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滴冷汗從鐘見的額頭流下。

　　他記得， 剛剛明明把那個相框蓋在桌子上了！

　　砰——

　　上方的白熾燈閃爍了一下，房間內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一片寂靜聲中， 鐘見聽見自己“呼哧呼哧”的呼吸聲，除此之外， 不遠處還有一陣陣咳嗽聲傳來。這咳嗽聲沉悶，好像是憋在喉嚨中， 費了渾身力氣才發出來。

　　一般人是不會這麼咳嗽的， 只有那些年老衰弱的老頭老太太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這個想法從鐘見的腦中一閃而過，但他很快就否決了。這個單身公寓裡面住著的就是師大的學生，怎麼可能會有老人在？

　　鐘見的目光從相框上掃過，相片中老太太的眼神怎麼看都不對勁， 讓他覺得渾身一涼。

　　“一個破照片而已……”鐘見咽了咽口水， 狠狠心，一把拉開了面前的窗簾，等陽光照射進來後，他才感覺了舒服一些。

　　客廳裡亮堂了起來。

　　鐘見大步走了過去， 閉著眼睛拿起相框，一把塞入了抽屜裡面。

　　反正汪喬下午五點才下課， 有的是時間恢復原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等到看不到那黑白遺照後，鐘見頓時舒坦了一些。他伸了個懶腰， 走向了汪喬的房間。

　　房門打開， 裡面是少女的閨房， 衣服、化妝品、娃娃都胡亂地堆放在一起， 門口甚至還扔著一件貼身衣物。

　　鐘見臉上掛著癡癡的笑，伸手撿起了地上的東西，將整張臉埋在裡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等聞夠了少女的芬芳後，他抬頭，看見單人床上被子淩亂地堆了起來，看樣子好像裡面躺了一個人。

　　鐘見先是一驚，後又是一喜。

　　驚訝得是汪喬今天沒有去上課，待在家中被他撞見了；喜得是，就算是被汪喬知道了，也沒關係，他是男的，汪喬是女的，怎麼樣都反抗不了他。

　　鐘見試探地喊了一聲：“汪喬？”

　　被子稍微拱了一下，似乎在回應。

　　鐘見攥著那件貼身衣物，上前一步走到了床邊，臉頰上是激動的潮紅：“汪喬，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喜歡我，所以我才做出這些事情，我都是因為喜歡你啊！”

　　說著，他撲到了床上，隔著被子將裡面的人死死抱住。

　　“汪喬，你就做我女朋友吧！”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摸著被壓在身下的人。

　　被子裡面的人開始激烈的掙扎。

　　鐘見臉上露出了猙獰的表情：“汪喬，你怎麼就這麼不知好歹！”

　　他轉念一想，只要汪喬成了他的女人，到時候怎麼樣還不是他說了算？再拍幾張裸照，這女的就任他擺佈了！

　　一點火心落下，瞬間染成了熊熊烈火。

　　鐘見想要把被子掀開，裡面的人拼死拉著被子，不讓他得逞。但到底男女實力差距大，鐘見用力一拉，被子還是被掀開了。

　　“汪喬，你還是……”鐘見低頭，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被子裡面哪裡有什麼汪喬？

　　下面放著的是一個相框，相框中的老太太正死死地盯著他。

　　“啊——”

　　鐘見慘叫了一聲，連滾帶爬地從床上下來，一屁股坐在木地板上，遠遠地看著那黑白遺像。

　　“這、這怎麼可能！”

　　這個相框，他明明已經塞到了抽屜裡面了！

　　難道……

　　鐘見冒出了一個想法。

　　難道是汪喬知道了他的存在，想用這個法子來嚇唬他？

　　這也太小瞧他了！

　　鐘見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下來，一覺得這可能是汪喬的惡作劇，就不太害怕了。他爬了起來，拿起了相框，冷笑著直視著相框中的老太太：“你還想要嚇唬我？”

　　他高高舉起右手，再將相框用力摔到地上。

　　“哢嚓”一聲。

　　相框上面裂開了一條條的裂縫，將裡面的黑白相片分割得四分五裂。

　　鐘見打算出去把外面抽屜裡面的相框也拿出來給砸了。他剛走出房間，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外面漆黑一片。

　　剛剛他明明已經把窗簾拉開了！

　　鐘見轉頭看向了窗戶，看見厚重的窗簾合攏，一條縫隙都沒漏出來。

　　“汪喬！”鐘見有些害怕，但還是強撐著說，“你給我出來！不然——”

　　他快步走到了櫃子旁，拉開了抽屜：“我就把你奶奶的遺像給砸了！”他伸手要去拿相框，卻摸到了一手的碎玻璃渣，他低頭一看，黑白相片透過碎裂的玻璃，變成了一個扭曲的笑容。

