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微縮, 種種不?妙的設想頓時衝進腦海。葉流逸剛好看到,脫口道:“咦?你這怎麽有點像靈啟期?”
鬱折虹原本指尖都僵了,聞言微怔:“靈啟?”
他知道靈啟是什麽意思,這屬於本世界的常識之一, 就是字面意思, 指的是智慧生命到達一定能力、全面開啟靈脈的時期。
這個過程一般發生在青春期,在此之前, 小孩兒們雖然能測出靈力屬性, 但各方面都弱很多, 和身高、肌肉等等的發展是一個道理?。
“多半是了,有些人是會晚一點。”葉流逸問,“你是不是以前體質不太好?”
鬱折虹遲疑:“確實是。”
葉流逸煞有介事地點頭:“那就沒問題了!肯定是覺醒期推後了。”
鬱折虹看著自己的掌心, 卻覺得?可能不是這樣。
先前治病時,蕾雅祖母采取的方案結果很成功。他現在的身體能夠適應木、火這兩種完全相衝的屬性, 而且運用得十分自如, 按理?來說早該過了靈啟期才對。
他想起了藥博文最初說的話。
藥博文說,他原本在十六歲時就覺醒了靈力——那大概就是這個世界所說的“靈啟期”,靈啟期同時喚醒了他體內的碎片,讓他雖然殘疾卻得以存活。
這句話其實一直是一個懸而未決的謎題, 因為, 他所在的那個世界並沒有靈氣, 他為什麽會在十六歲時遇到靈啟期呢?
“世界之基”到底又是什麽東西?鉑老師和蕾雅也都沒告訴他。還?有, 它的碎片會什麽會掉進他的身體裡?
他並非這個世界的人,現在貿然打報告檢查身體可能會引出不想要的結果, 便克制了下來。
可接下來的所有訓練時間裡,都神思不?屬。
“終於訓練完了!累死了,比高中累多了……”
“哎喲, 腿好痛,我?們一群藝術生這麽操練到底有啥意義……”
“趕緊洗澡洗澡……”
“啊!貝裡漫的條件果然名不?虛傳!這熱水器比我?家都好……”
“但是設計得也太奇怪了吧,為什麽這個澡堂子?在食堂後面……”
“不?好嗎?洗完就能去吃晚飯。你要是不想用,也可以回去用宿舍的嘛……”
澡堂中十分嘈雜,熱氣蒸得人犯暈。
鬱折虹洗完出來,拿好衣服開始穿。鉑老師還?在外面等他,今天打靶的事得?告訴他,還?有這個澡洗完,回雅苑得?繼續藥浴……但他坐在軟凳上,卻不知為何忽然非常困倦,眼皮都要睜不?開了。
四周的聲音也模糊下去,他的意識似乎沉入了暖融融的水汽之中。
……
滴答。
鬱折虹睜開眼睛,還?有點發懵。
自己在哪?在換衣間睡著了?
他揉揉眼睛,坐起來,卻突然頓住了。
這裡……不是貝裡漫。甚至不是那個世界。
眼前是一張餐桌,面前擺著吃完的泡麵,殘湯已經不冒熱氣了。抬起視線,自己身處於一個小客廳裡,燈光因為主人長久沒有動靜而半暗著。屋子?裡擺著很多東西,但依舊給人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這個畫面,他本該十分十分熟悉的,但因為太久沒見到,他初看到還有些陌生。
這裡是叁元工作室,他十五歲離家出走、和狐朋狗友們一起創辦的那個美術工作室。前世很多次他工作累了,就會回到這裡,像這樣泡一碗泡麵一個人慢慢吃,有時候會困得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
困意漸漸消退,是夢嗎?還?是說這裡才是真實??
