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道化武裝？」石弘精神一振，忍不住確認了一句，「是……給我的？」

「當然了！」李儀點頭，微笑道。

石弘大喜過望。

對於李儀的造詣，他自然不會有所懷疑。

聖裁碧鱗、弦月脈衝和巨靈詔令，哪一具武裝不是神工天巧，獨運匠心？

「等等，」石弘笑容一僵，又有些遲疑，試探地說道，「大人，這具新的武裝，和我的狂暴心緒，是否會存在衝突？」

他怕李儀誤會，忙不迭地解釋道：「大人，我身上的狂暴心緒，其魔法靈魂成長，已經和我共生，難分彼此了……」

「放心，沒有衝突。」李儀微笑，搖了搖頭。

「這樣就好……」石弘鬆了口氣。

李儀不以為意，他能明白石弘的想法。

自三階開始，道化武裝會生出魔法靈魂，與承載者心意相通，有點類似魔寵甚至是子嗣。因此，從三階武裝開始，一般都不會隨意更迭武裝。

卸下武裝，就如同殺死一個生命，而且還是一個與你相互依存的生命，這種感覺相當糟糕。

同樣也是這個緣故，自李儀成為正式武裝師，就遲遲沒給自己製作武裝。

李儀的道路，和一般的武者或法師相比，可謂是大相徑庭。

比方說，狄明月、衛紫怡、何夕等人，都是一心一意，專註於一條修行之路，矢志不渝。

而李儀所走的道路，說好聽點，是淵博，說難聽點，則是雜而無當。

不過，這也是武裝師的獨特性質所決定，越是觸類旁通，越是兼容並包，就越能踏入更高境界。

「大人，這具武裝的屬性，」石弘好奇地問道，「是什麼？」

「這具武裝，屬性相當單一。」李儀頓了頓，吐出兩個字，「——力量。」

「力量？」石弘微愣。

「不錯。」李儀眼中精芒閃爍，點了點頭。

這具武裝，是簡約、古樸、純粹、卻又霸道無匹的法則——力量之道！

……

石弘橫躺在桌面上，裸露著上半身，露出賁張起伏的肌肉曲線。

「準備好了么？」

李儀深吸一口氣，緩緩闔上雙目，意識深處，回味那雄渾深沉的力量之道。

這一股力量之道，來自五禽戲的猛獁撼山，來自武弈的裂鯨之臂，來自何夕的雷澤之體，來自蒙人的天生蠻力，來自無序之地的暴虐生靈，來自扛鼎的神秘鼎紋，但其主體，則是——巨獸諸犍！

