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熱熱鬧鬧地談天說地，剛才還有些審視的大伯和大伯母。這會兒也放開了自己的態度，對馮慧珍更加親熱起來。
不過那幾個哥哥顯然沒有加入他們的話題，只是坐在一旁很少搭話。
“老爺子，老太太，飯菜做好了，咱們上桌吃飯吧。”
一個中年阿姨走了過來，笑著招呼他們去吃飯。
眼神掠過馮慧珍的時候微微停頓。
“走，慧珍坐在奶奶身邊！”
老太太死活不放手，表現出一股難舍難分。
老爺子嫉妒地撇嘴，“我也要和慧珍做在一起，我怎麽辦？”
馮慧珍看著小孩子一樣的爺爺，第一次才發覺，老爺子老太太還真是活寶。
一對老頑童。
“爺爺奶奶，我坐在你們中間！”
被人重視的感覺填滿了心裡的那些不安和漠然。
這是她的親人。
愛她的親人。
馮愛華和白鵬飛不由得對視一眼，兩人露出了苦笑。
女兒回來之後就被老爺子老太太搶走，他們從進了家門就再沒能摸到女兒的邊兒。
白小薇一隻胳膊親熱地挽著馮愛華，一隻胳膊挽著白鵬飛。
在兩個人中間露出一個笑臉，笑嘻嘻地對著老爺子老太太說。
“爺爺奶奶稀罕姐姐，那我就陪著爸爸媽媽。”
一家人坐到桌前。
馮慧珍看看飯菜，典型的南方飯菜，口味方面，老爺子老太太也該是南方人。
可是聽口音，老爺子濃重的京腔很難掩蓋。
更像是土生土長的京人。
老太太似乎帶了軟糯的吳儂軟語。
“李嬸，我的醬豆腐呢？”
老爺子歎口氣，招呼。
老太太笑道，“李嬸，不是今天讓你做了一些北方口味的菜肴。”
不知道孫女喜歡吃什麽，她沒有讓李嬸兒按照往日自己的口味全做成南方的菜肴。
反而是讓李嬸兒南北口味的都做了一些，往日裡因為她是南方人，老爺子遷就妻子，也基本上跟著妻子的飲食走。
可是老爺子實際上還是更喜歡北方的口味。
老爺子聽著這話，眼睛一亮。
和孩子一樣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李嬸兒，今天有什麽好菜？趕緊端上來。”
李嬸兒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老爺子，今天的確給您做了大菜，今天小薇可是親自下廚給您做的兩道大菜。”
老爺子側眼打量孫女，白小薇急忙站起身，拍著胸脯說。
“爺爺，今天姐姐剛回來，我也不知道姐姐喜歡吃什麽，也不知道該送給姐姐什麽禮物，所以特意想下廚露一手給姐姐接風。”
“您可別嫌棄我做得不好吃。”
老爺子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不嫌棄，不嫌棄。”
白小薇挽起袖子往廚房走。
“姐姐，我知道你是一個大廚，能當得起大廚的名頭，自然姐姐做飯的手藝肯定是首屈一指。
妹妹就在你面前班門弄斧，希望你別介意，這是妹妹的一番心意。”
回頭的一瞬間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這番話說得相當得體。
卻也是故意把馮慧珍架在了秧子上。
顯擺自己作為家裡的孫女更體貼入微。
同樣這句話話裡有話，提醒了大家，馮慧珍不過是個廚子。
在這個家裡每個人所做的工作都絕對不會是勞動最底層的那位。
白家的人出身不凡，都受過高等教育，哪怕是那個年代。
重新回到上京這個圈子，每個人都回到了原本生活的位置。
哪怕就是白強國白強明他們這樣從農場重新回來的人員。
就算是他們兩個才回來大半年，已經擔任了重要的科研崗位。
這話顯然別有用心。
果然這話說完，二哥白強民忍不住了。
從一開始到現在，他都沒有感受到對親妹妹有什麽特殊的感情。
馮慧珍的出現只能是讓一個意外，的確他沒有想到這個農村長大的妹妹居然出落得落落大方。
言談舉止之間絲毫沒有任何小家子氣。
可是依然不能掩蓋妹妹是一個廚子的事實。
“慧珍，我看你那個廚子的工作還是不要做，二哥知道你文化水平可能不高，不過你放心，二哥認識教育局的人，到時候你回來再上電大進行進修。
考一個大學文憑出來，將來爸媽給你安排一個好的工作。白家的人怎麽能當廚子呢？”
馮愛華眼神立馬變得嚴厲起來，她從來都是溫和的一個人。
對待女兒的未來，她的確和丈夫考慮過，但是並不是當著全家人的面在桌子上拿出來說的事情。
這樣是相當不給小女兒面子，而且也是傷害一個人的尊嚴。
女兒剛剛到家，還沒有感受到全家人的溫暖，就被人擺在桌面上揭她的傷疤，這樣的事情是女兒的親生哥哥應該做的事情嗎？
還沒等馮愛華說話。
馮慧珍笑了一笑。
“爺爺，妹妹有這份心意，我很感動，不過今天我剛回家。就坐在這裡嘗一嘗妹妹的手藝，等明天我有時間就親自下廚，給爺爺奶奶做一頓好吃的。
也讓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大伯大伯母和哥哥們嘗嘗我的手藝。”
渾不在意的態度很是讓所有人驚訝。
臉上沒有一絲不悅，扭頭對著面前的二哥說道。
“二哥，為人民服務不分工種，農民也罷，工人也好，或者是廚子，每一個人所在的崗位和職業都值得人尊敬。
沒有農民種糧食出來，我們大家餐桌上怎麽可能有這些大米，白面；沒有工人製造所有的產品出來怎麽可能有我們現在的幸福生活；同樣沒有了廚子。
請問一下你們在食堂吃什麽？難道你們工作之余還要自己親自動手去做飯嗎？
廚師很好，我並不認為這個職業很丟人，而且二哥我已經是一個工農兵大學畢業的大學生。我並不認為我低人一等。也不會因為是白家的女兒，就要改變我自己的選擇和職業。”
白強民說完剛才的話就有些後悔。
他們家沒有刻薄的人，這番話說出來，他只是覺得妹妹的身份的確配不上白家的底蘊。
這一番話也是好心，但是完全沒有預料到，馮慧珍的回答居然如此犀利和強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