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渺不知道此時皇帝在想些什麽，此時的他隻想知道國師身上的秘密，卻沒有察覺到皇帝身上的殺心。

　反而是顧宵最先感覺到，敏感又警惕的看了一眼顧渺。

　“如今時辰已晚，渺兒你同宵兒先回去休息。等明日朕把國師叫來，你同他當面說一說此事。”皇帝猶豫著說道，不過是一句話的時間，他的心思已經百轉千回。

　今日渺兒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遍了皇宮，國師就住在京城，自然也會得到消息有所準備。

　他只需要看二人對峙，便能清楚到底誰對誰錯，而且兩邊都不得罪。若是國師說謊，渺兒是他的兒子，應該不會對他有所抵觸。若是渺兒說謊，國師那邊也有準備，也必定不會怪他。

　皇帝的算盤打的不錯，想著兩邊都不招惹。

　但是他忽略了顧渺並非旁人，是他的兒子。被父親如此對待，就算不恨他，也會隨之疏遠的。

　顧渺本以為父皇就算不信他也會馬上召國師過來，卻不曾想到父皇會為國師拖延。他心頭不由得湧上一股淡淡的冷意，表情也越發的冷漠。

　“是。”即便如此，顧渺也到底沒有撕破臉，只是答應下來。

　畢竟他現在最想對付的……是國師。

　皇帝大約是覺得累了，拄著桌子低頭閉目養神，旁邊的太監善解人意的過來替皇帝按／摩。

　他揮了揮手，示意顧渺離開。

　顧渺和顧宵紛紛行禮，然後離開了勤政殿。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微黑，宮裡的路上已經看不到什麽人，只有他們兄弟二人慢吞吞的往回走。

　路的兩旁都是深紅色的宮牆，周圍靜悄悄的，剛好適合幽會說話。

　顧渺沒什麽要對顧宵說的，可顧宵卻有話要說。

　“哥哥昨日……在長夜山可還好？”顧宵猶豫著問道。他不知道他這位兄長遭遇了什麽，若是真的遇到惡龍，看他如今蒼白的臉色，恐怕昨日一定很是淒慘。

　“還好。”顧渺不願多說。實際上他更願意自己回東宮去，他同顧宵根本沒什麽話可說。

　“是我不好，本應該由我替哥哥去獻祭的。”顧宵突然伸手拉住顧渺的手臂，聲音裡也帶了一分難過。“還能再回到宮中已經是莫大的幸運，要是我去獻祭就不會讓哥哥受苦了。”

　顧渺被拉住了手臂，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這樣的話在他獻祭之前說，他或許還會感動。可現在才說，實在是太晚了。

　“無妨。既然我已經去獻祭，再說什麽都是徒勞。你不如好好同太傅學習治國之道，或許還能為南梁有所貢獻。”顧渺輕描淡寫的略過顧宵想說的話題。

　“我知道已經晚了，哥哥。”顧宵猛地撲到顧渺的懷裡，兩隻手緊緊的環住他的腰。“對不起，是我不好，讓哥哥受委屈了。”

　顧渺：“……”知道對不起我就趕緊松開！

　“可是哥哥好像從我回來就一直不太喜歡我。”顧宵整個人都埋在顧渺懷裡，像是一隻撒嬌的大狗。“哥哥對誰都微笑著，偏偏只有看著我的時候眼裡沒有笑意，也不肯同我親近。尋常百姓家的兄弟都會嬉戲打鬧，我也想同兄長……關系融洽。”

　他抬起頭，水潤潤的眼睛像是小狗崽一般柔潤可人，讓人心生憐惜。

　甚至有那麽一瞬……顧渺也懷疑自己有些冷漠。

　但是已經不重要了。

　“你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不會討厭你。”顧渺輕柔的摸了摸顧宵頭頂的黑發，心中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我已經獻祭，已經是神龍的人，你還是當……沒有我這個哥哥的好。”

　顧渺說的是真心話，此時此刻，他更願意所有的人都不記得他，當他是陌生人，這樣他或許會更自在。

　“叮咚！恭喜您的修為再度恢復！”

　顧渺感覺到身上湧上一股淡淡的暖流，他已經習慣修為時不時的恢復一點點，這一次倒也沒有很驚訝。

　“怎麽會……哥哥不要說這樣的話！”顧宵心中慌亂，他本以為只要他老老實實認錯，哥哥就會看在他們是兄弟的情況下關系緩和一些，可沒想到居然聽到這樣的話！

　他剛想再說什麽，卻被不遠處的拍手聲打斷。

　以顧渺現在的修為要感知到有人偷聽還是有些難度，他循聲望去，看到林崖香穿著一身墨藍色衣裳站在不遠處禦花園的桃花樹旁。

　剛剛林崖香應該就是躲在了桃花樹後，所以沒被他們發現。

　“好一副兄弟情深的場景。”林崖香的語氣隱隱透著微微的酸意。“我還不知道兩位殿下關系如此之好。”

