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不可？」李儀心中狐疑，掀簾而入。

掀開帘子，就看到一張滿面春風的粗獷面孔，董剛竟是親自相迎。

「李儀，你可是立了大功！」他拍了拍李儀的肩膀，微笑道，「若非你擊落那些裂峽飛龍，我麾下部眾，恐怕會損失慘重。而且，斬殺那頭裂峽飛龍王，也有你的一大份功勞！」

「全賴三軍用命，並非我一人之功……」李儀並不居功，微笑道。

「呵呵，你雖然謙虛，但觀察者之眼，可不會騙人的。」董剛哈哈大笑，取出一卷長軸，「你自己瞧瞧，這是觀察者之眼記錄的功勛。」

「三萬六千功勛點？」李儀張大了嘴巴。

「初來乍到，第一場戰役，你就已是榜單第二！」董剛搖搖頭，半感嘆地說道，「後生可畏啊……」

「是大人領導有方。」李儀微笑道。

不必說，榜首自然是親手斬殺裂峽飛龍王的董剛。而李儀的排名之所以如此之高，更多原因，是他的幾名天驅得力。軍中規矩，天驅是沒有戰功的，都得歸屬於其頭領。

「這些功勛點，你想兌換，還是先留著？」董剛微笑，提議道，「那頭裂峽飛龍王的魔晶，我可以折價換給你，怎麼樣？」

這功勛點，不僅是戰功，也能夠兌換魔法材料，相當於俸祿。

「還是先留著吧！」李儀想了想，搖搖頭道，「暫時，我沒什麼感興趣的東西……」

「既然這樣，就先留著。」董剛也不勉強。

「董大人，你說非我不可的，是什麼事情？」李儀想起正事，好奇地問道。

「你看那邊……」董剛伸手，指向營帳的窗戶。

李儀順著方向望去，臉色頓時一變，面露苦笑。

窗戶正對的，是魔法塔——觀察者之眼。

不過，魔法塔的塔身已經塌陷了一大塊，猶如一個空洞的眼眶，分外醒目。

此處缺口，正是何夕被龍爪拍飛，撞在塔身而留下的巨大塌方。

事實上，絕大多數倒是何夕胡亂掙扎，東磕西碰造成的二次破壞。這少女看似人畜無害，實則是一頭人形比蒙！

「董大人，實在抱歉，」李儀趕忙致歉，毫不猶豫道，「需要多少貢獻點，我一力承擔。」

「不不不，怎麼能讓你賠償？」董剛擺了擺手，斷然拒絕，「戰鬥中造成的損壞，都屬正常損耗，怎麼可能讓浴血奮戰的戰士賠償？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是……」李儀一愣。

「這座觀察者之眼，幾經戰鬥，其實早有折損。時至今日，多年的毛病累積下來，觀測距離大減，也失去了反隱等效果……」董剛說到此處，深深看了李儀一眼，」我希望，由你來修復它。」

「讓我修？」李儀愈發詫異。

「放心，並非無償，而是以功勛點支付！」董剛見他遲疑，又道，「報酬，絕對讓你滿意！」

「為什麼不請帝國工匠？」李儀猶豫地問道。

「他們？他們修不了。」董剛搖搖頭，斷然到。

「為什麼？」李儀很納悶。

「這三座法師塔，並非帝國工藝，」董剛苦笑一聲，沉聲道，「而是淵人的作品。」

「淵人？」李儀臉色微變。

裂世之峽中，也有許多智慧種族，數量稀少，但都各有所長，掌握著舉世無雙的絕巔技藝！

淵人，是其中之一。

其特長，正是魔法塔！傳說，其製造的魔法塔，屬性磅礴，殺傷之力，能媲美英靈魔像！

李儀有些心動。

「昔年，我們是以一具珍稀獸骸，換的這三座魔法塔。但是，要找他們修理，那就難了……」董剛解釋道，「而這座魔法塔中，蘊藏著深奧的裂峽規則，除了你這樣的武裝師，怕是無人能夠破解。」

「好吧，那我看看。」李儀點點頭，「但是，我只能說儘力而為！」

「那是當然。」董剛大喜。

……

等李儀離開，楊嚴走了出來，滿臉佩服。

「大人，此計甚妙！」楊嚴點點頭，心悅誠服地說道，「這小傢伙身份特殊，傷不得也壞不得……用這個借口，將他釘在咱們的視線中，就不必擔心有什麼危險了。」

「我原本的想法，的確如此……」董剛眼神浮動，若有所思道，「不過，剛剛見了他一面，我倒覺得，他真的有可能做到。」

「為什麼？」楊嚴驚了，失聲道，「裂峽規則，扭曲深奧，可絕非一時半會所能領悟的……」

就是他自己，鎮守此地十餘年，也不過才剛剛悟出點皮毛。

「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的氣息？」董剛笑了笑，忽然道。

「氣息？」楊嚴一愣。

「此處臨近裂峽，裂峽氣息噴涌，會壓制我們的修為。」董剛徐徐道，「即便你我鎮守了這麼多年，也不過是減小了這種壓制……而僅僅經歷一場大戰，李儀的身上，已經沒有被壓制的感覺了。」

