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民國婚姻篇4
「不然呢?」慕杉輕鬆地反問, 謝嘉樹卻不是那麼輕鬆, 他神色凝重,甚至有些痛苦, 目光微微渙散, 半晌突然說一句:「不可能!」而後看嚮慕杉, 似乎也等著慕杉和她一起否定這件事情。
然而, 慕杉只是看著他, 並沒有不說話。
「不可能!」謝嘉樹又說一遍。
「怎麼不可能?」
「他是我大哥。」
「哦, 是嗎?」慕杉輕飄飄的語氣似乎惹怒了謝嘉樹, 謝嘉樹倏地瞪著慕杉,問:「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聽不懂嗎?我在諷刺啊,我以為我表現的挺明顯了。」
「蘇一曼!」謝嘉樹怒吼。
「我在這兒呢,不用那麼大聲, 你想說什麼, 我都聽得著。」
「你給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 我還不樂意伺候你了!十多歲的時候你看不清楚真相那是年少沒閱歷,現在還看不清楚, 你就是腦子有問題了!」慕杉絲毫不退讓, 直把謝嘉樹氣的臉通紅, 謝嘉樹指著外面怒喊:「出去!」
「不稀罕待!」慕杉隨即收拾銀針,從浴室出來,正巧小紅聞聲急匆匆跑過來,迎上慕杉,隨即喊:「三少奶奶。」
慕杉又是一副溫柔似水的樣子。
「三少奶奶, 三少爺他——」小紅試探地詢問。
「他很好,就是又發脾氣了,你去看看吧。」慕杉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出了次臥,剛出來又碰上了謝嘉連,謝嘉連問:「三弟妹,怎麼了?」
慕杉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三弟又發火了?」
慕杉點頭:「嗯。」
「為什麼?」
「不知道,他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發火,我已經全心全力地討好了,他還這樣。」
聽言,謝嘉連蹙起眉頭,說:「三弟妹,你這樣不行啊,你多耽擱一天,胡山就多吃苦一天。」
慕杉一驚,看向謝嘉連。
「三弟這種情況,你不能認為對他好,就是好。要讓他覺得好,這才是好。他稍微有個人待他好,他就會真心實意對別人好,你得想想辦法啊,不能還按原來的套路。」
慕杉又擦了擦眼角說:「那我知道了。」
「盡快吧。」
「好。」慕杉擦著眼睛走到臥室,自顧自地睡覺,也不理謝嘉樹了,第二天一早,她洗了臉,換了身鮮艷點兒的旗袍,漂漂亮亮地來到謝嘉樹這兒,謝嘉樹正坐在輪椅上扣衣扣,小紅在疊被子。
見慕杉光鮮靚麗的出現,謝嘉樹掀了掀眼皮,沒說什麼。
「小紅,疊好了就出去吧,我有話和你們三少爺說。」慕杉說。
「是,三少奶奶。」
「把門帶上。」
「是,三少奶奶。」小紅畢恭畢敬地應著,走了出去。
「你又要幹什麼?」謝嘉樹問。
慕杉笑了笑,坐到沙發上,指了指門,謝嘉樹狐疑地看過去,房門是緊閉著的,沒有任何異樣,但是門底與地面兩三厘米高的空隙處,清晰地看到外面站了個人,也就是說有人偷聽,謝嘉樹一愣,看嚮慕杉。
慕杉看著門口說:「嘉樹,我們非要這樣子嗎?」
謝嘉樹也看著門口。
「其實,我喜歡的是你,和胡山在一起,只是為了讓你多在意我一點。」
謝嘉樹差點被慕杉這句話給驚到,他轉頭看嚮慕杉,發現這女人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情話,真、真……這就是所謂的才女嗎?才女臉皮都這麼厚嗎?那他以前算是白認識她了!謝嘉樹正出神時,突然被慕杉推到門邊,門微微拉開一條縫,從縫中可見小紅追著謝嘉連出了宅子,正低語什麼,看口型,有「三少爺」三個字。
