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穹頌讚！

李儀踞坐，身下青穹瀲灧，群星迴旋，脈動齊鳴，此情此景，倒是有點像那「晨曦永輝」和「恆夜斷章」交匯而成的異象——「群星禮讚」。

猶如一曲諧律的樂章，輕輕挽唱，靈魂一派祥和寧靜。

李儀的心境，也變得靜如止水，雜念盡消。

血脈深處，那枚細小的巨鼇符文，似乎很適宜於青穹頌讚，徜徉遊盪間，時而竟能與之共鳴，引吭高歌，發出龍吼般的輕鳴。

那枚斷裂的「潛淵」符文，則不太配合了，軟硬不吃，死魚一般，一動不動。

此外，讓李儀尤為驚喜的，是鯨吞「太白」、「歲星」、「熒惑」三顆星辰時，那應運而生的靈魂符文，竟也隨之搏動，微微泛光。照此情形，這個天賦能力，覺醒的速度，會比李儀預料的更快。

不過，李儀的更多心思，則是放在煉化魔力上。

他也懶得命名，新的魔力，乾脆沿用舊名，依舊稱為「群星之力」。

遍體上下，魔力猶如巨大水車，不斷迴旋輪轉，將蟄伏身體深處，那絲絲縷縷的陳舊魔力，一一抽離出來，化入法漩。

靠著這種水磨工夫，他一點一滴地，將那些舊的魔力，盡數煉化。

這項工作，瑣碎和緩慢，但是是必經的工作。

對於魔法師而言，魔力澄凈，不但施法更靈活，威力也越強。

另一個原因，若是魔力駁雜，聖葯瓊漿中，那「倒轉輪迴，蛻凡化神」的效果，也會打折扣。

足足二十滴瓊漿，以李儀吝嗇的性情，當然得物盡其用，不得浪費。

「時間，差不多到了……」

算了算時間，李儀睜眼起身，走向一座簡陋的煉金台。

簡陋，或許都是抬舉這座所謂的「煉金台」了。

整座煉金台，不過是幾塊星石堆壘而成，除了表面平整光滑，沒有任何特殊效果，更不必說防禦法陣和禁制結界。

這具堇色流年，李儀當然不能在補天閣中製作，因為實在過於顯眼，不止武弈得過問，其他長老發覺，心中難免也有想法。

沒法子，即使有諸多不便，他也只能於半世星空中製作武裝了。

至於擠出來的時間，則是修行五禽戲的時間。

「這殘夜禁制，還需再處理一下……」

「玄冥之心」和「堇色流年」，前後兩具親手完成的道化武裝，給他積累了不少經驗，不止是動作嫻熟，更重要的，是建立起來的自信。面臨種種困難，他的思緒依舊層次分明，動作有條不紊，就算偶爾出錯，也打擊不了他的信心。

「以目前進度，兩個月時間，應該綽綽有餘……老師不愧為武裝大師，這段時日研讀魔法書籍，有時覺得毫不相關，但實際上，獲益巨大！同樣製作一幅堇色流年，現在動手時，少走許多彎路，順利得驚人。」

李儀心中，暗懷感激。

翻閱那《千域祭禮》、《眾神演論》等書籍時，著實枯燥無聊，只是隱有感覺，這些書籍，會對自己有所幫助。直至今日，真正製作道化武裝，才能切身體會，這段時間的獲益之大。

動作沉穩，他忽然皺了皺眉，腰間一股熱流涌動，身份牌亮了起來。

「嗯？」低頭看了看，李儀笑了起來，「那『誠懇的歉意』，來了？」

……

出門，與長孫神機匯合。

「跟著我，我領你去！」長孫神機道。

「直接告訴我地方，不就行了？你也準備去么？」李儀似笑非笑，「怕我陷於敵手？」

「陳家的人，卑鄙無恥，什麼事情做不出來？」長孫神機眼神森寒，冷哼一聲道，「有我鎮場，也免得這夥人搞些小動作，或者使絆子……」

李儀微笑，不再多說。

下山。

薄暮之都，聽雪樓。

已近午夜，依舊燈火輝煌，笙歌不止。

「會客地點，居然在風月場里？」李儀四下打量，大飽眼福之際，心中微驚，「莫非，是想用美色來誘惑我？我可不是個隨便的人……」

長孫神機倒是神情自若，彷彿見慣了這種場面一般。

「長孫，這地方，看來你沒少來……」見他淡然的神色，李儀忍不住調侃，「一臉司空見慣，肯定是熟客。」

「別胡說，我是個正派人。」長孫神機輕哼，瞥了李儀一眼，倒讓他有些訕訕。

長孫神機報了名字，有人領著，順著氤氳香風一路上樓，李儀這才恍然。

聽雪樓的上面幾層，竟都是巨大單間，無數魔法紋路延伸，是「防禦」、「隔音」等功能性法陣。李儀認出，那防禦法陣名為「群山回望」，屬上級法陣，足以抵抗一名法印的狂轟濫炸。

