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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相養妻日常 - 第69章字體大小: A+
     
    紙條

      對於昏庸無道的皇帝,她並無好感,當時在延慶殿匆匆遇見,她反而留意將她推入兩難境地的田保更多些。

      長臉細目,尖嘴猴腮, 果然看著就不是好人!

      晚間韓蟄回來問她進宮的事, 令容便說甄皇后溫婉賢淑, 待人和氣。因正給韓蟄寬衣, 隨口又道︰「皇后看著仿佛很年輕呢,難怪對身孕小心翼翼。」

      「她十歲嫁進東宮, 青梅竹馬。」韓蟄見她正好靠在胸前,不自覺湊近, 嗅她發間清香,道︰「十三歲時還有過孩子。」

      「十三歲?」令容詫異, 抬頭時,恰好對上韓蟄玩味深邃的眼睛。

      十三歲的姑娘,身子都沒長開呢,永昌帝竟那樣禽獸?

      她不敢深想,隻低頭疑惑道︰「可皇后膝下無子。」

      「皇后體弱,那孩子沒保住。範貴妃就是那時進了東宮,分走恩寵。」

      年幼懷孕,體弱喪子, 在心中難熬、身體虛弱的時候, 旁的女人趁虛而入——多熟悉的故事, 當年楊氏不就是在生下韓蟄後,被太夫人安排的人趁虛而入,有了韓征麼?

      楊氏跟韓墨也曾夫妻情深,帝後也是青梅竹馬,卻仍是舊顏不抵新人。

      令容手指微顫,才解下的蹀躞沒拿穩,直直掉落。

      韓蟄身形不動,腳尖微抬,勾著蹀躞挑起,隨手接住。

      「怎麼了?」他覺得詫異。

      令容搖頭,竭力不去想易碎的情事,隻隨口道︰「在延慶殿時,還踫見皇上來看皇后。」

      「他?可曾說了什麼?」

      「皇上來探皇后,當然不會跟我說話。不過我瞧見了大名鼎鼎的田保——」令容抬頭,見韓蟄正瞧她,遂盈盈一笑,忍不住道︰「他長得還真跟傳聞裡差不多。」

      永昌帝沒犯色鬼毛病,自是好事。韓蟄又問道︰「傳聞怎麼說?」

      「男生女相,醜似無鹽。」

      令容不愛背後說人是非,也不以貌取人,田保這種惡人例外。她雖不知無鹽到底多醜,但旁人如此編排,顯然對田保只有惡感,傳聞中還說他長著蒜鼻,只管往醜了說。她給田保那張臉裝上蒜鼻,自覺好笑,又抿著唇偷笑。

      韓蟄眼底不自覺也添了笑意,「相由心生。」

      「還真是,田保心術不正,真有點獐頭鼠目的。」令容見韓蟄心緒不錯,那張硬朗的臉帶了笑意,看著格外順眼,順道拍個馬屁,「哪像夫君,文韜武略、英名在外,容貌也英武威儀。」

      「不是凶神惡煞?」

      令容覷著他沉吟片刻,誠實頷首道︰「從前是。」

      說罷,趕緊溜進內間,招呼枇杷鋪床。韓蟄自往浴房,唇角輕輕挑起。

      ……

      翌日朝堂上,沒等永昌帝和田保合謀坑韓蟄的女人,韓蟄卻率先發難了。

      ——是為御史羊正卿彈劾田保的事。

      羊正卿自初六那晚遭到刺殺,便開始裝病,初八開朝時,也告病不來。朝臣們還只當是羊正卿懾於田保的威風不敢露面,正疑心韓家這回怎會雷聲大雨點小,聽罷韓蟄的稟報,登時呆住了。

      初六晚,有五名刺客行刺羊正卿,被錦衣司當場擒獲,供人是受人指使。錦衣司隨即順蔓摸瓜,由筆墨軒的郝掌櫃處,得知是受田保之托,並翻出不少從前田保□□的事。皇帝近臣如此膽大妄為,著實令人心驚,錦衣司隨即深入查訪,發現羊正卿彈劾田保的罪名全都屬實。

      人證物證都已齊全,韓蟄親手呈上奏摺,請永昌帝定奪。

      永昌帝端坐在龍椅,有點手足無措。

      田保買凶刺殺御史的事他知道。前兩天田保還哭訴求情,他也覺得那御史小題大做,明知田保是他最信重的近臣還敢挑刺,明顯是活得不耐煩,被田保一通苦求讒言,甚至還疑心是韓蟄欲報復田保,故意羅織罪名。

      他甚至許諾田保,一旦韓蟄向他稟報此事,必會壓下。

      誰知道,韓蟄竟會在朝堂公然提起此事?