鬱折虹一瞬間有些恐慌,怕在那個世界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想象。但低頭目光觸到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時,他冷靜了下來。
戒指還?在散發著冰雪般的靈氣,那是鉑吟的氣息。這昭示著他並沒有發瘋陷入什麽幻覺之中,眼前這一切應該只是他在貝裡漫澡堂換衣間做的一個夢。
鬱折虹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客廳的感應燈也順勢亮起。
這個夢也是春天,窗外,有花樹格格不入地從建築廢墟中長出來,枝丫斜伸到窗口。煤球在這個夢裡並沒有蹲在窗口。
如果說剛剛還?只是懷疑的話,鬱折虹越看這個工作室的細節,越能確認這裡是假的了。那些家具和他記憶裡擺放的完全不同。可這樣問題就來了,他夢到從前的場景,為什麽夢境裡還?會出現這種細節錯誤?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有人從一樓上來了。
夢裡會是誰?鬱折虹腦海裡出現了幾個朋友。
當那人的身影從樓梯口樓梯口浮出時,鬱折虹身形僵住了。
——這個人的出現,讓他徹底確認了夢境的設想。但同時,也讓他心中出現了巨大的茫然,怔怔地看著那人。
一個外貌三四十歲的男人。
他有一頭和鬱折虹很像的、微卷的半長發,只是更加枯黃,潦草地扎在腦後。下巴上滿是胡茬,穿著泛黃的舊襯衫,雙眼是淡褐色的。
盡管面容滄桑,也能一眼看出他和鬱折虹的血緣關系。
然而,這是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夢裡的人。
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個鬱折虹絕對沒有真實?“見過”的人。
他不?確信地開口道:“……徐季楓?”
想了想,又覺得?不?該這樣叫,緩緩道,“父親……?”
鬱折虹的記憶裡,並沒有太多“父親”的位置。他的姓氏來自母親鬱辭,從小長大的地方是鬱家,對於父親,他所知的信息少得?可憐。
大概只知道,那個男人叫作徐季楓,是個窮困潦倒、入贅進高門的藝術家。母親鬱辭在他剛懂事的時候就告訴過他,“你爸爸已經不在了”。
其實他的喜好和職業發展都是有跡可循的,要不?然一個出生在商人精英家庭的小紈絝,怎麽會認定了要畫漫畫?
——鬱折虹關於繪畫最初的記憶,就是在五六歲時問自己的母親,“爸爸以前是做什麽的?”。
他是個很早熟的小孩,五六歲時就清楚地知道父親在他出生前就死掉了。他只是還存在著一些對父親的朦朧幻想,就像其他的所有孩子一樣。
鬱辭的回答是,“問他做什麽?一個畫畫的窮人”。
那時的小朋友鬱折虹應該是“哦”了一聲,很失望。
可能是因為執念在那時就已埋下,也可能是因為他確實繼承了未曾謀面的父親身上的藝術細胞,他開始對繪畫產生興趣。慢慢地,他也就真的愛上了畫畫,並決定將此作為一生的事業。
鬱家包括鬱辭對此的反應都是憤怒。他們說他“離經叛道、自由散漫”,鬱折虹有時候會疑心這也是他們用來罵徐季楓的,不?過鬱家到底是有自己臉面的人,罵後輩時不至於把一個已逝的人拉出來,說“和你那個父親一模一樣”。
鬱折虹並不?知道父親和母親當年發生了什麽,但從鬱辭的表現來看,恐怕鬧得很不?愉快。
母親應該是真正愛過父親的,否則她身為千金大小姐,也不?會和那麽一個“畫畫的窮人”結婚。只是這段結合沒有很好的結局罷了。
他曾經在母親的地下室裡看過徐季楓的畫。
平心而論,鬱折虹和徐季楓的風格半點都不像。在這個純藝術繪畫幾乎沒有出路的年代,徐季楓還在畫油畫,畫得也實?在不能說驚才絕豔,難怪掙不到錢。
而鬱折虹從出道開始就是做商業繪畫的,和他根本不是一個路子?,最後的身價也十分可觀。
很小的時候,鬱折虹見過一次徐季楓的照片,多虧了他攝像頭般的記憶力,才能一眼就認出來。
鬱折虹上一次夢見父親都是小學時候了,怎麽會在今天突然夢到??
總不能是突然缺乏父愛了?難道是因為看到老譚和譚飛章而內心產生了悵然若失??
這說不通吧??
而他面前這個“父親”,居然開口說話了。
“小鬱。”徐季楓走到客廳中,語氣是長途跋涉後的疲憊,“你現在所處的環境很危險,我?想帶你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珍惜59難得的勤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