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看著重明，想知道他到底要怎麼樣。
重明看了我許久，見我表情沒有變化，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收回了看我的眼神，等他再抬頭的時候，眼裡的柔情已經消失殆盡，剩下的是平時的淡然，「沒什麼，你別放在心上。」
說這句話的時候，重明明顯有了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感。
莫名的，我竟然微微鬆了一口氣，趕緊點頭，「沒事就好……那。那我走了？」
每次在重明屋子裡醒來，而且每次都全身真空，想也不想我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心中雖然羞憤異常，但我既然已經答應了那女人，那女人也答應讓重明信守承諾，我自然也不用追究什麼，只在沒人的時候默默將這羞憤咽到肚子里就行了。
就在我慌慌張張收拾衣服要出去的時候，重明在身後叫住了我，「曉楠……」
我一下子頓住了腳步，卻沒有扭頭，「有什麼事？」
「她說答應你讓你活命了。」我頓住腳步之後，重明這才又開口說道：「我會信守承諾，你不用擔心。」
他說到這裡，我倏地扭過頭，直直看著重明，一字一頓說道：「你們也答應我，絕對不會跟鋒子為敵的。只要上尊和尊夫人能信守這個承諾就行，別的我不祈求。」
見我扭頭，重明臉上緩緩堆起了微笑，但在我說完之後，他臉上剛剛堆起來的微笑，又一點一點消退的乾乾淨淨，眼神也瞬間陰鷙了起來，「你連自己死活都不顧，卻還顧得替他保證？」
「上尊又何嘗不是在喜歡的人灰飛煙滅幾百年之後，又想盡辦法救她？」我笑了笑，反唇相譏。「咱們兩人，彼此彼此而已，上尊也不必覺得什麼。」
重明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
我不再看他，扭頭就朝外面走去。
我走出去之後，身後響起了重明莫名其妙的嘆息聲。
從重明的屋子出來之後，我一口氣跑到了我的房間。然後一下子撲倒在床上，剛開始我還是默默流淚，但隨即放聲大哭：我知道，從我在重明身邊醒來的那一刻起，我跟鋒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身後忽然響起了一直伺候我的小童子的聲音，「石姑娘，你不要這麼傷心……」
自從上次那女人將實情告訴我之後，我已經客客氣氣把他給請出去了，說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不用他來照顧我。重明倒也沒有堅持，也並沒有再堅持讓小童子伺候我。
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聽到他的聲音，我的身子僵了僵，然後挺直了身子，飛快擦乾了眼淚，扭頭端坐在床邊，淡聲問，「你怎麼來了？」
那小童子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神色誠懇，「我知道石姑娘在生我的氣，我絕對不是故意欺騙石姑娘您的……」
聽他說到這裡，我擺了擺手，「你站起來吧，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但我既然不信任你，就不想再讓你伺候了。我的話，現在說的夠明顯了吧？我這個人。眼裡最揉不得沙子了。」
「石姑娘，我知道您生我的氣，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只求您再讓我伺候您，好不好？」這小童子並沒有站起身來，反而苦苦哀求。
我有些好奇，剛開始我將他趕走的時候。他都沒有回來哀求，如今都過了這麼幾天了，他怎麼又忽然來求我回來伺候我？
「我剛才就告訴你了，我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為什麼忽然要回來？」我凝神看著依舊跪在我面前的小童子，聲音淡然但卻不容置疑。「若是你告訴我實話，我就讓你留下，如何？」
我這麼問了之後，那小童子的眼神明顯有些躲閃，「這……」
看他猶豫，我直接擺了擺手，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出去吧，沒什麼好說的了！」
「石姑娘，您千萬別趕我出去，千萬別趕我出去……」聽說我要讓他出去，這小童子急了，最終還是無奈說道：「上尊說，您一到秘境就是我伺候的。現在若是換了任何人，只怕您都不適應，所以讓我回來了。上尊說，若是您不答應，我就別想再見到明天的日光了。」
我仔細盯著這小童子，見他滿臉張皇，眼神焦灼，應該不是騙我。
但是，他也沒有完全說實話。
我沒有逼問，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有這一次。」
那小童子慌了，頹然跌坐在地上，終於垂下頭說，「上尊說，您跟這秘境的人都不親近，一個人太過於孤單。我雖然惹怒過您，可畢竟跟你是最親近的，有我陪著，您或許就沒這麼孤單了……」
後面那小童子說了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腦海中只有重明看我時柔柔的眼神。
「石姑娘，您可千萬別把這番話告訴上尊，要不然他可真要惱死我了！」那小童子的聲音猛然提高了，將我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上尊也是一番苦心，您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看那小童子著急的模樣，我的心忽然就軟了，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那小童子驀然抬頭看向我，剛開始還是一臉難以置信，然後就綻放出了歡笑，「石姑娘，我就知道您肯定不會趕我出去的，您最心軟了……」
