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

已是整整三日。

衛紫怡一言不發，筆挺端坐，不敢打擾，也不敢動彈。

面前的李儀，神情恍惚，看似走神，瞳中則有無數星軌浮蕩，似星河忽聚忽散，種種大道意韻交錯，顯然處於深深思量之中。

「呼……」

李儀呼吸綿長，腦中一條幽秘「道河」奔騰，每一朵浪花濺起，都是道生道滅！

道河奔流不息，漣漪交織，大道交融，無數武裝方案浮起，懸於意識海的上空，幽幽生光。

他猛然睜眼，暴喝一聲，沉聲道：「——拈因知果！」

說罷，李儀一指點出，指向面前的衛紫怡。

嗡！

剎那間，大衍天輪再次迴旋輪轉，秘符浮動，聖詠縈繞，如同天地初開，流瀉出一縷縷全新的大道規則！

「咦？」衛紫怡瞪大眼睛，臉色微變。

這座大衍天輪，恍若化作無數鏡面，僅在須臾之間，一道道神秘投影自她身上投射而出，屹立虛空，熠熠生輝。

這些投影，足足有十八道，雖是她的模樣，但形意氣機卻各不一樣，甚至都要遠超於她！

「大人，這個是？」衛紫怡環顧一圈，愣了良久，才愕然說道。

「這十八種，全都是套裝方案。」李儀面露微笑，「放心，我會一一給出解釋，由你自己選出最適合的套裝。」

「十……十八種？」衛紫怡結結巴巴，一臉難以置信。

三天時間，十八種套裝？

衛紫怡震驚了。

區區三天，別說套裝了，即使是設計出十八具武裝，也絕對是曠古爍今，驚世駭俗！更何況，每一套套裝，一般都由三至五具武裝組成！

「從這個開始吧。」李儀卻沒有停頓，淡淡一笑，指向一道投影，「套裝——忘川，這具套裝，強於殺傷力，可誅滅生機，抹殺靈魂……」

「忘川？」衛紫怡壓下心頭震撼，耐心傾聽。

但僅僅數息之後，她心中驚濤駭浪驟起，表情愈發僵硬，竟是按捺不住！

李儀的介紹，根本不限於武裝，而是描畫出一幅未來藍圖！

這幅藍圖中，不只有忘川套裝，還有衛紫怡的血脈、天賦、鬥氣、戰技將來的方向，甚至，連她未來的天命封號，都有所預測！

若是別人做出這種預測，衛紫怡必定會嗤之以鼻。

但是，眼前的人，可是李儀！

何況，衛紫怡冷暖自知，也能清晰判斷，那每一條的預測，都是無比貼切，極往知來！

「大人，這是大衍天輪的效果？」衛紫怡忍不住問道，「神機天演，預知未來？」

李儀點點頭，又叮囑地說道：「紫怡，專註點，別分心！現在，是第二幅套裝。」

「是！」衛紫怡屏氣凝神，不再胡思亂想。

「套裝——天虛。」李儀不慌不忙，徐徐道，「這幅套裝，其效果為隱匿，氣息飄忽，鬼神難知……」

衛紫怡側耳傾聽，眼神流轉，不斷琢磨。

她沉默著，念頭閃爍，心中計算。

到第六套套裝，衛紫怡似有所感，眼神猝然一亮，沉聲道:「大人，不必多說，我已經認準了，就是這幅套裝！」

「哦？」李儀眼神一凝，旋即面露欣賞，頷首說道，「紫怡，你的選擇，相當不錯。」

套裝——殉道！

這一幅「殉道」，是李儀最為中意的套裝。

不過，他並未料到，衛紫怡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本來，他還準備多費一番唇舌，看來是不必了。

十八套武裝套裝中，這套殉道最不起眼，特性中庸，甚至有幾分平庸，看不出明顯長處。

而實際上，這幅「殉道」，屬性均衡，潛力深幽，可感通天地，暗合大道，指天而畫地！

「紫怡，」李儀想了想，又告誡說道，「這套殉道，可令你走得更遠，但對你的要求也更加嚴苛……這條路，並非射手之路，而是『修道』之路！對你而言，會是一條遍地荊棘，步步維艱之路！」