      當著朝堂百官的面,有些話就不好說了。

      永昌帝有些作難,隻將奏摺擱在案上,「摺子我回去再瞧,明日再定。」

      韓蟄腳步紋絲不動,隻拱手道︰「這只是微臣探查所得,因沒立案,尚未深查。是否由錦衣司徹查?」

      「不必了。」永昌帝皺眉。

      韓蟄不為所動,「御史彈劾朝臣,諫言君主乃是本職,因被彈劾而挾私報復,暗中謀殺朝廷官員,有違律法。且田將軍的行徑,百姓早已傳開,惹得民怨沸騰,群情激憤。是非曲直,自有公論,若延而不查,怕有損皇上英名。」

      他的辭色並不鋒銳,然步步緊逼,顯然是不依不饒。

      永昌帝自然知道這種事不好壓,但實在不甘願就此妥協——

      他生下來就是太子,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皇城外的萬萬百姓,都是須對他頂禮膜拜的子民。甚至羊正卿那御史,也不過拿著他的俸祿才能站在朝堂的迂腐書生,沒了他,仍有人前僕後繼願來領這俸祿。

      那些人,如何能跟田保相比?

      幼時太師嚴苛,是田保幫他暗裡逃出,吃喝玩樂,形同摯友。每常夜深人靜,是田保伴他睡在幽深空曠的東宮,哄他入睡,照顧他飲食起居,如同半父。後來他能在宮中恣意享樂,也是田保體察聖心,諸事想得妥帖周全。但凡他想要的東西,不管天南海北,田保都能幫他弄來。

      田保雖是個宦官,論情分,卻不遜於姐姐高陽長公主。

      高陽長公主打殺一兩個人,還需要追究嗎?

      他身邊就只剩田保這麼個妥帖的人,韓蟄還步步緊逼!

      永昌帝愈發不滿,當著黑壓壓朝臣們的面,卻又想不出堂而皇之反駁的話,不由看向韓鏡,那位手持牙笏,低眉垂目。

      他又看向岳父,擔任中書令的寧國公甄嗣宗。

      甄嗣宗倒是抬頭了,正對上他的目光。

      果然還是自家人靠得住!永昌帝心裡微喜,「甄相,你覺得如何?」

      「臣倒是覺得……」甄嗣宗瞧著韓蟄,沉吟了下。

      永昌帝滿含期待,「盡管說!」

      「臣覺得,謀殺朝臣,若此事屬實,其罪當誅。」甄嗣宗看著御座上的皇帝,無視他驟然變了的臉色,「田將軍肆意妄為,不可放任。如今南邊馮璋之亂未平,據臣所查,馮璋謀逆是因楚州鹽政苛刻,令民不聊生,田將軍曾奉命南下巡鹽,眾人皆知。那變民舉旗生亂,就是為誅奸佞,清君側。為江山穩固著想,臣以為——」

      他躬身行禮,擲地有聲,「當徹查此案,以平民憤。」

      永昌帝勃然變色。

      朝中三位宰相,韓鏡跟韓墨是父子兵,甄嗣宗雖勢弱,偶爾還能幫幫他。這回連甄嗣宗都不幫他了,還能怎麼辦?

      他看著岳丈,怒氣滿胸,「這件事稍後再議!」

      甄嗣宗頷首應是,旁邊韓鏡踱步而出,提起了南邊馮璋之亂。

      馮璋扯起反旗後勢頭迅猛,年節裡又攻下了幾處州縣,官兵不敵。這事兒上永昌帝沒什麼主意,商議了一陣,決定由河陰節度使出兵鎮壓,另由韓墨任招討使,招降討叛,可便宜行事。

