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無光！

兩道蛇影翻騰競逐，宛若蛟龍行空，挾裹著百丈腥風和血氣，所過之處，裂石穿空，草木紛飛，氣勁暴響恍若雷鳴，響徹不斷。

狄明月神情冰冷，掌中魔法手勢變幻，一道黑色巨爪浮現，抓住她的身軀，閃掠虛空，連連後退。

轟！轟！轟！轟！

巨響綿延，蛇影奔襲，狄明月則一路後退，快逾閃電，避其鋒芒。

她的臉色猛然一沉，寒聲問道：「這兩頭暗啞蝰蛇，究竟吃了多少人？」

狄明月面有怒色。

她的瞳中映出無數幽影，那是一個個無法超脫的靈魂，成千上萬，不可勝數。

「沒什麼，」黑水卯懸空而立，咧嘴露出殘忍微笑，「吃的都是乾人！」

「你真該死！」狄明月面寒如冰，一股怒意在瞳中翻湧。

「這是你們乾人所謂的『同仇敵愾』？真可笑！」黑水卯撇嘴，面露譏諷。

「乾人柔弱，是劣等種族，沒資格佔領這麼好的領土！」他神情惡毒，冷聲道，「就你們，還敢自稱華夏？終有一日，我靺鞨會殺向南方，將男子殺光，將女人作為奴婢！」

「瘋子的囈語罷了……」狄明月冷笑，不再廢話，手指飄舞，向上猛然一抬。

嗡！

幽冷歌詠回蕩，四周溫度驟降，一頭碧綠娜迦浮現於她的身後，寒意繚繞，低聲淺吟。

娜迦身姿綽約，面容柔媚，雙目緊閉，頭上每一根髮絲都在蟄伏，顯得人畜無害。

「——枯敗凝視！」狄明月瞳中精芒掠過，手指前指，徐徐吐出四字。

一記喝令，娜迦睜眼！

娜迦徐徐睜眼，瞳中寒芒閃爍，滿頭蛇發猝然暴起，凶神惡煞，作勢欲撲！僅是一剎，她身上氣機由極靜轉為極動，窮凶極暴，戾氣熏天！

喀！喀！喀！喀！

娜迦雙目凝望，視線所過，猶如死神的腳步，生機盡滅！

她目光所及，所有草木、野獸乃至螻蟻，紛紛化作土石，隨風奔散。

「嚎！」

兩頭暗啞蝰蛇掙扎著發出哀嚎，身上石化之痕瀰漫，大片血肉化為黑色石塊，凋零散落，潰散飛舞。

「凄風，冷雨，化為暗影形態！」黑水卯又驚又怒，當即喝令道。

魔蛇心有所感，立刻長聲咆哮，一頭扎入大地，化作兩道蛇形陰影，飛掠遊走，想要掙脫石化之紋。

但是，毫無效果！

道道石紋如跗骨之蛆，無論它們化作陰影，抑或是肉身形態，都無法阻止其蔓延，只能被一點點地侵蝕。

僅是須臾，兩頭魔蛇化作黑色石頭，隨風凋散。

「這法術，叫做枯敗凝視？」黑水卯掌心冒汗，聲音略有顫抖，「是……天位法術？」

他心驚膽戰。

眼前此術，比普通娜迦的石化凝視，可要強大百倍！

娜迦的石化凝視，需長久注視，且生效緩慢，躲避並不困難。

但這道枯敗凝視，卻更像是一道詛咒，一旦加諸於身，猶如附骨之錐，再也無法掙脫。

黑水卯修為不俗，已是一名下位魔導，開始初步觸碰規則。

他哪裡看不出，這道法術，為規則演化凝形，正是天位法術！

「怎麼，你怕了？」狄明月卻很平靜，唇角微揚，譏諷說道，「堂堂靺鞨勇士，還會害怕么？」

枯敗凝視，來自天啟娜迦——「歿瞳」。

此瞳術，詭譎且陰損，可剝除生機，化眾生為石頭。

「這位靺鞨勇士，不如再試試這個？」她眼珠一轉，輕哼一聲道，「——惡業！」

聲音回蕩，狄明月凜然而立，身後浮現一頭血色比蒙，捶胸咆哮，聲動九霄！頃刻間，一道血河從天垂落，挾裹著無盡氣血和符籙，重重砸落在她的身上。

「呃！」

狄明月呻吟一聲，遍體血芒氤氳，一枚枚深紅符籙繚繞生滅，暴響如獸吼，彌散著排山倒海的狂烈氣機！

血河澆灌下，她似乎化身比蒙，氣象磅礴，熏天赫地！

「吃我一拳！」

狄明月唇角微翹，右腳一踏地面，身如流星趕月，掠空而出！

轟！轟！轟！

隨著她身影直掠，身後有血色漣漪圈圈綻放，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氣爆聲，恍若一朵朵盛放的彼岸花，妖魅而殺機凜冽！

