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儀臉色鐵青。

與臨行時不同，眼前的月之暗面，已是滿目瘡痍！高聳的塔身上，處處是裂痕和斷面，魔法迴路支離破碎，不時有元素震波炸裂，發出刺耳噪音。

月之暗面的石材，僅是普通海石，防禦力極低。其海石塔身，會在元素洪流的沖刷下，越來越堅固強大，但需要時間沉澱。

眼下，自然遠遠不夠。

塔身表面，無數道身影蟻附其上，是王勝領著一眾學員，正在加緊搶修超魔陣列，滿頭大汗。

李儀清楚看到，王勝身上多處綁著繃帶，一縷縷嫣紅滲出，浸染雪白繃帶。

「鮫人，鮫人……」李儀咬牙切齒，眼神森寒。

他駐足之間，一道少女身影撲了過來，是張筠。

她哭喪著臉，眼眶通紅，哽咽道：「老師，我培育的半夏猛獁，死了將近一半！而血鎧樹人，則全部死光了！還有，那棵叢林仙宮，我失去了感應，或許也死了……」

「叢林仙宮？」李儀聞言色變，抬起腦袋，望向月之暗面。

那棵「成長的城市」，是依附於整座月之暗面，與之共生，吐納自然元素，當然也被重創。

李儀觀察一陣，神情鬆弛幾分，安慰道：「放心，只是傷了元氣，陷入沉眠罷了，一個月之內，它就能重新蘇醒。至於半夏猛獁和血鎧樹人，種子還有很多，可以繼續種植。」

「嗯！」張筠放下心來，但眼眶淚痕未消。

「大人，你回來了？」狄明月迎了上來，招了招手，領著李儀一路向里。

「他們……」李儀視線移轉，左右環顧，臉色越來越難看。

狄明月有些事情沒說，飛熊赤甲折損三十餘人，負傷者則接近百人！甚至，傷殘者就有十餘人！

不多時，李儀看到了董晟。

「該死的！」他握緊拳頭，心頭的怒意，在瞬間衝到了頂點，怒髮衝冠！

董晟不僅是瞎了，他的眼眶之中，只剩下兩道觸目驚心的黑洞！

看樣子，是某種腐蝕之術，腐蝕了他的雙瞳。

這樣的傷損，其修復難度，要比普通失明高出百倍。

「董晟，真的很對不起。」李儀吐出一口濁氣，深深鞠躬。

「府主大人，你回來了？」董晟卻很淡定，洒然一笑，「怪不得其他人，明月小姐已三令五申，是我自己熱血上頭……大人，我盲了，你不會趕我走吧！」

「當然不會！」李儀重重搖頭。

「眼睛瞎了，我還有耳朵、觸覺和武者警兆！」董晟神情樂觀，淺笑著道，「古往今來，強大的盲武士也是不少……」

「別胡思亂想，你的眼睛一定會恢復，我以人格擔保！」李儀沉聲道。

頓了頓，他轉過身，對眾人道：「所有陣亡、負傷的飛熊赤甲，都按十倍撫恤給予補償！還有，他們的遺孤，無需資質考核，可直接進入月之暗面學習。」

「多謝大人！我等願為大人效死！」

一眾飛熊赤甲面露感激，紛紛拜倒。

「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李儀卻搖了搖頭，「你們都給我好好活著！」

他的心情十分沉重。

行走於月之暗面，李儀發出一道道靈魂波動，詢問每個人的情況。

靈魂波動如迴音，一一傳來。

「哥，我沒事。」

「沒事。」

「沒事。」

「大人放心，我蠻族皮糙肉厚，這種小傷，很快就痊癒了……」

……

李儀稍稍鬆了口氣。

「大人，」狄明月遲疑片刻，在旁小聲道，「主母的夜下綸音毀了，是靈魂潰滅，無法修復。」

這個壞消息，令李儀臉色又是一陰。

沒走多遠，兩人遇上等候多時的狄易。

閉關之後，狄易修為暴漲，實力已然重歸九級！

「危急關頭，爺爺不得已而提前出關。」狄明月輕聲道，「也幸虧他出關，擋住一名鮫人強者，否則恐怕損失會更加慘重！」

「襲擊月之暗面的，都是些什麼人？」坐定后，李儀沉聲問道。

「是一隻成建制的軍隊，人數不多，但彪悍強大！」狄易輕撫鬍鬚，「我懷疑，是一名鮫人皇族的直系部眾！普通的鮫人貴族，可拉扯不出踏浪巨人、深海元素、瀾鱗獸和狼鮫騎士的強大組合……」

