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餓死鬼直播了四個小時就下播了，也不是因為他吃飽了，而是怕一直吃下去嚇到別人。

　　下播後，餓死鬼癱在沙發是，吃得是滿嘴流油，只是吃了這麼多東西，但他還是沒有一點變化。

　　“攝像頭和食物花了兩千多。”

　　阮圖在那裡算帳：“打賞一共是……”

　　開直播間用得是阮圖的身份證，打賞來的錢自然是打到了他的帳戶裡面，他的手指滑動著，看著一串串的數字，長年赤貧的他激動得連耳朵都蹦出來了。

　　阮圖頂著兩根白軟的耳朵，說出了一個數字：“打賞了一萬多！”

　　“扣除稅和成本，淨賺六千多！我們兩個一人一半也有三千了！”

　　聽到這話，餓死鬼不服了：“我呢？明明我也出力了。”

　　江可樂抬手就朝他扔了一個飲料罐，語氣危險：“白吃白喝還要求這麼高？”

　　餓死鬼立即閉上了嘴。

　　“可樂，我把錢轉給你了。”阮圖喜滋滋，“下個月房租有著落了。”

　　餓死鬼又開口了：“至少分我一千……”

　　江可樂收了錢，對餓死鬼溫柔細語：“你想去投胎了？”

　　滿滿地都是威脅之意。

　　餓死鬼連連搖頭：“不、不，我不要去投胎……”

　　“我這輩子就是鬧了饑荒，被活活餓死的，餓了足足有幾十年，現在好不容易吃飽了，萬一投胎的時候倒楣，又餓死了該怎麼辦？”

　　“不想投胎就安靜點。”

　　餓死鬼縮在角落裡，不過他好歹是能出附身的鬼，膽子不小，還弱弱地開口：“你們這是無視鬼權的行為……別人請鬼還要燒點紙錢呢！”

　　阮圖若有所思：“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我來當他的經紀人，再成立個經紀公司。”阮圖越說聲音越大，“剛剛後臺有人找我進行商業合作，到時候直播賺了錢我們五五開！”

　　餓死鬼眼睛都亮了，連連點頭。

　　江可樂卻知道這餓死鬼心中別有心思，沒有立即答應下來，而是裝出一副猶豫的樣子：“他到底是餓死鬼……”

　　阮圖：“你看他哪裡像鬼了？”

　　為了保住這個難得的飯碗，餓死鬼抱著隆起的肚子，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也是，除了人瘦了點，肚子大了點，哪裡看得出個餓死鬼。

　　阮圖給出了強有力的一擊：“你的房貸也有著落了，不用每個月都要有那麼幾天。”

　　江可樂見餓死鬼面露忐忑之色，這才開口：“簽個合同，如果違反規定，原地超度。”

　　餓死鬼打了個哆嗦，直直點頭。

　　阮圖見搖錢樹被嚇傻了，趕緊說：“沒事、沒事，如果我們公司到時候做大做強，你就是公司裡面的元老，年休假、年終獎、分紅什麼的絕對不會少……”

　　江可樂補充：“先有規定，再有人情，你知道團隊合作精神嗎？大家一起工作，是個team，團結友好、共同進步、共同致富……”

　　兩個人一個當白臉一個當紅臉，讓餓死鬼乖乖地簽下了一系列的合同，成為了月兔經紀公司的第一位員工。

　　江可樂提醒：“回頭去辦個營業執照，不能偷稅漏稅。”

　　阮圖嘀咕：“怎麼還真的成立經紀公司了？我只是隨口說說的。”

　　“我覺得你的想法不錯——做大做強、努力賺錢。”江可樂拍拍他的肩膀，“嗯……以後驅鬼的時候我下手輕點，說不定可以抓來當苦力。”

　　*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江可樂作為一個社畜，明天還要上班，就留著餓死鬼和阮圖住在一起，自己先回去了。

　　阮圖為了省錢，是租在一片城中村裡面的。

　　這片地區魚龍混雜，大多都是外來人口，街道上亂糟糟的，一路走去，什麼洗浴中心、理髮店、流動小吃攤亂七八糟地擠在一起，人聲鼎沸。

　　江可樂打算走到路口打個車回家，可走到一半，總覺得有個人跟在他身後，鬼鬼祟祟的。可這人人多，他回頭看了幾次，都沒找到那個跟在他身後的人。

　　他想了想，抬腳拐進了一個人稍少一些的小巷裡面。

　　小巷門口的路燈年久失修，閃了一下，突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江可樂停住了腳步，看見前方湧出了一片迷霧，隱約可以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匆匆走過，男人懷中抱著一個穿著粉紅裙子的小女孩。走動間，可見男人的臂彎中露出一張青白的臉，那小女孩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江可樂所在的地方。

　　那女人一邊走一邊埋怨男人：“都怪你，我的女娃兒……你咋不知道下手輕點？”

　　男人臉色不太好看：“別說了，小心把人引過來，難道你還想送我去坐牢？”

　　“那現在咋辦？”

　　“正好村裡有戶人家請我造房子……”

　　交談聲伴隨著人影漸漸消失在了濃霧中。

　　路燈又亮了起來。

　　江可樂回過頭了頭，看見一束冷白燈光下，站著一個小女孩。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穿著粉白裙子的小女孩，身上這裙子不知道穿了多久，灰撲撲還濕漉漉的，髒得不能看，裙角還暈開了一點血跡。