　　鐘見打了 個哆嗦。

　　“咳咳……”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清晰的咳嗽聲，接著是老太太的含糊的聲音：“你要……砸我的遺像？”

　　鐘見脫口而出：“裝神弄鬼！”

　　他回過頭，看見一個身穿壽衣，梳著老式髮髻的老太太正看著他，目光陰冷，就與黑白相片上的一模一樣，而且這老太太……沒有腿！

　　冷汗從鐘見的臉上滑下。

　　他終於明白這些不是別人的惡作劇，而是真正存在鬼！

　　還好鐘見現在距離門口很近，他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沖到了門邊上，瘋狂的扭動著門把手。

　　可是門卻紋絲不動。

　　“救命！”鐘見用力地拍著門，就算是這時候，他的手中還不忘拿著那件貼身衣物。

　　涼意越來越近。

　　鐘見僵硬地轉過頭，發現那個老太太已經不見蹤跡了。

　　他剛剛松了一口氣，卻發覺手上拿著的貼身衣物感觸不太對，他低頭一看。手中拿著的哪裡是汪喬的貼身衣物？而是那個黑白遺像！

　　完好無缺的相框中，老太太彎了彎嘴角，對他露出了一個陰惻惻的笑容。

　　鐘見眼睛一翻，直直暈了過去。

　　哢噠——

　　大廳裡面的白熾燈亮起。

　　江可樂和小鬼王坐在沙發上，汪喬過去奪過了鐘見手上的相框，小心地擺放在了櫃子上。她見了剛才那噁心的一幕，心中憤恨，又沖上去狠狠踩了鐘見幾腳。

　　鐘見呻吟了一聲，即將轉醒。

　　汪奶奶見了，趕緊飄了過去，俯身站在鐘見的面前，做了一個鬼臉。

　　鐘見剛睜開眼就看見這樣的畫面，整個人抽搐了一下，又暈了過去。

　　江可樂說：“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敢再靠近這裡了。”

　　汪奶奶連聲道謝：“多謝大師！”

　　江可樂擺了擺手：“小事，沒其他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

　　他拎起了小鬼王，走了出去。

　　汪喬突然道：“等等！”她追了上去，“我有個問題，以後我還能不能看見我奶奶了？”

　　江可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人鬼殊途，還是不要看見為好。”

　　汪喬漸漸紅了眼睛：“可是……”

　　汪奶奶倒是心寬，笑眯眯地說：“喬喬啊，我都快要投胎了，以後也不會來了。你還是好好學習，找份好工作才是正經事，不用老想著我了。”

　　汪喬哽咽：“奶奶……”

　　汪奶奶虛虛揉了揉汪喬的腦袋：“以後要小心點，保護好自己。”

　　在汪喬的眼中，汪奶奶的身影漸漸變得虛幻，直至消失不見。

　　“奶奶！”她沖上去想要抱住汪奶奶，可卻只能抱到空蕩蕩的一片空氣，她愣愣地看著汪奶奶消失的地方，半天沒回過神來。

　　江可樂咳嗽了一聲。

　　待到汪喬看向他的時候，他才指了指暈倒在地上的人，提醒道：“別忘了報警。”

　　汪喬低低“嗯”了一聲，拿出了手機報警。

　　江可樂好人做到底，等著員警上門將鐘見帶走了，這才離開了這裡。

　　後來江可樂偶然得知了事情的後續。

　　鐘見被拘留了十天就被放出來了，但他的精神狀況不太好，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不用說靠近汪喬住的地方了，就連看見一個和汪喬背影相似的人，都會渾身發抖，再也不敢騷擾別人了。

　　*

　　一陣折騰下來，一天差不多過去一半了。

　　江可樂惦記著搬家的事情，把小鬼王扔給了胡九微，讓她照看一下。

　　胡九微誠懇地說：“我不吃小孩。”

　　江可樂：“……”

　　小鬼王明顯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裡，縮在了江可樂的身後，只探出了一個小腦袋。

　　江可樂糾正：“不是給你吃的，你幫我看管幾天，塞筆記本世界裡面也行。”

　　小鬼王眼巴巴地看著江可樂，好像在問我是親生的嗎？

　　江可樂用冷酷無情地行動表示肯定不是親生的，一手拎起小鬼王就放在了胡九微的身邊。

　　胡九微伸出手指，用長長的指甲戳了一下小鬼王的臉頰，勉強答應了下來：“行吧。”

　　小鬼王：“嗚……”

　　可惜江可樂不為所動，轉身就走，就留著小鬼王一個人站在冷風中。

　　胡九微捏了捏小鬼王臉頰上的軟肉，還捏上了癮：“還挺好玩的……”