「鮫人皇族？」李儀靜靜聽著，輕輕摸索下巴，臉色陰沉。

他隱有所感，這支鮫人軍隊，九成是渤海薛家的手筆！

「薛家么？若被我查明此事和你們有關，我必加倍奉還！」李儀心中發狠。

「大人，我有個建議，你可詢問一下逐潮。」狄易想了想，說道，「幾大海族雖老死不相往來，但距離很近，必然會有一些小道消息。」

「好！」李儀點點頭。

……

「拜見李儀大師。」逐潮腳踏海浪，一臉笑容可掬。

「逐潮殿下，好久不見了。」李儀抱拳回禮，也不客套，開門見山道，「兩天前，我的領地被人襲擊了，是一群鮫人。殿下，據我所知，與我毗鄰的海洋，只有你的領地……莫非，這些鮫人越過了你的領地？」

「當然不是！」逐潮斷然否認，擺了擺手，「黎明之地的號角峽灣，南面是我的領土，北面則屬於鮫人。那群鮫人是從北面而來，與我沒有半點關係……」

「這我就放心了！」李儀點點頭，又作揖道，「逐潮殿下，我有個不情之請……」

「請說。」逐潮笑道。

「我想雇傭殿下的軍隊，守衛月之暗面！殿下的領地距離此地僅一步之遙，可在鮫人襲擊月之暗面時，斷其退路。殿下每次出兵，我願支付雙倍軍費！」

「實在抱歉，不行。」逐潮搖了搖頭。

「為什麼？」李儀一愣。

「襲擊你的鮫人，已和我兄長裂汐達成同盟，」逐潮聳聳肩，神情頗為無奈，「裂汐不知收了什麼好處，出手牽制了我的東北角，令我動彈不得。若我對鮫人出手，恐怕就是腹背受敵了……」

李儀臉色難看，他自然能瞧出，鮫人早有預謀。

「殿下，能告訴我，這群鮫人是什麼來頭么？」李儀問道。

「襲擊月之暗面的軍隊，來自鮫人皇族浪調！此人年紀雖輕，卻是一名十級強者，麾下部眾，亦是強者如雲！」逐潮輕聲道，「上一次偷襲，他未盡全力，我確定，他還會再次出手！」

「浪調？」李儀眼神閃爍，「十級？」

「此人，應當是沖著你來的。」逐潮指點道。

「我？」李儀一愣，指了指自己。

「這黎明之地，我海族無法佔領，打下來又有什麼好處？」逐潮笑道，「顯而易見，整個黎明之地，最有價值的就是大師你了。」

「多謝指點！」李儀沉吟片刻，微笑說道。

……

剛送走逐潮，就來了三名趾高氣昂的鮫人使者，嚷嚷著要見李儀。

李儀的心頭，有種莫名的荒謬感。

那伙鮫人，才剛剛偷襲完月之暗面，就敢派遣使者前來？

「給我一個理由，一個不把你們燉成魚湯的理由。」李儀冷笑。

「我叫浪言，是浪調殿下的使者，」領頭鮫人鼻孔朝天，傲然道，「我為你們，帶來了和平。」

「和平？你們偷襲我的領地，殘殺我的部下，還敢妄談和平？」李儀臉色愈寒。

「那只是一場意外……」浪言淡淡一笑，遞出一卷藍色捲軸，「只要大人願簽下這道協議，這種意外，就不會再發生。」

李儀接過捲軸，才看了幾眼，臉上陰雲密布。

這上面的條件，苛刻得讓他想要發笑！

「臣服於你主，口稱陛下，自稱奴下？歲歲進貢，每年六具道化武裝，加上晨光之港五成的利潤？還有，我還沒有孩子，怎麼派遣質子？」李儀笑了，露出滿嘴牙齒，笑得殺機凜冽。

「沒有兒子，其他親人也行……」浪言卻是渾然不覺，依舊傲慢：「付出這點代價，換來長治久安，很值得。」

「只是，」李儀頓了頓，忽然一笑，「渤海薛氏的要求，恐怕不是這個吧……」

「你在說什麼？」浪言微微色變。

「渤海薛氏花費血本，其要求，應當是掃平月之暗面吧……」李儀瞳中精芒一閃，「若和我們簽訂條約，豈不是辜負了渤海薛氏？」

「渤海薛氏，一個二流家族罷了！」浪言冷冷一笑，「他們的條件，不是要求，而是懇求！既然是懇求，我們是否執行，全憑自己的意願。」

「好，我明白了！」李儀點了點頭。

他已經清楚，渤海薛氏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

既然這樣，就不需要客氣了！

「拿下他們！」李儀臉色一沉，肅然道。

話音未落，幾道身影暴射而出，將三人放翻在地，捆綁起來。

這三個人，修為十分平庸，一下就被全部制住。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浪言又驚又怒，望向李儀道，「李儀，你敢壞了規矩？」

「規矩？當你偷襲我月之暗面時，就已經沒什麼規矩了……」李儀冷冷看了他一眼，「帶下去！」

「哼！你若敢動我等一根毫毛，我主必將你們全部殺光！」浪言大聲咆哮，聲嘶力竭。

「我好怕啊……」李儀聳了聳肩，「不過，還請你們三位，將你主子的信息，全部告訴我們。」

「不可能！」浪言斷然拒絕。

「你會說的。」李儀淡淡一笑，「你聽說過，人棍么？哦，錯了，是鮫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