　　江可樂走了過去，蹲了下來：“為什麼跟著我？”

　　小女孩長得挺可愛的，胖嘟嘟的小臉，眼睛又大又亮，只是嘴唇紅潤了一下，看起來像是偷偷塗了大人的口紅。

　　小女孩的懷裡面抱了一個和她一樣可愛的洋娃娃，仰起頭，細聲細氣地說：“叔叔能送我回家嗎？”

　　江可樂糾正：“叫哥哥。”

　　小女孩：“……”

　　她只能改口：“哥哥能送我回家嗎？”

　　江可樂答應了下來：“行，你家住在哪裡？”

　　小女孩朝著前面指了一下，用髒兮兮的小手緊緊地拉住了江可樂的衣角，生怕被扔下了。

　　江可樂帶著她一直向前走去，周圍的建築從簇新的樓房變成了又破又小的老房子，人也越來越稀少，隱隱還能聞到垃圾的臭味。

　　一路跟著小女孩所指的方向走去，最終停在了一個破舊的筒子樓門口。

　　“樓上。”

　　江可樂上了樓，到了二樓一扇生銹的防盜門前，抬手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接著是男人粗聲粗氣地問：“誰啊！”

　　咣當一聲，裡面的木門被粗魯的打開，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透過防盜門的間隙，朝著外面看了過來，態度不是很好，粗聲粗氣地說：“什麼事？”

　　江可樂：“你家女兒丟了……”

　　話還沒說完，就見那男人臉色一變，重重地合上了門。

　　江可樂又抬手敲了敲門。

　　隔著木門，聽見了男人慌張了聲音：“什麼女兒！我們家沒女兒，你再敲門我就報警了！”

　　江可樂低頭與小女孩對視了一眼。

　　小女孩癟了癟嘴，帶著哭腔：“爸爸……”

　　可裡面的人好像根本沒聽見。

　　江可樂淡淡地說：“你的屍體不在這裡，根本進不去的。”

　　小女孩原本還在哭泣，聽到江可樂的話，瞬間變了一個模樣。

　　原本胖嘟嘟的小臉凹陷了下去，變成青紫顏色；又大又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黑沉沉的，充斥著怨恨和瘋狂；唯有嘴唇還是這麼的鮮紅，像是用血染的一樣。

　　滴答——

　　一滴帶著腥氣的水滴從衣角落下。

　　“我的屍體……”小女孩的手指如雞爪般瘦弱，攥著江可樂的衣角，“我要我的屍體，叔叔，幫我找屍體好不好……”

　　一雙無神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江可樂，殷紅的嘴唇一張一合，露出了沾著血跡的牙齒。像是只要他不同意，就會撲上去將他撕咬成碎片。

　　如果換個普通人，早就嚇得屁滾尿流，說什麼都答應了。

　　可是這次，小女孩遇到的不是普通人。

　　江可樂退後兩步，看著滿身腥氣的小女孩，伸出一根手指頂在她腦門上，阻止她靠近，自語道：“太小了，不能雇傭童工。”

　　小女孩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但莫名地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你……”她露出了一個更為恐怖的模樣，“你不幫我找屍體，就把你的屍體給我……”

　　“有沒有個求人的樣子。”江可樂輕輕一戳，小女孩就“啪”得一下坐在了地上。

　　小女孩掙扎著爬起來，還沒站穩，又被面前的人戳了一下，再一次向後仰去，倒在了地上，她愣愣的，再也看不出恐怖的模樣。

　　“你這副樣子，看到都被嚇跑了，誰會幫你找屍體？還有——別叫我叔叔，我才二十出頭，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叫哥哥，懂嗎？”

　　江可樂痛心疾首：“這次的鬼不行啊。”

　　小女孩呆了一下。

　　最後還是乖乖地變回了剛才白雪可愛的模樣，軟軟道：“哥哥，幫我找屍體。”

　　“這樣還差不多。”江可樂點點頭，“你屍體在哪裡？”

　　小女孩歪了歪頭：“我被爸爸埋在牆壁後面了，找不到了！”

　　*

　　江可樂帶著小女孩回到了城中村，按照剛在濃霧中看見的景象，在附近晃了一圈，找到了一處地方，這裡的房子都是近幾年造起來的，足足有三四幢。

　　“應該是這裡。”

　　“哥哥快點把我挖出來，讓我回家找爸爸。”

　　說起後面半句話，小女孩還是軟軟的，但提起“爸爸”的時候，眼中閃過了一道詭異的紅光。

　　“可是這麼多房子……”江可樂掃過面前的房子，目標實在是太多了，裡面都住著人，不太方便找。

　　小女孩仰頭看著他：“你難道不會什麼尋鬼、抓鬼的法術嗎？”

　　江可樂：“還真不會。”

　　小女孩又問：“你這麼容易招鬼，那平時怎麼活下來的？”

　　“啊？”江可樂撓了撓頭，不太確定地說，“……用物理手段。”

　　小女孩只能提議：“我們趁著天黑偷偷進去……”

　　江可樂突然一拍手掌：“我想到辦法了。”

　　小女孩充滿期冀地看著江可樂，想要看他使出什麼法術。

　　可結果江可樂只掏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喂？員警叔叔，我要報案，對就在城中村，我發現了一個殺人埋屍的現場。”

　　小女孩：“誒？”

　　怎麼和她想像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