「這就是……力量？」

無數道規則弧線遊走，在李儀腦中融匯交織，化為強大無匹的力量之道，挾泰山以超北海，深不可測！

「那就，開始了！」李儀猝然睜眼，輕喝一聲，筆鋒下落，一筆魔法弧線在筆尖滋長。

……

「啊？這個是……」

「怎麼這麼快？」

「力量之道？」

……

魔法投影的前方，一陣嘩然響起，回蕩不休。

如今，李儀繪製武裝的魔法投影，再無硬性要求，可自由來去，想看就看。

而在繪製之前，他已經發出公告，清楚地指明，這具武裝蘊藏著力量之道，更適合於武者。

因此，席地而坐的三十餘人，無一例外，都是武者。

此刻，他們滿臉驚愕，眼神有些發直。

「力量之道么？」李孤寒呼吸微重，眼中掠過一縷震撼。

他也曾親眼觀摩萬象天演的繪製，而在那時候，足足七八天後，他才依稀有些感悟。

而眼下，李儀才一筆落下，那一道魔法弧線中，就彌散著深沉雄渾的力量韻味，高深莫測！

李孤寒僅看了一眼，就感覺氣息不暢，身體變得沉重。

他掃視四周，見其他人也是一臉驚訝，就知道，他們也是同樣的感覺。

「才一筆弧線，就透出力量之韻？」一名少年嘖嘖幾聲，輕聲道，「這具武裝，必定不同凡響！」

「用得著你說？府主大人的哪一具武裝，不是舉世無雙？」另一名少年翻了翻白眼，撇嘴說道。

……

小室之中，李儀行筆豪邁，如鸞翔鳳翥，揮灑自如。

他的筆下，魔法弧線滋長擴散，在石弘的肩背、腰腹、雙臂等處蔚然成片，猶如一塊塊巨大鱗甲，流溢著一縷縷濃墨重彩的力量韻味！

「真厲害！」

眾人視線轉直。

「這個是……」一名少年眼波流轉，他悟出什麼，點了點頭。

他叫杜良，不僅是武者，還是馴獸師，剛巧有些感悟，窺出一絲端倪。

「這具武裝，脊柱如虯龍，腰肋如古鯨，肩背彷彿熊羆，而雙臂，則和比蒙巨獸如出一轍！」杜良滿臉愕然，低聲感嘆道，「這一具武裝，竟能效仿這麼多強大巨獸？」

「杜良說得沒錯，還真是……」

眾人聞言，也面露恍然。

「錯，你們都錯了！」李孤寒則搖搖頭，斷然道。

杜良不服，沉聲道：「你說說，我哪裡錯了？」

「你們所看到的，只是外相，而非本質！」李孤寒淡淡一笑。

「外相？本質？」

眾人滿頭霧水。

李孤寒抬手，指著高處道：「你們自己瞧瞧，那具武裝之上，其脊樑、腰肋、肩背等處的魔法弧線，有什麼區別？」

眾人抬頭，定睛看去，仔細望向那具武裝。

「嗯？」杜良端詳一陣，神情猛變，愕然道，「整具武裝之上，所有的魔法弧線都是完全一樣！」

「不錯！」李孤寒點點頭，「這具武裝，並沒有效仿任何巨獸，僅僅是在演繹力量之道！」

「那為何……」杜良還有幾分不解。

「打個比方，這力量之道，猶如無形無狀的水，落在脊樑處，則化為虯龍之脊，落在腰肋處，則化作古鯨之肋……」李孤寒神情平和，淡淡道，「它會自我演繹，化為至強的力量形態！」

眾人恍然大悟，點頭不止。

「依我看，我等武者淬鍊體魄，其最高境界，就是將自身的肌肉紋路，煉為這道道魔法弧線！」李孤寒意猶未盡，又說道，「這等境界，有龍脊鯨肋，有熊羆肩背和比蒙之臂，力大無窮！」

眾人眼神微亮。

……

李儀呼吸沉重，手掌沉穩，動作稍稍放慢，一道道弧線在筆尖綻放，彌散開來。

夜以繼日地繪製，他的眼瞳依舊銳利，清明如洗。

往日里，李儀繪製一具武裝相當費神，消耗魔力和精神力。

而這具武裝，更像是靈魂中的厚積薄發，下筆如有神助，對靈魂負擔不重，對魔力也需求不高。

但是，李儀卻並不輕鬆。

……

時間流逝。

十餘天以來，又有許多武者少年加入，或坐或卧，全神貫注，靜靜端詳。

這看似毫不費力的觀摩，每一個人，卻都是如臨大敵。

噼啪！噼啪！

一名少年滿頭大汗，渾身骨頭噼啪暴鳴，肌肉痙攣不休，連呼吸都有些顫抖。

「呃！不行了，不行了……」

他似乎到達了極限，猛然垂下腦袋，低頭的剎那，身體鬆弛。

「唉，才三分鐘。」少年呼吸舒緩，神情卻有些不滿意，「下一次，至少撐過五分鐘！」

這具力量之道的武裝，相當古怪！

一旦視線落於其上，少年們遍體上下，就會浮現磅礴巨壓。這壓力無孔不入，每一寸皮膚肌肉，每一寸骨骼經脈，甚至是五臟六腑，都會被巨力碾壓！

少年們很快悟透，將其巨大壓力，作為淬鍊自身的手段。

尋常的修鍊功法，很難淬鍊每一寸肌肉，而能淬鍊臟腑的，則更是鳳毛麟角，僅有少數家族的秘術。

有這樣的修鍊機會，少年們當然不會錯過。

一旦身體承受不住，只需將視線移開，壓力就會消失，也沒有任何危險。

這些日子，一眾少年淬鍊體魄，樂此不疲。

「誒？怎麼回事？這麼多天了，好像沒有聖景？」有人想到了什麼，神情訝異，低聲問道。

「是啊！」另一人附和道，「這具武裝，恐怕已經接近完成了，怎麼沒看到聖景？」

「誰說沒有？」李孤寒笑了笑，「早就出現了！」

「出現了？在哪？」

李孤寒伸手，指了指李儀的雙腳。

「嗯？」

李儀腳下的石板，無數蛛網般的裂紋橫生，咔擦咔嚓地不斷瀰漫。

李孤寒神情複雜，低聲道：「看清楚了，府主大人的煉金室中，都鋪著星曜石。」

「星曜石？那不是最硬的幾種石頭之一么？」

「府主大人的體魄，居然這樣強大？」

「早就聽說，府主大人是魔武雙修，看來還真是如此……」

……

李儀眼神肅重，吐氣如龍。

他的渾身上下，都氤氳著可怕巨壓，似乎要將他碾成肉餅！筆鋒之上，也彷彿壓著萬鈞大山，每一筆都難於登天。

石弘同樣表情堅毅，呼吸不暢，時而皺皺眉頭。他的身下，那足足一米有餘的黑曜石柱，已是裂紋橫生，隨時都要斷裂。

顯而易見，他也承受著巨大壓力。

隨著時間點滴消逝，武裝漸漸成形，兩人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

「一鼓作氣，拼了！」李儀咬牙，猛然怒喝一聲，動作狂猛，筆走龍蛇，剎那繪出十餘筆，將武裝完成。

轟！

石弘的身下，石柱炸裂，化作無數四濺的碎屑！

「道化武裝——擎天巨禍，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