「這，這是什麼力量？這不合理！」黑水卯表情震驚，眼睛瞪得差點掉在地上，渾身因驚悸而微微顫抖。

狄明月這一拳，沒有半點魔力波動，也無絲毫鬥氣流轉，居然僅憑著肉體力量，就生出這般恐怖的聲勢！

這一剎，眼前這嬌滴滴的女子，似乎已化身為一頭人形比蒙！

這怎麼可能？

黑水卯來不及多想，那一拳已在眼前。

轟！

天空中，悶雷響動，一道血色漣漪綻放，黑水卯身影倒掠，如流星墜地，轟碎地面，生出無數遊盪裂紋。

噗！

黑水卯吐出一口鮮血，臉上震驚愈重。

「怎麼，我們乾人不是柔弱么？」狄明月徐徐落地，清冷一笑，「你怎麼連個女人都打不過？再吃我一拳吧！」

蓬！

她腳踏地面，濺起滔天塵土，身影直掠竄出，氣象狂烈，猶如一頭狂奔的虯龍！

「——黑水護罩！」黑水卯驚聲狂喝，身外升起一道幽黑護罩，上有黑水之紋逶迤綿亘，彌散著一抹堅不可摧的味道。

「給我——破！」

狄明月一躍而起，化為一個黑點后，很快從天而降，猶如一顆血色流星，一拳重重擊下。

這個拳頭小巧而美麗，恍若美玉雕琢，白皙水嫩，晶瑩剔透，藝術品一般。

但血芒繚繞下，這一拳砸落，勢如鷙擊狼噬，聲如轟雷掣電，挾裹烈烈氣勁和罡風，力可摧城撼山，摧枯拉朽！

轟！

護罩上幽芒閃耀，黑水卯連人帶護罩被這一拳生生砸入地面，無數裂壑順著球形邊沿奔散，大地坍塌，巨壑橫生。

「法術？還是戰技？這個女人，怎會有如此蠻力？」黑水卯滿臉震驚，他深陷地面，護罩上黑芒浮動，竟有崩碎跡象。

「哈！」

狄明月再喝一聲，拳頭直直砸下，拳鋒血芒激蕩，巨力濺涌，似能擊碎天穹，分裂大地。

轟！

大地崩塌，圓形波紋彌散，黑水護罩再次下陷，陷地百丈！

「真硬啊！」

狄明月輕哼一聲，第四次舉起拳頭。

她並未動用戰技，一招一式皆簡單樸素，但偏偏巨力狂暴，可以力破巧！

黑水卯眼見拳頭舉起，驚得渾身寒毛倒豎而起，當即怒喝一聲：「——靈魂之矛！」

他怒聲咆哮，額心一桿淡青長矛沖霄，穿透了黑水護罩，射向狄明月的眉心。

靺鞨秘術——靈魂之矛，是以自身靈魂為矛，直刺對方靈魂，靈魂交鋒，正面碰撞！

幾番交手，黑水卯依稀察覺，狄明月僅是一名上位法秘，修為還在他之下，只是手段詭譎，威力霸道。

想通了這一點，他乾脆摒棄所有法術，直接以靈魂交鋒，針尖麥芒，毫無花俏！

「女人，給我死！」

黑水卯厲聲長喝，他確信自己修為更高，年紀更長，靈魂上的對決，必然穩操勝券。

颼！

兩人距離太近，這一記靈魂之矛又無需施法，狄明月避之不及，被長矛射中額心，眼神一黯。

「靈魂交鋒，你必死無……嗯？」

黑水卯靈魂直掠，忽然瘋狂戰慄，透出強烈震驚！

他的靈魂，赫然進入了一個世界！

一個靈魂世界？

嚎！

他尚未明白過來，四面八方有獸吼響徹，無數兇惡獸影騰空而起，紛紛撲向黑水卯，將他重重淹沒。

「世界之心？這不可能！除了蒙人大薩滿，怎麼還有人能擁有世界之心？」

驚呼之聲回蕩，很快被重重獸影淹沒。

……

蒼穹下，狄明月身形屹立，眼中幽芒閃爍，良久后，吐出一口長長濁氣。

「靈魂交鋒？不得不說，你想了半天，卻選擇了一條最為愚蠢的道路……」她搖搖頭，神情譏誚，「殺我不成，反倒成了我的補品。」

狄明月的天賦——「百獸」，僅能獵取遊離獸魂，但黑水卯卻一頭扎入她的靈魂世界，被群獸吞噬，生生化作了靈魂養料。

「這是……突破？」狄明月臉色微變，低聲說道。

須臾間，她身上氣息一路暴漲，魔力波動翻騰起伏，很快掙脫枷鎖，一縷縷深幽氣息彌散，似有神音頌唱，久久不斷。

「九級了！」狄明月閉目內視，睜眼時目露精芒，「如今，我也是一名下位魔導了。」

黑水卯是一名下位魔導，靈魂本源雄渾，對她而言，自然是大補之物。

狄明月距離九級本就只有一步之遙，借著吞噬黑水卯的靈魂，終於突破桎梏，一躍進階！

「這是……」她佇立於原地，眼中流光浮動，思索著什麼。

狄明月的腦海中，殘留了許多記憶碎片，來自黑水卯。

「一個幼童？」她神情狐疑，自言自語道，「莫非，是真體、天人之相、神眷者之流？或者，是輪迴之子？」

根據黑水卯的記憶，他並非是來追殺狄明月的，其主要目的，是搜尋一名幼童。

靺鞨派出這樣一名強者前來搜尋，足以說明，這幼童很不一般。

「我也來搜搜看……」狄明月雙臂攤展，低聲喝道，「——獸群！」

話音未落，她的靈魂浮起，化作一頭頭光怪陸離的魔獸，或翱翔九天，或馳騁荒野，或鑽入地下，一一消失無蹤。

良久后，她忽然臉色一變，低聲道：「怎麼回事？還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