小紅是他的丫鬟,十年前就跟著他,凡事都和他說,現在居然去找謝嘉連?謝嘉樹不是一個笨人,只是他自小受的教育是團結、情義重於一切,所以他絲毫沒有懷疑過謝嘉連,可是昨天腿上久違的麻疼,令他忽然明白一點點,經過一晚上的否定、肯定再否定,雖然沒有確定的答案,但是之前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事情,如今已經謝嘉樹的思考下,對其產生了質疑,對謝嘉連也抱了懷疑的態度,尤其是現在小紅主動找謝嘉連。
他無痛無癢,身體好好的,不過是和蘇一曼說了幾句話,小紅先是偷聽,然後去找謝嘉連,除了被收買,謝嘉樹想不到其他原因解釋小紅的行為。
「看到了吧?」慕杉問完之後,把謝嘉樹拉離門口。
謝嘉樹昨晚一夜沒睡好,眼底有些烏青,看著慕杉的目光也有些陰鬱。
「你早就知道了?」謝嘉樹問。
「比你早一點點。」慕杉說。
「為什麼要告訴我?」
慕杉想了想說:「可能我心好吧。」
「你是為了胡山吧?」謝嘉樹說。
慕杉想反駁,但只有這個原因可以讓謝嘉樹順理成章地相信她的一切行為,於是她保持沉默。
謝嘉樹也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慕杉先開口說:「我可以治好你的腿。」
「命呢?」
「什麼?」
「兩年以後我不是還要死嗎?」
「不會,兩年以後你不會死。」慕杉平靜地說,但是謝嘉樹內心卻是波濤洶湧,他坐上輪椅時,不到二十歲,那時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硬是被輪椅生生掐死了所有的希望。再次站起來這種事情,他早就死了心,可是現在蘇一曼說可以治好,他怎能不為之動搖。
「你不相信?」慕杉問。
謝嘉樹自然相信,就憑昨晚腿上近似錯覺的麻。
「相信。」謝嘉樹頓了頓,面色冷靜地問:「只要你能治好我,我滿足你的一切需求。」
慕杉揚了揚嘴角,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得知自己信任的哥哥傷害自己,沒有崩潰的瘋掉,反而這般沉得住氣,還真是心裡素質過硬。其實也不一定,說不定這傢伙咬著被角又哭又嚎又撕心裂肺又日天怪地一晚上呢,不然怎麼兩濃重的黑眼圈呢,不過是修復能力很強而已。
「行,我們成交。」慕杉說:「另外,你要不信我的說的,你可以再繼續觀察觀察。」
「不用你說。」
「不識好人心!」
謝嘉樹看慕杉一眼,將臉偏到一旁。
慕杉見他沒有懟回來,也就沒有氣他,只是看見他熟悉的側臉時,微微有些失神,不過,只是偶爾,她大部分時間還是比較理智的,在謝嘉連面前做足戲碼。
謝嘉樹對慕杉的話還是持懷疑態度,但是經過他半個月的觀察,漸漸發現了蛛絲馬跡,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這天,再一次暴躁地沖慕杉發火,沖小紅髮火,連謝嘉連的西醫汪醫生也驚動了。
汪醫生和謝嘉樹聊了一會兒之後離開,慕杉來到謝嘉連的書房,向謝嘉連透露了一份謝老爺子昏迷前留給謝嘉樹的碼頭生意,謝嘉樹得知後極其興奮地問:「別的呢?」
慕杉說:「別的他沒說。」
「你怎麼不問?」
「你看他動不動就發脾氣,我怎麼問?」
謝嘉連皺眉,滿臉不悅。
慕杉瞥了謝嘉連一眼,說:「剛才汪醫生說了,像嘉樹這種情況需要靜養,才能心情愉快,所以我想帶他去六安州過段時間,調節一下心情,這樣他有什麼事情,也願意和我說。」
去六安州?
