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夢虹坐在窗前，一手捧著書，一手拿著筆，在淡黃色的竹紙上寫下一行行絹秀的字跡。微風吹過，拂動力她鬢邊的髮絲，她抬起手，用竹管撥了撥，筆管在白晳的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划痕，隨即又消失無蹤。
輕快的腳步聲響起，公孫詩語走了進來，將一本散著油墨香的書放在姚夢虹面前，用兩根手指推了過來。姚夢虹抬起頭看了一眼，不禁喜道：「新書目已經印出來了？」
「最近沒出什麼新書，印起來也快。你的推介書評在封底，你看看，可還滿意？」
姚夢虹又驚又喜。「我這文筆哪能放在封底，姐姐真是折殺我了。」
「妹妹，你太自謙了。牡丹城雖然大，以讀書人自詡的數以千計，但真正潛心向學的人並不多，不是為了利祿，就是為了名聲，再不然就是為了生計，像你這樣因為愛好而讀書的人曲指可數。聖人說，好之不如樂之，你天生就是個讀書的種子，天生格調就高，這是模仿不來的。」
姚夢虹心裡歡喜，又不好意思自誇，只得埋頭翻書。她來到牡丹城近一個月，大半時間在萬卷書屋讀書，對那些能將文字印成書的人敬佩之極。這次寫了幾篇推介新書的書評，終於可以一償心愿，沒想到居然被公孫詩語放在了封底這麼重要的位置，實在是喜出望外。聞著墨香，看著自己的名字，她心裡像是灌了蜜似的。
「這是潤筆。」公孫詩語又取出一個荷包，放在姚夢虹面前。「妹妹若是不嫌菲薄，我想和你簽一個長期的合同，如何？」
姚夢虹忍不住笑了。「姐姐，我是求之不得，不過我不敢答應你。國士來參選御前護花騎士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若是不成，我說不定很快就要回去。」
「不會的，國士就算不能成為御前護花騎士，也完全有資格成為萬艷騎士。縱使退一萬步說，他因為身份所限，不能容於權貴，以他的武功境界也有無數的家族願意聘請他，而且都是一等一的大家族。像我公孫家這樣的小家族，連想都不敢想呢。」
身在京城，又有重任在肩，姚夢虹雖然和公孫詩語投契，以姐妹相稱，但她心裡那根弦卻還是綳得很緊。一聽公孫詩語的話，立刻嗅出了言外之意。
「有人要拿國士的男子身份做文章？」
公孫詩語點點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國士武功高強，讓那些自以為是的萬艷騎士大感緊張，想出手，實力不夠，不出手，又顏面受損，自然要想些其他的辦法。我聽說有人在傳國士武功這麼好是因為他會擒龍訣。妹妹，可有此事？」
姚夢虹心裡咯噔一下。「擒龍訣怎麼了？」
公孫詩語善於察言觀色，一看姚夢虹的表情，就知道傳言不虛，心裡也不禁跳了一下。擒龍訣早已是傳說，知道的人有限，她如果不是經營書肆，常翻看一些古籍，也未必知道擒龍訣的名字。萬萬沒想到，一個來自邊鄙小國的騎士居然會擒龍訣。
不過，這倒是能解釋他出神入化的武功來自何處了。
公孫詩語雖然有城府，此刻也有些激動起來。擒龍訣代表著什麼，她雖然不完全清楚，卻也算得上有限的那些人之一。
「妹妹稍等。」公孫詩語轉身離開，時間不長，她又回來了，捧著一隻書匣。書匣以錦緞包覆，銅片鑲邊，錦緞和銅片都已經失去了光澤，顏色黯淡，銅片上甚至有些暗綠色的銅銹，可見古舊。公孫詩語小心的打開，將一片紙色暗黃的古書推到姚夢虹的面前，翻到其中一頁。
姚夢虹迅速瀏覽了一遍，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這是一則舊事，當中提到一個男子因涉嫌練習擒龍訣而被判死罪。雖然後來證明他練的擒龍訣只是徒有虛名，並不是真的擒龍訣，但依然被斷了雙腳。
「為什麼練擒龍訣是重罪？」姚夢虹不解。
公孫詩語收起古書。「擒龍護花本是相輔相成的功法，但女子受生理所累，不論在身體上還是時間上，都不如男子有利。如果是同等資質，男練擒龍訣，女練護花訣，初期也許不相上下，但女子四五十歲之後便會絕經，體力、精力都會大幅度下降，武功會停滯不前，甚至出現境界回落，而男子則不受影響。如果一來，男女之間的差距拉大，頂尖高手中男子過半……」
公孫詩語沒有再說下去，但姚夢虹卻聽懂了。萬艷騎士也好，御前護花騎士也罷，大多都在四十歲以上。只有到了這個年齡，才有可能擁有這樣的境界。對於女子來說，即將面臨絕經，武功境界止步於此。對男子來說，卻還有機會更進一步。
這樣一來，頂尖高手就成了男人的天下，這顯然與萬花國的體制相違背。
「可是……我在萬花律中沒有看到這樣的條文，也沒有看到相關的案例啊。」
公孫詩語笑了。「那男子最後被砍斷雙腳，罪名也不是因為練擒龍訣，但誰都清楚，擒龍訣是個不能提的忌諱。只是這五百年來，擒龍訣已經消聲匿跡，所以也沒有人提起。萬花律重修了四次，其中不會出現有關案例也是很正常的事。」
姚夢虹倒吸一口冷氣，站起身來，深施一禮。「多謝姐姐提醒。」
公孫詩語拉著姚夢虹的手。「田國士練的真是擒龍訣嗎？」
姚夢虹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他是有所悟，但是不是擒龍訣，現在還說不準。」事關生死，姚夢虹不敢怠慢，將田力從烏衣國士處得擒龍訣的經過說了一遍，但她隱去了口訣，也沒有講怎麼練。
公孫詩語沉吟片刻。「如果單從田國士習武的經過來看，最多只能說是疑似擒龍訣，並不能斷定。擒龍訣和護花訣相似，並沒有讓人在短短的兩三年內入霸的可能。可是田國士種性之強倒有點像擒龍訣。傳說中，擒龍訣的功效之一便是能讓護花訣境界高深的女子受孕。」
姚夢虹靈機一動，突然說道：「那國士練的就不是擒龍訣。他的武功比夏月菲、萬山紅都高，但夏月菲、萬山紅都沒能受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