「大人，我早就知道了。」衛紫怡卻並不意外，一臉從容且淡定，「還有，我不怕苦，卻只怕我走得不夠遠！」

李儀唇角揚起，讚許之色愈重：「那就，開始吧！」

……

「第一步，」李儀指著衛紫怡的左臂，徐徐說道，「我會將這具踏潮望月，化為一具四階武裝！」

「是！」衛紫怡握拳，臉上浮現隱隱激動。

嗡！

李儀凝神定氣，動作瀟洒，一筆悠悠落下，竟是意味綿長，久久無盡。

唰！唰！唰！

僅是片刻，一縷縷弧線流淌，似龍蛇起陸，奔涌瀰漫開來。

「咦？這個是……」衛紫怡似乎察覺了什麼，表情微變。

李儀的一筆筆繪製，著實不像繪製武裝，倒有幾分書法的韻味。

那橫豎撇捺，那一筆一劃，如同筆走龍蛇，留下無數枚隱秘文字。

李儀動作飄逸，信筆揮毫之間，恍若一幅幅書法大作，風格百變。

他的筆鋒落下，時而柔美，如鸞漂鳳泊；時而剛猛，似怒猊抉石；時而恢弘大氣，汪洋閎肆；時而簡單婉約，落紙煙雲。

筆鋒游弋，玄機難測！

但若有人細看，就會清楚發覺，他的筆下，那每一個符號，都似文字卻非文字，鬼畫符一般，無人能識。

「這，這是……」衛紫怡卻眼神閃爍，滿臉震撼之色。

她已看出，這一個個符號，並非文字，而是「道理」，或曰規則，或曰意境，或曰法則，或曰大道！

那每一個符號，都是大道沉澱！

符號飄灑，道音繚繞，一一沉入衛紫怡的體內，化入她的靈魂。

「嗯？」

衛紫怡眯起眼睛，在她的耳畔，有仙樂天籟回蕩，幽幽不絕。

這聲聲天籟，宛若一場洗禮，沖刷著她的靈魂，令之靈魂通透，外聖內王！

……

一日，又是一日，時光無聲流逝。

月之暗面中，有聖景顯現，恢弘壯麗！

夜穹上，群星垂落而下，星線斑駁交織，化為一道承天之柱，頂天踵地，如同神話傳說中的登天之階！

緊接著，一縷縷天音自九天而下，聲如天籟，似敲金擊玉，如晨鐘暮鼓，縹緲悠長，哀轉久絕。

天音垂降，化作一枚枚碧金符號，幽芒浮動，大道清幽。須臾間，一枚枚符號如潮席捲，浮蕩於月之暗面，異象迭出！

「這是……振聾發聵？」李孤寒瞪大眼睛，他僅是視線落在那符號之上，竟有清幽之音在靈魂響起，回蕩不休。

「林籟泉韻？」林寧面露驚訝，她的面前，那一枚枚符號，時而化作山林搖曳，時而演化泉水奔涌，妙不可言。

「——餘音繞梁？」封百戰一臉似有所思，在他的面前，一枚枚符號迴旋，繞樑而動，久久不絕。

蘇煙雨更是神色獃滯。

在他的房間之中，一枚枚符號落地，竟發出珠落玉盤之聲，叮咚作響。

「字字珠璣，擲地有聲？」蘇煙雨沉默良久，沉聲道，「這莫非是……大道天音！」

他震驚了。

大道天音，乃是上蒼之教誨，為皇天之詠，為玄穹之歌，為碧空之詩，為靈虛之辭！

簡而言之，這一枚枚符號，是以上天為師，教諭大道規則！

一夜越境！

僅是一夜之間，整個月之暗面之中，竟有數十人一夜越境。而接下來的十餘日，陸續又有不少人突破，如有神助。

……

衛紫怡親身經歷，感悟自然更加深刻。

「這是……」

她的耳畔，有聲聲天籟迴響，而她的識海之中，則有無數符號飄蕩。

這一枚枚符號，如上古銘文，如大道符籙，如神文魔語，凝縮著強大的規則力量，可移山倒海！

符文飄搖，天籟浮沉，如同無數小錘，淬鍊著她的靈魂。

衛紫怡沉浸於感悟之中，如痴如醉，竟是難以自拔。

「完成了！」

恍惚間，她依稀聽到了李儀的聲音。

話音未落，就有天花亂墜!

嗡！

一枚枚符號奔瀉而下，恍若群星隕落，如同瀑布奔流，瘋狂敲打著她的靈魂。

咔！咔！咔！咔！

衛紫怡靈魂嗡鳴，猶如金蟬脫殼，生出蛻變之音。

就和武者打通任督二脈一樣，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靈魂中的道道桎梏，被一一打通，遍體通暢。

戰技「八景」，她的感悟原本很模糊，眼下卻好似被衝破了關竅，一下豁然開朗。

轟！

衛紫怡的身外，有異象流轉，忽而滄海橫流，忽而重巒疊嶂，忽而萬木崢嶸，忽而日月經天！

這道道異象，並非來自武裝，而是衛紫怡自身。

在這一瞬之間，戰技「八景」的前四式，瀚海滄溟、巒勝昆岳、鍾華神秀、月陽曜輝，她竟盡數通悟。這一年之中，她苦思不得其解的戰技，她居然悟出了接近一半。

「大人，」衛紫怡滿臉驚喜，詢問地說道，「這具武裝，究竟是……」

「這具武裝，其名——上蒼聖諦。」李儀微微一笑，「你可靜心感悟，應該會有所感悟。」

衛紫怡徐徐起身，滿臉驚詫。

她的周身之外，無數枚碧金符號繚繞，每一次生滅，都有大道天音在靈魂中迴響，繞樑不已

「這就是上蒼聖諦的特性，」李儀指著那生滅不止的符號，沉聲道，「特性——諦聽！」

「諦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