　林崖香本來是因為北境的戰事而進宮，中途聽到了顧渺回宮的消息，這才在此處等候，沒想到撞破這樣一副“兄弟情深”的場景。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話是諷刺他們二人關系不好。

　此話一出，埋在顧渺懷裡的顧宵便變了眼神，身子緊繃起來，隨時準備攻擊。兄長怎麽說他都沒關系，但是不相乾的人說這樣的話……他可不會心慈手軟。

　“你既然還認我們是皇子，為何不行禮問安，還在一旁偷聽偷看？不知道皇室所至之處不相關的人都要避開嗎？”顧渺雖害怕這個便宜弟弟，但是這一世顧宵也沒做什麽壞事，再加上血緣牽絆，總比林崖香要略微親近些。

　再加上林崖香上次出言不遜，他心中十分厭煩，這才言辭激烈些。

　林崖香則是因為顧渺的表現而微愣。雖說上次不歡而散，但是他隻當是這位太子殿下羞於啟齒說喜歡罷了。

　再加上昨日祭祀台上，這位殿下舞姿曼妙，身段妖嬈，一身雪色肌膚在他眼前搔首弄姿，勾得他心癢難耐，幾乎想把他ya在身下給辦了。

　“兩位殿下安好。”心裡這樣想著，表面功夫卻還是要做好。林崖香敷衍的行禮問安，眼神卻幾乎黏在顧渺身上。

　“時辰不早，卿也該出宮了。否則被其他人看到，恐怕便要宮規處置。”顧渺拉開顧宵，讓他好好站著，他自己則是面無表情，看起來多了幾分嚴肅。

　殊不知這樣清冷端正的姿態在其他人眼中有多麽誘人。

　“臣只是聽說殿下回來，所以想和殿下敘敘舊罷了。”林崖香眼睛發直，一副癡態。

　他完全沒想到他之前完全看不上的大殿下居然會這麽誘人心魂。

　“哥哥，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林將軍不怕晚，可我自幼被迫乞討，最怕天黑，若是哥哥不陪我回去……”顧宵的聲音軟軟的，眼睛大大的，眼神也軟得要命，聲音也嫩，倒真的像是撒嬌的弟弟。

　他前世也打聽過，顧宵走丟後被人販子賣掉，後來逃出來沿街乞討，沒少被人欺負。想到這裡，顧渺心裡難得軟下來，伸手摸了摸顧宵的頭，再望向林崖香的目光便多了幾分冰冷。

　“林將軍還想留下便留下吧，我們便不奉陪了。”顧渺眼神微凜，拉起顧宵便往東宮的方向走。

　他的動作也快，林崖香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們便已經走遠。

　顧宵趁顧渺不注意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氣急敗壞的林崖香，露出一個得意又嘲諷的眼神，最後才回頭緊跟上他的兄長。

　“哥哥，你回來還不曾用膳吧，不如咱們一起。”顧宵的語氣歡快了許多，“就在哥哥的主殿用，好不好？”

　少年的聲音活潑有朝氣，隱隱帶了一絲希冀，讓人很難拒絕。

　若是往常，顧渺肯定會直接拒絕。可剛剛的事情讓他在對上少年的眼睛時略微猶豫了一瞬。

　就是這麽短短一瞬間，顧宵抓住了機會，直接半推半讓的把人送進主殿，“我就當哥哥答應了！咱們兄弟二人還不曾一起吃過飯呢！”

　顧渺被這樣的顧宵纏得沒有辦法，隻好答應他的請求。

　只能說凡事都不能比較，若是有更差的擺在差的面前，多數人都會覺得差的也能接受。

　因為林崖香和南梁皇帝的襯托，顧渺反而覺得顧宵沒那麽令人討厭。

　可惜目睹全過程一直等待太子殿下尋求幫助的某位聽牆角的惡龍，只能看著顧宵帶著顧渺進屋用膳，氣得他再次拍碎了一塊琉璃瓦。

　粉碎的琉璃瓦留下一地的粉末，楚雁來眉毛微挑，像是想起什麽來，緩緩地消失在空氣中。

　下一瞬間便直接移動到了顧渺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