　　小鬼王的臉頰鼓了鼓，有些不滿意， 可胡九微還得寸進尺，兩隻手都捏上了，就像是捏麵團一樣東拉西扯的。

　　“！”

　　小鬼王生氣了，一雙圓滾滾的眼睛變得煞紅，小小的身軀後面出現了一個龐大的鬼臉，沖著胡九微吼了一聲。

　　陰風吹過。

　　胡九微花容失色。

　　小鬼王以為這女人害怕了，拍掉了臉上的兩隻手，得意地瞥了她一眼，表示不准再捏，再捏得話就一口吞了你！

　　“你把我的髮型弄亂了！”

　　胡九微不僅沒害怕，抱怨了一聲後，變本加厲，瘋狂地蹂躪著小鬼王的小臉，不一會兒白白嫩嫩的臉頰就變得通紅。

　　小鬼王真的生氣了。

　　他裂開了嘴，身後的鬼臉也長大了嘴巴，一口咬向了胡九微，要將這個人整個吞下。

　　胡九微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和我玩這個？”

　　她眼神一變，周身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身後浮現了九條尾巴，她眼睛輕輕一瞥，鬼臉瞬息潰散，連點動靜都沒有發出。

　　胡九微屈指彈了一下小鬼王的臉蛋，聲音溫柔但眼神冰冷：“給我安分點。”

　　小鬼王立馬慫了。

　　他不僅聽話，還主動將小臉蛋遞上去請求蹂躪。

　　胡九微捏了一陣就覺得沒趣了，指了指旁邊的小馬紮：“坐那，別煩我。”

　　小鬼王乖乖地坐在了那裡，等待著江可樂來接。

　　可是從白天等到太陽下山了，都沒看見來接他的人，他沮喪著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等到下班時間，胡九微都好像忘了還有小鬼王的存在，包包一拎就走人了，連說都沒說一聲。

　　遊客走得走散的散，不一會兒就只剩下小鬼王一個人了。

　　小鬼王回過神來，迷茫地看著空蕩蕩的一片。

　　嗚……好像回家。

　　他站了起來，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走了過去。

　　為了租金便宜，鬼屋是租在一個稍微有些偏僻的地方的。

　　現在又是傍晚，附近都沒什麼人，小鬼王沿著馬路慢慢地走去。

　　走了一會兒，小鬼王撞上了一個人，他呆呆地抬頭，看著面前這個面帶笑容的中年男人。

　　“小朋友，是不是和爸爸媽媽走散了？”中年男人半蹲了下來，關切地問。

　　小鬼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沒有媽媽，只是爸爸沒有來接他。

　　中年男人說：“要不叔叔帶你去找爸爸媽媽？”

　　小鬼王想了想，點了點頭。

　　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來，和叔叔走。”

　　他看著小鬼王精緻的五官，心想，這麼可愛的小男孩，年紀又適合，帶到外地去一定能賣處不菲的價格。想到一堆堆的鈔票，他更加熱切，想要伸手去抱小鬼王。

　　小鬼王皺了皺眉，避開了中年男人的手。

　　中年男人笑容一滯，但還是好聲好氣地哄道：“叔叔抱你，不然你這麼走，怎麼才能見到爸爸媽媽啊？來，叔叔牽你走。”

　　小鬼王這才伸出了他的手。

　　中年男人一把握住，帶著小鬼王走入了僻靜的小巷。

　　“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叔叔帶你去買好看的小衣服……”

　　“冰糖葫蘆要嗎？”

　　兩人漸漸走入了小巷深處。

　　巷口的路燈閃爍了一下，散發出了橘色的燈光，在燈光下，兩人的身影漸漸拉長。

　　一是高瘦的中年男人的影子，另一個不是小男孩小小的影子，而是……難以描述的恐怖鬼臉，在走動時，扭曲成了一個陰冷的笑容。

　　中年男人毫無知覺，帶著小鬼王走入了一處偏僻的居民樓中，敲了敲門。

　　裡面的人很謹慎，對了口號以後才打開了門。

　　中年男人推了小鬼王一把，將他推入了房間裡面，等到進到其中後，中年男人立刻換了一副面孔。

　　“上好的貨，你們看好了。”他指了指小鬼王。

　　房間裡面有一個中年女人和兩個中年男人，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小鬼王。

　　“他怎麼不害怕？”

　　“一句話都不說，不會是個傻子吧？”

　　“這娃娃看起來怎麼不太對勁啊？”

　　“怪滲人的。”

　　“快點把他關到房間裡面吧。”

　　小鬼王不哭也不鬧，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這三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