一圈淺淺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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