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玄手掌止不住的顫抖。
紅衣小童兒嘴唇動了動，終究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只是看著他的眼神，含著幾分憐憫。
以及……
活該。
月老避開了溫明玄的眼神，但溫明玄微微俯身，壓迫感十足。
“告訴我，這代表著什麽??”溫明玄幾乎不敢去想那個真相。
月老心尖尖微顫。
這真是君華帝君嗎?
天界中最公正無私，沒有任何私情的帝君嗎?
“情根缺失，代表她此生不會對任何人動心。”
“但若是，遇到有超越她生命重要的人，會再次孕育情根。但，機會只有一次。”
“一旦二次枯萎，生生世世輪回，都不再重生靈根。”
“亦或是修行飛升，超脫輪回，都不會再生。”月老眼睜睜看著面前的青年，眼神發顫，身形微晃。
小童兒撇了撇嘴:“當初你們來時，她其實手臂就隱隱出現了紅點，那是情根即將破土而出的標志。”
“想來，再有一日，便是她情根再次發芽重生的時刻。”
溫明玄猛地捂住了胸口，喉嚨裡發出讓人絕望的聲音。
心尖仿佛有萬道寒光閃過，將他刺的體無完膚。
“第二日?”
“第二日?”溫明玄狠狠朝小童看去，小童被他目光駭然的躲在月老身後。
“一旦出現紅光，情根在十二個時辰內便會破土而出。”
“看你這顆枯萎的相思豆，正好也是第二日晚間發芽。正好和情根重生相對應。”
溫明玄怔了怔，隨即便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便落了下來。
第二日晚上。
第二日晚上，是他和小魚兒大婚之時。
那一晚，她不停的問他:你真的選擇和我執手一生嗎?那我給你一次機會。”
一次機會。
她給的一次機會。
“我在她情根重生之時，在她愛我最濃之時，殺了她！”溫明玄低聲呢喃，心口幾乎痛得喘不過氣。
那是她給的唯一一次機會。
溫明玄幾乎暈厥的看不清眼前，死死的撐著一口氣才勉強站起來。
此刻他渾身煞白，面上沒有一絲紅潤。
嘴唇顫抖的厲害。
那小童兒卻是沒有絲毫同情。
情根二次乾枯，那需要心死才會做到。這男人如此做派，又做給誰看呢?
絕對不無辜就是了。
月老不忍見他如此，也怕君華帝君飛升後報復。
當即便道“其實，兒女情愛乃小情。天下蒼生，才是大愛。”
“道君，我觀你天賦卓越，乃是一等一的好苗子。若潛心修行，必定百年內飛升。”
“何必執著於兒女私情呢。”
月老殷切的看著他。
小童兒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你可是月老！
月老心裡苦澀，這位的姻緣他可不敢牽。
這等大能，姻緣都有天定，他的姻緣線壓根做不了主。
溫明玄一句話也不曾說，隻珍惜的將那顆乾枯紅豆拿出來，握在掌心之間。
他踉踉蹌蹌的朝外走去。
“道君，您的相思豆苗忘了拿。”小童兒見桌上還放著滿滿一瓷碗的苗，急忙送上去。
溫明玄頭也不回，隻抬手一揮。
那相思豆直接從小童兒手中飛出。
瓷碗打在牆上，哢擦，一聲碗碎了。
相思豆落地扎根，那顆小紅豆竟是瘋狂的鑽入土中，然後圍著牆肆意生長。
不過瞬間的功夫，相思豆竟是直接爬滿了整面牆。
小童兒看的驚呆了。
“師父……”
月老只看了一眼，眉宇便狠狠一壓，低低的歎了口氣。
“怕是不太好。”
溫明玄頭也不回的下了山。
他再次出現時，楊婆婆已經備好了飯菜。
小櫻桃蹲在門口等著，墨靈端著飯菜眉目溫和的樣子。
“溫明玄，小魚兒姐姐呢?你們怎麽沒有一起回來?”小櫻桃一副年輕婦人的打扮，曾經的天真膽小少女，如今自信光彩，一看便過的極好。
她墊著腳朝溫明玄身後看去，眼裡止不住的失望。
溫明玄沒有回答她。
隻握著紅豆，一路去了後山。
“哎哎哎，你還未告訴我小魚兒姐姐的情況呢。”小櫻桃氣得直跺腳。
溫明玄站在那墳包前，蹲下身，跪在墳前。
他撿起地上那塊木板。
輕輕摩挲著上面的黑字，溫明玄之妻。
多可笑啊。
他殺了她，還立碑溫明玄之妻。
她天賦更高，受天地靈氣影響，她只怕早早便入了道。
可她一直守在自己身邊。
洗手作羹湯，學著成為一個妻子。
她期待著成為他的新娘，為他放棄了無盡的壽元與修為。
想要安安靜靜做個平凡的妻子。
溫明玄滿臉苦澀，自己又做了什麽呢?
那一日，她躺在墳墓中，心裡該是何等悲涼。
破土而出的情根，連同她的性命， 被一同斬斷了。
噗。
溫明玄吐出一口心頭血。
喉嚨裡滿是腥甜。
他趴在泥土上，痛苦低語:“小魚兒……小魚兒，我後悔了。”
“我後悔了。”
“魚兒……”他趴在土堆上瑟瑟發抖。
滿身高傲的年輕道君，此刻痛苦的蜷縮成一團。
仿佛在擁抱那一日心死的新婚妻子。
驚雷滾滾，烏雲密閉，天空轉瞬間下起了大雨。
大雨傾盆，猶如殺妻那一日。
可他再也回不到從前，回不到過去。
再也看不到那個言笑晏晏，永遠替他留著一盞燈，背著他一邊哭，一邊在雨中爬行的少女。
少女一腔真心，連同她自己，一同死在那個雨夜。
他在她，最期待的那一日，殺了她！
溫明玄渾身濕漉漉的。
頗有些狼狽。
他什麽也沒吃，隻回到村子，看著小櫻桃夫婦道:“他有靈根，可要隨我一同修行?”
小櫻桃眨巴眨巴眼睛:“會成為仙人嗎?能移山填海，能有無盡壽元?”
溫明玄淡淡道:“他有單靈根，若潛心向道，定有此造化。”
“那你呢?你想要隨他去修行嗎?就像去年仙人來收弟子那般。”小櫻桃問著四歲的兒子。
墨靈牽著妻子的手，目光溫柔又堅定。
小家夥偏著腦袋想了想。
“道君，你可以十年後來接我嗎?”
“修行雖好，可沒有爹娘。待我在爹娘跟前盡盡孝再去。”孩子雖小，可什麽都明白。
“可。”溫明玄應允。
了卻與小櫻桃的因果，可他欠小魚兒的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