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因嘉華酒店出了人命，十八樓又都是VIP房、總統套房，來往的都是貴重的人物，酒店方面只能暫時封閉了發生過命案的那一片區域。

　　那裡的顧客，酒店會另外安排房間——其中顧總就被波及到了。

　　江可樂一看到這個說明，就自告奮勇地為顧總收拾房間。

　　旁邊的酒店服務員面帶微笑，柔聲細語：“貴賓不用擔心，我們有專業的整理房間的人員。”

　　好吧，有錢就是了不起。

　　江可樂只能放棄了這個想法。

　　再次回到十八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走廊上的燈光比之前黯淡一些，還有陣陣陰風吹來。

　　發生過命案的房間大開，裡面的屍體已經沒有了，只留下一道道員警取證過的痕跡。

　　跟在身後的服務員只看了一眼，就急急收回了目光，走進了旁邊的1888號房間。

　　術業有專攻。

　　一箱箱的行李被快速地收拾好。

　　江可樂還想著要努力一把，讓顧總明白他的貼心，結果在房間裡面站了半天，發現沒有任何插得上手的地方。

　　見人來人往、忙忙碌碌的，江可樂只能出去透透氣。

　　剛到走廊上，就聽見風中傳來幽怨的啜泣聲。

　　江可樂順著聲音找了過去，發現隔壁1886號房門開著一條縫隙，哭聲就是從裡面傳來的。

　　房間裡面坐著三個人。

　　準確的說是一人、一鬼加上一個狐狸精。

　　女鬼坐在那裡哭訴：“剛開始認識的時候人模人樣的，嘴上說得好聽——要為了我們的未來奮鬥，結果就是看我單純，騙了我的錢又騙了我的色，還讓我幫他借高利貸。”

　　記者大叔在那裡奮筆勤書，偶爾抬頭憤憤地說：“大妹子別難過，我一定曝光這個人渣！”

　　狐狸精小姐沒什麼同情心，磕著瓜子評價：“你覺醒得太晚了，死得這麼容易，倒是輕鬆便宜了渣男，最後難過的還是你爸你媽。”

　　女鬼小姐的哭聲更加大了，只是一邊哭，還一邊問記者大叔：“我妝花了沒有？我知道你要來採訪我，剛剛特意用了防水眼線，沒變成熊貓眼睛吧？”

　　記者大叔：“……”

　　江可樂抬手敲了敲房門，中斷了他們的談話。

　　胡白梨見了江可樂就直起了腰，坐得老老實實的，口上還說道：“我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按照法規你不能收我！”

　　那邊記者大叔也停下了筆頭，解釋道：“我就是看大妹子可憐，想幫她曝光人渣，省得更多人被騙……”

　　女鬼小姐點點頭：“他們都是好人呃……好狐狸精。”

　　江可樂撓了撓頭。

　　怎麼好像他變成了壞人？

　　見他們一副拘束的模樣，只能退了出去：“你們聊，你們聊。”

　　門縫緩緩合緊，隱約還能聽見裡面傳來幾句——

　　“我有個幾十萬粉的微博大V號，幫你發上去曝光，題目就叫——”說話的是記者大叔，“你們覺得‘震驚！渣男年入千萬靠得就是……’這個標題怎麼樣？”

　　胡白梨反對：“你們娛樂八卦怎麼就知道用震驚體？我來一個，‘渣男騙錢騙色又騙命’——震驚體太俗了，我都不好意思幫你轉發。”

　　此時江可樂小聲道：“標題不如寫 ‘嘉華酒店命案幕後的故事——渣男騙錢騙色又騙命’好一點。”

　　三個人齊齊回頭，對上了還站在門口的江可樂。

　　“我覺得這個好。”

　　“對對，標題又長又醒目，還精准地蹭到了嘉華酒店的熱度。”

　　“行，那就這個了。”

　　最後女鬼加上了一句：“還要用上我妝後無瑕疵奶油肌的精修美照和渣男用蘋果前置攝像頭拍的真實醜照，形成強烈震撼的對比。”

　　眾人：“……”

　　*

　　羅興是一個小公司空降的小領導。

　　在城中村裡，街坊鄰居都認識他，知道這是個不學無術，高中肄業的混混。憑著還算帥氣的臉和甜言蜜語，不知道騙了多少小姑娘給他錢花，甚至惹得一個小姑娘為他自殺了。

　　還好城市很大，羅興離開城中村避風頭，沒到兩年又搭上了一家小公司的千金，哄得單純天真的城市白富美求她爸爸安排了一個職位。

　　羅興在裝模作樣的時候還挺能唬人的，老闆考察了一段時間，覺得小夥子長相可以，還小有家產，就將他當成了未來的女婿。

　　同事們察覺到了老闆的意圖，也對他客氣三分。

　　羅興是事業愛情雙豐收，春風得意。

　　因為女友的這層關係，在老闆不在的時候，不免懈怠了下來，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悠閒的晃悠到了公司。

　　辦公室裡一片嘈雜。

　　同事們在熱烈討論著什麼，可一見羅興進來，紛紛都閉上了嘴，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羅興還毫無知覺，一副領導的樣子，環視了一圈：“上班時間就得有上班的樣子——”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辦公室中響起了“噗嗤”一聲。

　　羅興的表情有些難看：“是誰？給我出來！”