      永昌帝準了,正想趕緊說退朝,又被韓鏡搶了先——

      「田保的事,不知皇上可有了決斷?」

      永昌帝坐立不安。

      甄嗣宗的突然轉變著實令他惱怒,方才坐著想了半天,才隱約明白過來,大概是田保總是巴結範貴妃,冷落正宮皇后,才會讓甄嗣宗不滿。

      如今韓鏡跟甄嗣宗難得齊心,看來這回田保確實是行事太過,壓不下去了。

      即便今日能逃,明日他們照舊會提起,到時候他這皇帝的臉可就更沒處擺了。

      永昌帝臉上青白交加,憋了半天才道︰「既如此,就由刑部主審。」見韓蟄抬目欲語,補充道︰「錦衣司協理。但田保負責朕的寢宮護衛,若要提審,須先稟報於朕。」

      這樣一說,底下幾位才算是閉了嘴巴。

      趁著他們再開口之前,永昌帝忙宣佈散朝,回到後宮,往禁苑去打馬球泄憤。

      ……

      此時的令容,正在銀光院發呆。

      今晨她原本要去筆墨軒挑幾樣東西,回金州時帶給傅錦元,誰知到了那裡,才知道筆墨軒已被錦衣司查封。

      她正要走,斜對面屋頂忽然射出支箭,飛鸞眼疾手快地接了,上頭卻捆著一封信。

      信是高修遠寫來的,說他被人挾持,困在京郊。因他在京城無親無故,又不想沾惹田保,故求她盡快帶錢財贖人救命,往後必定加倍奉還。

      信裡還特地叮囑,請她別張揚此事,免生意外。

      那封信的字跡她認得,是高修遠的。但高修遠平白無故,怎會被人挾持?

      令容覺得奇怪,將求救信鋪在桌案,一時擔心高修遠的安危,一時又覺得這封信透著古怪。高修遠是她的朋友,又曾幫過她,他踫見難事,自然是要幫的。至於贖人的錢財,她手裡湊湊也足夠。

      但她總覺得不放心,想著筆墨軒是錦衣司查封的,便頗焦灼地等他回來。

      好容易盼來韓蟄跟宋姑說話的聲音,令容忙起身快步出去。

      「夫君!」她陪著韓蟄往裡走,畢竟擔憂焦灼,「有件事想請教你。」

      「什麼?」

      「來這邊。」她拉著韓蟄走進側間,將那求救信遞給他,「高修遠的。他畢竟救過我,我怕他出事,又擔心有詐,沒敢擅動。夫君覺得呢?」

      韓蟄將信瞧了兩邊,隨手丟在案上,「不用理會。」

      「可這就是高修遠的筆跡。而且我問過,他已有好幾天沒回住處。」

      「這信不是他寫的。」韓蟄說罷,便回身要往外走。

      令容猶不放心,想拉住他問個清楚,韓蟄卻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輕易溜開,轉瞬就出了側間,都無須她幫著寬衣,徑直往浴房去了。

      令容的手僵在那裡,愣了片刻,走回案旁。

      從焦灼到詫異,再到方才韓蟄突如其來的躲閃,她心裡漸漸涼了下來。

      韓蟄一口咬定這信是假的,不想救高修遠,又不給任何解釋,甚至躲開她,都無須她寬衣,是還在喝那莫須有的醋,而後置高修遠的性命於不顧?

      她心裡莫名覺得惱火,撲空的五指下意識搓著,想著韓蟄果斷躲開的姿勢,有些生氣。

      他不肯幫忙,她只能自己動手了。

      只是——這封信真是冒名寫的?

      ……

      不知站了多久,燈燭光芒愈來愈亮,她將那封信盯得眼睛都疼了,仍沒瞧出端倪。

      側間門口人影一閃,韓蟄踱步進來,聲音低沉,「還不睡?」

      令容不答,眼皮都沒抬,也不想說話,見他到了跟前,隨手扯了張紙,刷刷地寫。

      ——我擔心他,只為朋友之義。

      韓蟄瞧著案前負氣而立的小嬌娘,見她不肯說話,愣了愣,拿過她的筆,在底下寫。

      ——知道。

      ——高修遠有危險,為何不救?

      ——救也無用。

      令容詫異,抬頭看韓蟄。那位竟然也不說話,下筆飛快。

      ——田保以他為餌,藏之極深。打草驚蛇,危及性命。

      ——夫君也找不到他?

      紙張寫滿了,韓蟄也不出聲,又抽了一張,在頂上寫了個「嗯」字。

      令容皺眉片刻,才緩緩寫——怎麼辦?

      ——圍魏救趙,金蟬脫殼。

      令容將那八個字盯了片刻,漸漸明白過來韓蟄的打算。所以說到底,他還是願意幫忙的?她抬眼,對上韓蟄的眼睛,燭光下面容冷峻,目光深邃。

      她想道謝,又不想打破這怪異的沉默,遂提筆,在紙的後半段畫了個眼睛彎彎的笑臉。

      底下寫——多謝夫君。

      而後遞給韓蟄,漂亮的杏眼抬起來,默然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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