「這裡，真是風月場？」李儀暗暗咋舌。

門開，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其中。

「是你？你居然親自來了？」長孫神機走在前面，身軀乍然一顫，李儀雖看不清表情，也知道他神色驚訝。

「未來的武裝大師，我當然得見一見……」

那人聲音輕柔，但又陰沉冰寒，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李儀好奇望去，一道灰袍身影，背對著他，正在觀賞窗外景緻。

似乎察覺到了李儀的目光，他忽然轉頭。

李儀神情微變。

那少年相貌俊朗，和長孫神機有七分相似，不必多說，是長孫神機同父異母的弟弟——長孫神石。

真正讓李儀震驚的，是他回頭時，身體未動，腦袋卻足足旋轉了一百八十度！

「狼顧之相！」眼神銳芒電閃，李儀的腦袋裡，冒出一個詞語。

天賦能力中，最為巔峰強大的，莫過於天人之相。

不過，天人之相，並非一種，而是有許多種，譬如共工之相、重瞳之相以及眼前的狼顧之相等。

天人之相，雖源自靈魂，但此天賦能力過於強大，甚至能影響身體，令身體隨之生出變化！譬如，柳芳菲的「斑竹之相」，臉頰有對稱淚痣；而狼顧之相，則是如狼一般，腦袋能旋轉到背後。

「既有長孫氏的強大血脈，又有天賦能力——狼顧之相……這小子，會是長孫的大敵！」李儀目光一動，心中暗暗道。

他旋即暗笑自己愚蠢，能和長孫神機一爭高下，哪裡會是普通人？

兩人互看一眼，視線交錯，李儀眼神一凜。

對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敵意。

李儀心中，輕嘆一聲。

目前的他，並不願意與長孫神石衝突，但這種敵視，無法化解，因為它無關仇恨，而是立場。

簡單打個比方，現在雖然不夠資格，但假使將來真成為一名武裝師，自己會支持誰？其答案，毋庸置疑。因此，除非放棄長孫神機的友情，否則，他必然受到長孫神石的敵視。而前者，李儀是絕不會做的。

「東西呢？」長孫神機不願多說，冷聲說道。

「這麼急躁，可不像你……放心，東西備好了，就在這！」長孫神石面露譏誚，拍了拍手。

長孫神石抬手時，李儀覺察到，他的雙手，十指都戴著銀色指環，兩道細長的碧銀指鏈，將指環鏈接在一起。

十指指環上，都刻有巨狼圖騰，不用想也知道，是某種和天賦能力配合的裝備。

拍手聲未落，一名僕役動作迅速，將一個水晶小箱抬了出來。

那小箱完全透明，二十枚瓊漿懸浮其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極為神奇。

「的確是瓊漿……」李儀點點頭，懸於空氣，是瓊漿最明顯的特徵。

無需客套，須彌戒指閃爍，他將那二十枚瓊漿，收入囊中。

「走吧！」長孫神機催促一句。

「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長孫神石笑容詭異，淡淡地說道，「這麼多朋友在此，就這樣走了，有點不合適吧……」

一道黑色幕布拉開，喧囂聲傳來，兩人這才注意，旁邊竟是一個酒會，只是被隔音法陣和黑色幕布遮掩。

十來名少年，端著酒杯，微笑著靠近。

長孫神機臉色難看，他認出，這些都是薄暮之都中的貴族子弟，雖不如長孫氏，但也是一方豪強，還真不能怠慢。

李儀也認出幾人，不過，反正沒人認識他，他倒沒那麼多負擔。

「諸位，安靜一下！」長孫神石敲了敲酒杯，忽然大聲道。

酒會，霎時安靜。

「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拂曉之主的直傳弟子——李儀！」長孫神石面露詭異笑意，大聲道。

「拂曉之主的直傳弟子？」

一陣訝異嘆息傳來。

「我早聽說了，李儀稟賦卓絕，實力強大，叫我心嚮往之已久。」長孫神石風度翩翩，笑著道，「但我這個人，性格有個毛病，就是不服氣！同為下位法徒，既有這樣機會，我也想向他討教一番，不知道諸位，有沒有興趣做個見證？」

貴族少年們，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紛紛叫好。

李儀臉色微沉。

「李儀，他在激你！」長孫神機提醒道。

李儀臉色並未好看。

他這才意識到，拂曉之主的弟子，既是光環，也需背負責任。若是避戰，恐怕明天，整個薄暮之都的貴族圈，都會他不敢迎戰的消息，這不僅會影響到老師的名聲，甚至是拂曉斷崖！

「巧了，我是半個醫師，」李儀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但會治的不多，只治一種毛病……」

「治什麼？」長孫神石冷笑道。

「專治各種不服……」李儀淡淡道。

如此針鋒相對的話，一眾少年未曾聽過，不由起鬨，哈哈大笑。

「好大口氣！」長孫神石未料對方如此牙尖嘴利，臉上浮起陰翳，「就是不知道，是否有如此實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