謝嘉連一聽,本能地反對,怎麼能讓謝嘉樹離開他的視線呢,可是不待他開口,慕杉又說:「所以,臨去之前,我想見一見胡山。」
她不提胡山,他都快忘了胡山是他的王牌了,一提這個王牌,謝嘉連忽然覺得就算讓蘇一曼把謝嘉樹帶走又怎麼樣?不是有眼線嗎?一個女人和一個癱子能折騰出什麼來,何況謝嘉樹那麼信任他,他手中又有蘇一曼的心上人,這麼一想,謝嘉連認為只要蘇一曼能夠把謝嘉樹的秘密都套出來,那也是值得的。
不然,憑謝嘉樹的硬骨頭和愛國之心,指不定把財產都上交給國家了。
「大哥。」慕杉一臉焦急地問:「我能見一見胡山嗎?」
「這個……」
「大哥,就算見不著,捎封信總可以吧?」
「那我試一試吧。」
三天後,慕杉拿著胡山的一封信帶著謝嘉樹、小紅,由謝嘉連開著車子,送到西州火車站,謝嘉樹表現的是不願意去六安州的樣子,硬是被謝嘉樹勸住,上火車前,謝嘉連意味深長地看慕杉一眼,又看小紅一眼。
小紅點了點頭。
謝嘉樹餘光中看到了這一切,他當作沒看見,說:「大哥,家裡面就麻煩你了,還有爸那裡。」謝老爺子還昏迷在洋人醫院,被照看著。
「我知道,你安心養病。」
謝嘉樹苦澀一笑,說:「就我這身體還養什麼養啊?」
「三弟,你不要這麼悲觀,會好的。」
謝嘉樹又是一笑。
「快上車吧,馬上車就要開了。」
小紅推著謝嘉樹朝火車上上,三人坐了七個小時的火車到了六安州,六安州是謝家的老家,謝家除了有個別親戚在六安州外,還有一處宅子在,常年有兩三個當地幫忙看著,慕杉、謝嘉樹此去,正是住在宅子裡,宅子是兩進式,很精緻,座落於山水之間,很適合養病。
慕杉剛到六安州就給謝嘉連寫了信,匯報謝嘉樹的情況,同時小紅也寫。
按照在西州生活的模式持續七八天之後,慕杉開始不讓小紅進門伺候了,這天慕杉正在房內給謝嘉樹按腿,問:「有感覺嗎?」
謝嘉樹說:「有。」
話剛落音,房門傳來吱呀一聲。
慕杉、謝嘉樹同時心頭一緊,沒有再聽到門外的聲音。
慕杉緩緩站起身來。
「一曼。」謝嘉樹喊。
慕杉沖謝嘉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緩步朝門口走。
小紅似有察覺,在慕杉拉開門的剎那,立刻往外走。
「小紅!」慕杉喊。
小紅慌張回頭,強裝鎮定,說:「三奶奶,您有什麼吩咐?」
「你過來。」慕杉說。
小紅心神不寧地低下頭。
「過來。」慕杉聲音平緩。
小紅微微縮了下肩,眼珠亂轉,警惕地朝慕杉走,走到慕杉前,慕杉手伸向她的手腕,她立刻甩開,並朝慕杉出拳,堪堪要擊中慕杉的臉蛋時,慕杉迅速閃開,小紅知道三少爺的腿有知覺了,三少奶奶似乎也叛變了,她想破釜沉舟一次回去向大少爺告密,沒想到長在閨閣中的三少奶奶能躲過她的一拳,隨即一愣,還沒有過來時,膝蓋狠狠挨了一腳,她受力單膝跪地,正要反抗時,左臂被制住,背在身後,一陣鑽心的疼傳來,她立刻動彈不得,她驚呼出聲:「三少奶奶——」
「會點武術的不止你一個人。」慕杉說完,喊:「大安!」
「是,三少奶奶。」這時,一個僕人手拿著繩子從角落跑出來。
「把她給我綁起來!」
「是,三少奶奶。」
綁她?
小紅登時一臉驚恐,大聲喊:「三少奶奶,三少奶奶,你不能綁我,你不能,大少爺要是知道了,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三少奶奶!」
「是嗎?」這時,謝嘉樹轉著輪椅,從房內出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臉貼在地上的小紅說:「小紅,我待你哪點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