那小童子一臉歡笑。感激涕零的模樣，讓我微微嘆了一口氣，伸手打算將他攙扶起來。可就在我伸手要攙扶那小童子的時候，重明竟然意外走了進來，看到我正要伸手去攙扶那個小童子，他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下去了！
「你怎麼來了？」看到重明臉色一下子冷了，我也沒有搭理他。只是淡淡問了一句，然後繼續伸手去攙扶那小童子。
只是那小童子聽到重明進來了，嚇得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蹭的從地上躥了起來，恭恭敬敬站到了一旁，恭敬開口請安，「上尊。您來了。」
重明的臉色依舊難看，「石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什麼時候我的客人居然還得攙扶你們這些下人了？」
那小童子猛然抬起頭來，臉色刷一下就變了。
我不知道重明為什麼生氣，但我能感覺出來，重明這生氣應該是故意的，我沒有理會他。只是沖那小童子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重明不發話，那小童子哪兒敢離開，只能求助看向我。
我知道他為難，這才轉頭看向重明，「怎麼。他是伺候我的，我說話一點用都沒有？」
「我不是那個意思。」重明臉色有些狼狽，但還是對那小童子說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沒什麼事別進來。」
那小童子這才如火大赦，沖我和重明行禮之後，立刻一陣煙似的朝外面奔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等那小童子走後，我這才問重明，「不知道上尊來我的房間，可有什麼事要吩咐？」
「曉楠……」重明長長嘆了一口氣，凝視著我的雙眼，「你真的要跟我這麼生疏嗎？」
我直接截斷了他的話，冷冷開口，「上尊，咱們兩人好像一直也沒有怎麼熟悉過吧？再說了，上尊把我擄到這裡，為的不過是救自己心愛的人；我之所以甘心情願留在這裡，也不過是為了救我心愛的人，咱們之間誰也不欠誰的，上尊不用拉攏關係。」
這一番話。我直接把我和重明之間的關係撇的乾乾淨淨了。
重明眼中的亮色，一下子就暗沉了下去，聲音黯然，「曉楠，你終究還是生我的氣了。」
他的聲音，暗淡到了極點，但卻期盼看向我，等待我一個答案。
「上尊，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故意忽略了重明看我的眼神，別過臉道：「咱們之間，本身就是一場交易，每個人各取所需，有什麼生氣不生氣的，都是成年人。」
重明的眼眸，漸漸垂了下去。
然後，就是一陣沉默。
這種沉默讓我覺得異常窘迫，我終於還是沉不住氣了，「上尊，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您能迴避一下嗎？」
既然他不肯走，那我就直接下逐客令了。
「好，你休息吧。」重明抬眸，深深看了我一眼，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重明的背影越走越遠，我一下子跌坐在了床上，這才發現我的雙手都被汗水浸透了。緊張的一顆心砰砰直跳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重明眼神的含義還有柔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我卻不願意相信。
接下來，沒有什麼人打擾我，我也樂得清靜，獨自坐在床上想事情想的入神。
轉眼就是晚上了。
看到外面的夜色漸漸暗沉，我忽然有些緊張，緊緊攥著被子之前就是一到了晚上，那女人就會過來，我很快就會不省人事，第二天就又得在重明懷裡醒過來。
我不喜歡那種自己被人操控，自己卻沒有能力反抗的感覺。
可我不能反抗。
我現在押上了自己，為的就是保鋒子平安無虞，這樣我也稍稍能安心些。
我的心緒繁雜到了極點。但只能就這麼坐著乾等，一直等到那女人來為止。
可奇怪的是，今天晚上，我整整等了一晚上，那個女人始終都沒有出現，像之前兩次忽然失去意識的情況也沒有出現，我一直堅持到天色微亮。這才敢確定那女人是真的不來了，這才癱倒在了床上。
癱倒在床上之後，這才覺得全身疲憊不堪，昏昏沉沉的就想睡去。
這一覺，我竟然真的睡著了。
「石姑娘，石姑娘……」就在我睡的昏昏沉沉的時候，耳邊有一個聲音輕輕呼喚我。
勉強睜開眼一看，就見那小童子端著水站在我旁邊，笑眯眯看著我，等我睜開眼之後，他微笑著說，「您起來洗洗吧，現在都晌午了，不早了。」
「你，你進來的時候，發現有其他人沒有？」愣愣看了看自己的床，又看向那小童子，「只有我一個人在房間內？」
那小童子疑惑點了點頭，「對啊，我進來的時候，只有石姑娘您一個人在房間內睡覺呢，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對？」
這件事我自然沒有辦法跟這小童子說，我只能搖搖頭，示意小童子先出去。等那小童子出去之後，我這才起床開始收拾。
但腦子裡一直亂鬨哄想著一件事：為什麼那個女人不來了？是她已經成功了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