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院子裡，四處掛滿了紅綢。
院子雖顯簡陋，但四處可見主人的用心。
院子四周開滿了花朵，各色皆有，春意盎然。
這些都是小魚兒閑暇時從山上帶回來的。
村民們都熱絡的來幫忙，倒是將婚禮操辦的極其熱鬧。
“新郎官呢?怎麽新郎官還未回來?”村長疑惑的問道。
“這都快開席了，怎麽還未看到新郎官。”
小櫻桃心裡咯噔一聲，朝著蓋了紅蓋頭的小魚兒看去。
新娘端坐在銅鏡前等待。
新郎卻不見人影。
就在小櫻桃猜測時，門外喊道:“新郎官回來了。”
她偷偷松了口氣，還以為溫明玄跑了。
楊婆婆急忙來道:“估摸著去爹娘墳前告慰祖宗了，回來了。吉時已到，馬上成婚。”楊婆婆有些不安。
總覺得眼皮子跳的厲害。
敲鑼打鼓的聲音熱鬧非凡，所有人都在恭賀溫明玄。
“娶了就要對她好啊，好好過日子，以後你們要相互扶持，白頭到老。”楊婆婆拉著溫明玄的手，不斷的囑咐。
溫明玄的手出奇的冰涼，涼的刺骨。
楊婆婆總覺得今日的溫明玄有些不對勁。
那一身出塵的氣息越發明顯，看起來像個仙人似的。
聽說仙門的仙師出來收徒弟了，不過這一切與偏僻的小山村無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屋內滿滿當當的靈位，看的觸目驚心。
明明成婚只需要拜爹娘，但溫明玄拿出來了所有親眷的靈位，小魚兒不斷的磕頭，不斷的起來。
不斷的磕頭，不斷的起來。
拜高堂，拜到她腿腳打哆嗦。
磕頭磕的她額頭泛紅。
小櫻桃看的眼睛發紅，墨靈拉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他能看出，小魚兒和溫明玄之間糾葛極深。
同時，他又有些懼怕今日的溫明玄。
他修行千年，而溫明玄不過是凡人，他竟有種骨子裡的懼怕。
“夫妻對拜。”
夫妻對拜的那一刻，外面風起雲湧。
明明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此刻竟是飛沙走石烏雲蔽日。
“哎呀，怎麽突然起大風了。”這風來的古怪，所有人都有些懼怕。
“似乎要下大雨了。幸好搭了棚子。”
“禮成。”
“送入洞房。”
禮成，小櫻桃扶著小魚兒回了後院。
溫明玄在前院陪眾人，一直到天色漸暗，村民才陸陸續續離開。
熱鬧散去。
燭火劈裡啪啦的燃著。
屋內有些寂靜。
聽得溫明玄的腳步聲，小魚兒捏著手絹的手，微微收緊。
蓋頭下，瞧見他步步走近。
男子在她面前停頓了一瞬，呼吸淺淺，兩人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光亮襲來。
他掀開了蓋頭。
小魚兒覺得有些刺眼，微微仰起了頭。
溫明玄仿佛被她的容顏刺到一般，倉皇間移開了眸子。
“喝交杯酒吧。”
兩人端著酒杯，呼吸交織，小魚兒有一瞬間的愣神。
“你今天去哪裡了?”小魚兒問道。
“你沒有什麽要告訴我的嗎?”小魚兒定定的看著他。
兩人手腕交握，呼吸交織。
溫明玄斂著眉:“去看了下爹娘。”
小魚兒沒再說話。
烈酒順喉而下，嗆得她輕輕咳嗽了一聲。
溫明玄正要抬起手，又想起什麽一般，猛地收回來。
溫明玄牽起她的手，滅了紅燭。
一步步朝著床榻走去。
夜色下。
暴雨而至。
屋內靜的有些駭人。
靜的令人不安。
狂躁的風，吹的窗戶劈裡啪啦作響。
溫明玄抱著她坐在床邊，少女嬌小的身軀整個人靠在他的懷裡。
能相互感覺對對方的體溫。
“你知道嗎?我每日，閉上眼睛，便是祖父祖母，爹娘以及親人死在面前的景象。我永遠也無法安睡。”溫明玄抱著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他低聲呢喃。
“小魚兒，我此生，都無法忘記仇恨了。”薑家！
薑家！
陛下！
“明玄哥哥……你看看我的手腕。”小魚兒閉著眸子，輕輕喊了一聲。
聲音落下的那一刻。
噗嗤一聲。
鋒利的刀尖，插進血肉的聲音。
鮮血順流而下，順著小魚兒的身子浸濕了紅色喜服，小魚兒依然閉著眸子，平靜的不曾有一絲詫異。
天空一聲炸響，驚雷滾滾。
白冽的閃電劃破夜空，溫明玄清晰的看到小魚兒蒼白的面頰。
“小魚兒……”溫明玄聲音顫抖。
握著刀的手，不斷的發顫。
他順著小魚兒的目光看去，小魚兒的手腕上那絲紅點，正一點點長出紅絲。
但刀劍插入血肉的那一瞬間。
所有紅絲盡數褪去，連同紅點都消失不再。
小魚兒似是輕歎，又似是嘲弄，嘴角輕輕勾了勾。
小魚兒抬手猛地握緊溫明玄的大手，死死的按在刀柄上。
隨後又猛地朝前一步。
噗嗤。
整個刀直接沒入身體。
小魚兒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
溫明玄瘋了一般松開手:“小魚兒！對不起，小魚兒，對不起！”
“我……我做不到放下一切，我做不到全家枉死，我做不到娶滅族之女。”
“我……”溫明玄瞧見那刺眼的紅，隻覺心尖不斷的發涼發顫。
小魚兒想要笑，可快速流失的鮮血讓她連笑，都笑不出來。
她緩緩倒在地上。
三日前。
她在溫明玄枕頭下。
發現了無情道的修行書籍。
無情道。
劍斬親緣，斷情絕愛。
溫家全族已死，如今，只剩一個還未退婚的自己。
殺妻，證道。
小魚兒低低的笑了起來。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她口中湧出。
她甚至不曾看溫明玄一眼，她隻低低的笑著，生機不斷的從她身上流逝。
直到……
眼中的光芒黯淡。
感受到她的呼吸斷絕。
溫明玄一滴清淚落下。
他的心明明已經麻木了，為什麽痛得全身顫抖。
他渾身抖得不像話。
一個老人無聲無息的站在門口:“塵緣已斷，你該隨我去修行了。”
這顆天生的修行好苗子，竟是讓他遇到了。
“指腹為婚， 姻緣糾纏，斬斷便能入道。你該隨我走了。”
“好歹夫妻一場，便讓弟子送她下葬吧。”溫明玄沒回頭，隻抱起小魚兒一步步走在暴雨中。
暴雨衝淡了血跡，但衝不去她來過的痕跡。
以前臉頰圓潤的小少女，不知何時，變得這般瘦弱。
他幾乎不費任何力氣就能將她抱起。
他好像，也很久沒有聽見那聲明玄哥哥。
不，方才她喚了。
想起那聲明玄哥哥，溫明玄痛得嘴唇煞白。
暴雨下，溫明玄將小魚兒下葬。
尋了一塊木板，在上面刻著溫明玄之妻。
小小的墳頭，便成了少女的歸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