　　沒有人動。

　　平日裡奉承他、討好他的人通通不見了，還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羅興一拍桌子：“怎麼回事？”

　　有個一向和他不對付的人冷笑著說：“還在這裡裝？羅興，你被辭退了，要是還要點臉，就早點滾蛋。”

　　旁邊響起了一陣笑聲，有人捂著嘴說：“他能幹出這種事，還會要臉？”

　　“就是、就是。”

　　羅興的心中冒出了一個不好的預感，不和這群人糾纏，快步走向了他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雜亂不堪，他的私人物品都被胡亂地塞在了一個紙箱裡面，還可以看見上面一個個的腳印。

　　“你們——”羅興沖出了辦公室，一掌拍在了門上，一臉陰沉，“誰幹的？”

　　“你聽不懂話嗎？你被辭退了。”

　　“現在人事應該都把補償金髮到你帳戶裡面了。”

　　羅興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看他們說得不像是作偽，心中一陣慌亂，但還是強撐著說：“我不信！”

　　他想起昨天晚上女友的溫柔細語，頓時有了底：“我要見老闆！”

　　正說著，公司老闆就走了進來。

　　羅興立刻笑著迎了上去：“老闆……”

　　往日還和藹的老闆厭惡地皺了皺眉：“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羅興想要解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老闆揮了揮手，像是在趕一隻煩人的蒼蠅：“你被解雇了，趕緊走吧。”

　　在同事們的嘲笑聲走，羅興只能抱著紙箱走出了辦公樓。

　　“怎麼回事？”

　　昨天的升職加薪還在眼前，怎麼就化作了一團泡沫？

　　羅興恍惚地坐在了臺階上，將紙箱放在了邊上，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拿起手機一看，是女友打來的。

　　還有機會！

　　羅興的臉上浮現了一個笑容，只要女友向她的老闆爸爸撒撒嬌，不就什麼都回來了嗎？

　　他接通了電話，什麼都來不及說，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劈頭蓋臉的罵聲。

　　“人渣！”

　　“我真是瞎了眼睛才會被你騙了！”

　　“分手！你再在我面前出現，我就要你好看！”

　　嘟嘟……

　　羅興一個字都插不上，只能聽著女友掛斷了電話。

　　巨大的恐慌將他籠罩了起來。

　　不會知道他做的事了吧？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羅興否定了，那個蠢女人都死了兩三年了，早就沒有風聲了，怎麼可能還有知情人？

　　叮咚！

　　一條微信消息響起，羅興心煩意亂，懶得去看。可不知怎麼的，手機螢幕一暗，那條微信消息自顧自地跳了出來，然後點開了發來的連結。

　　《嘉華酒店命案幕後的故事——渣男騙錢騙色又騙命》

　　看到這個標題，羅興就心口一顫。

　　他想要關掉這個視窗，可是手機好像失靈了，什麼反應都沒有，自顧自地將這篇文章拉到最下方。

　　那裡貼著兩張照片，一張是他的照片，在鏡頭前，他顯得畏畏縮縮，還好的五官都扭曲了起來，透露出一股猥瑣的味道。

　　再下面一張照片，是一個妝容精緻優雅的女人，正對著他微微一笑。在注意到羅興的目光後，女人飽滿鮮豔的嘴唇翕動，無聲地說出了兩個字：“人渣。”

　　羅興手一抖，手機整個摔到了地上，裂成了兩半。

　　“不可能！”

　　好像身後有什麼恐怖的怪物在追趕著他，他連地上的物品和手機都沒撿，就一臉慌亂地跑了出去。

　　“不、不可能！那個蠢貨早就死了！”

　　那個女人是他觀察了許久的獵物，美貌、單純，剛剛畢業，孤身一人來到大城市尋找工作。他有意接近，甜言蜜語騙了色又騙了財，最後還哄著她欠下一筆高利貸給他揮霍，最後還懂事地躲在酒店裡自殺，讓他剩下了許多的麻煩。

　　都兩年過去了，怎麼可能還有人知道真相！

　　羅興神經質地喃喃自語，一個沒注意，撞上了迎面走來的一個路人。

　　*

　　江可樂正在回顧總的消息，一個沒注意，被迎面走來的人撞上了，肩膀被撞得生疼。

　　“不好意思……”他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去。

　　撞他的是一個眉眼帶煞、黑氣纏繞的男人。

　　看起來孽債累累、運道不順。

　　羅興心情煩躁，見撞到的又是個文文弱弱的青年，不耐煩地推了一把：“滾開。”

　　可不知怎麼，竟然沒推開這青年，反而自個踉蹌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

　　他瞪了青年一眼，罵了一句“晦氣”，自顧自地走開了。

　　江可樂回頭瞥了他一眼，只見他身上的煞氣越來越重，幾乎接近赤紅了。

　　因果自有報應，他懶得多管，低頭看了眼手機螢幕。

　　【顧：到了嗎？】

　　江可樂按了按鍵盤，打出了一句“馬上就到”，正要發出去，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刹車聲。

　　他看了過去，剛剛撞到他的青年，現在正躺在車輪下面痛苦的呻吟，一灘鮮血在柏油馬路上緩緩暈開。

　　馬路對面。

　　紅燈閃爍了兩下，這才變換成了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