「嘶——」楊嚴倒抽涼氣，發出蛇一般的聲音。

……

高塔聳立。

塔身高闊，一道道粗糲紋絡旋繞，並不對稱，也無半點規律，看上去頗為古怪。

塔巔之上，一枚碧藍瞳仁浮動，猶如巨大水晶，俯瞰大地，映照萬里。

「厲害，真是厲害……」李儀的臉上，浮現些許震撼。

這一道道粗糲扭曲的紋路，似裂峽的風，似裂峽的雲，似裂峽的山崖，似裂峽的落日。一筆一劃，神秘深幽，散發著獨具一格的裂峽意境。

「以裂峽法陣，模擬出九州魔法塔的效果？這群淵人，的確是大師級的高手……嘖嘖，厲害啊！」

觀察者之眼、風暴籬笆和聖心永駐，都是九州極為常見的魔法塔。而眼前這三座，卻並非常規意義上的魔法塔，而是以一座座裂峽法陣，模仿出九州魔法塔的效果！

打個比方，就好像以水制火，以光制暗，簡直聞所未聞！

「大師之作！」

李儀再次感嘆一聲，浮空而起，圍著觀察者之眼，徐徐旋轉起來。

「嘖嘖，海水不可斗量啊……」

他的眼中晨輝浮動，每一道魔法弧線，都記在心中，細細品味。

李儀極度專註，整整一天一夜后，才徐徐落下。

……

李儀回到營帳。

嗡！

他凜然一笑，鶴鸞筆遊盪，一筆線條，在紙面上瀰漫開來。

這一道弧線，扭曲而極不規則，竟和觀察者之眼上的魔法弧線，如出一轍。

也虧得他這樣的強大掌控力，才能繪出這一筆艱澀弧線。

「哦，狀態很不錯……」

李儀笑了笑，運筆如飛，筆鋒肆意，無數條魔法弧線，滋長蔓延。

兩個小時后，一座完整的魔法塔圖影，呈現在他的面前。

竟是水到渠成，一氣呵成！

「這就，完了？」

李儀稍稍一愣，不過，也並非特別意外。

他對於裂峽規則的掌控，已經達到一定層次，而法師塔上的損傷，都僅是一點坑坑窪窪。

這種修復，和數獨沒多大差別，難度不大。

「怎麼感覺有些不對？」

李儀摩挲下巴，皺起了眉頭。

他身為武裝師，隱約感覺到，這幅圖紙中，有種不和諧的感覺，十分生硬不自然。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李儀盤膝而坐，一動不動，陷入沉思。

常年的習慣，讓他能耐得住寂寞，意志強大，心無雜念。

數天後，幾名天驅前後回歸。

石弘滿身疲憊，倒地就睡。

何夕撿起一張稿紙，只看了一眼，就滿臉睏倦，回去打盹了。

衛紫怡看了幾眼，就開始神遊物外，只得睡去。

只有狄明月靜靜守候。

十天後，楊嚴到來。

「這才十天，你就畫出來了？」他撿起一張圖稿，滿臉震驚，失聲道。

狄明月淡淡一笑，心中暗道，若楊嚴知道大人僅花兩個小時就繪製出來，恐怕下巴都會掉下來。

「圖紙完成，那就正事施工吧！」楊嚴興緻勃勃，興奮道。

「不，還不行。」李儀搖搖頭，「我感覺，這幅圖紙不夠諧律，還有缺陷……」

「不諧律？裂峽規則，本就是近似混沌的規則，」楊嚴不以為意，「不諧律，不是很正常的么？」

「不，就算站在裂峽規則的視角，也感覺十分生硬。」李儀一面說著，一面不斷思考，「有種生搬硬套的感覺……」

生搬硬套？

「抱歉了！」李儀眼神一動，大聲道：「狄明月，送客！我有正事！」

「楊大人，你聽到了？」狄明月輕移蓮步，笑眯眯地說道。

楊嚴一頭霧水，就被狄明月趕了出來。

李儀坐在地上，行筆如風，在紙面上不斷繪畫，筆鋒蜿蜒如蛇。

他的心中，念頭橫生。

「怪不得，會有這種不和諧的感覺！」

「這座魔法塔，並非是設計出來，而是改造出來的！換句話說，這座觀察者之眼，原本是一座淵人的魔法塔，被一點點地改造，改成了此模樣！而且，毫無疑問，原本的淵人魔法塔，要強大得多！」

「這也不奇怪，淵人防備著我們，又怎會將如此強大的技藝交給我們？」

筆鋒點點遊盪，本來內斂的魔法塔，彷彿多出無數尖刺，散發著強大的黑暗律動！

「這座魔法塔，並非觀察者之眼，而是魔人高塔——長夜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