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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無所畏懼 - 第96章字體大小: A+
     
    第96章 要債

      管家何曾見過這等厚顏無恥之人, 雙眼怒瞪, 幾乎能從眼眶裡邊兒滾出來,過了好一會兒, 方才忍下那怒氣, 道:「我這便去準備。」

      「也不用太麻煩, 我這個人又不挑, 隨便弄二十來個菜就行, 」喬毓囑咐道:「我愛吃辣, 不吃薑, 口味偏重,天氣悶熱, 最好葷素搭配, 飯後再有個水果什麼的, 別撿什麼爛大街的來糊弄我, 要稀罕點兒的……」

      「……」管家強忍著mmp的衝動,假笑道:「好。」

      鄭彥昌聽說喬毓不僅沒走, 反倒留下來呼奴喚僕, 心裡邊兒火氣蹭的上來了,到底有所忌諱, 沒去見喬毓, 隻吩咐人好生顧看著, 要求不過分的話儘量順從。

      鄭彥石的下場已經足夠叫人警醒, 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 對喬毓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變數, 他很是忌憚。

      喬毓在鄭家待了一整天,要吃要喝要這要那,最後要叫了群家伎唱曲兒,眼見暮色漸深,鄭彥昌仍舊沒有出現的打算,終於站起身來,依依不捨的道了告辭。

      管家見這瘟神終於挪窩兒了,真恨不得放幾掛鞭炮慶祝,歡天喜地的送了她出去,卻見喬大錘回過頭去,溫和笑道:「你也回去吧,夜色起了,怪冷的,今日鄭彥昌不在,我得了空再來拜訪。」

      管家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目送喬毓遠去,這才回到鄭家,將這話說給鄭彥昌聽。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鄭彥昌長歎口氣,搖頭苦笑:「風雨欲來啊。」

      ……

      喬大錘吃的溝滿壕平,連提帶拽,這才帶著人回到州府住地。

      「嘗嘗這茶,」她給皇帝和魏玄沏上:「我覺得不比宮裡的差。」

      皇帝笑著喝了口,臉上卻不露異色:「是不壞。」

      魏玄也說:「借夫人的光,終於吃了回鄭家的茶。」

      幾人都笑了起來。

      「前朝戰亂,土地兼併異常嚴重,小地主都想廣納良田人手,更不必說滎陽鄭氏這樣的大家了,真正是『豪人之室,連棟數百,膏田滿野,奴婢千群,徒附萬計』。」

      魏玄著人初步查驗,已經有了結果,正色道:「太上皇登基之初,局勢不穩,雖知世家大族兼併良田,迫使農民破產,卻也不好妄動,等聖上登基,幾次革新也都是隻及皮毛,不觸內裡。從前朝末年到貞觀三年,滎陽的農籍銳減八成,固然有連年征戰的緣故,但鄭家強買良田,使得百姓無立錐之地,只得賣身為奴,加以依附,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大唐蓄奴之風極盛,高門士族皆以此為榮,家中僕婢越多,便越是尊貴人家,攀比之風也是越來越盛。

      奴僕從哪裡來?

      願意買賣兒女的畢竟是少數,更多的是被人強買田地,逼迫破產,不得不賣身為奴的可憐人。

      一家人賣身為奴,子子孫孫也皆為奴,世代的希望都沒了,朝廷的稅收和田產收入也都沒了影。

      皇帝也曾想對這風氣加以變革,然而涉及太廣,一旦下手,必然會引得士族高門反彈,社稷不穩,只得暫且按下,徐徐圖之。

      滎陽鄭氏作為五姓七望之一,倘若出事,不知會引起多大震動,若是再牽扯到蓄奴這事,更不易於一顆重磅/炸彈,故而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從蓄奴這事上下手,只對準兼併土地和偷瞞稅賦這兩個地方開火猛擊。

      鄭家在滎陽經營已久,較之冀州的魏家、喬家更甚,魏玄拿著令人清查出來的帳目,第一件事就是罷免滎陽縣令,又調用密縣駐軍奔赴滎陽,嚴陣以待。

      這架勢一拉開,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要鬧大。

      果不其然,軍隊調動完結之後,魏玄便帶著帳冊登了鄭家的門,從田賦到口賦,又說起這些年鄭家以滎陽官府名義調用民夫,為自己修建水渠的舊賬,一本帳冊塗塗抹抹,最終勾勒出一個百萬兩銀子的欠款數字。

      鄭彥昌以為前幾天來鄭家的喬毓就夠不要臉了,哪知真正不要臉的還在後邊兒,比起利滾利翻出一百萬兩銀子的魏玄,喬毓真是朵不染纖塵的白蓮花兒。

      「一百萬兩?」鄭彥昌幾乎維持不住風度,近乎咆哮的道:「你乾脆將鄭家搬空好了!」

      一百萬兩銀子,鄭家不是拿不出來,也不至於就要砸鍋賣鐵,歷代傳下來的珍藏典籍,哪一個不是價值千金?

      可世家之所以是世家,就是因為有這些物件,有那些書本,都賣出去抵帳,豈不叫天下人笑話?

      日後,滎陽鄭氏還有什麼臉面躋身五姓七望?

      魏玄結結實實的戳到了鄭彥昌的肺管子,若非外邊兒還有軍隊駐紮,鄭彥昌真想舉兵造反,幹他娘的!

      「令公,你這是誠心要掘斷鄭家的根基啊,只是事態如何,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我不信長安天子會縱容你如此任意妄為。」

      他忍著氣道:「我會上疏請願,請聖天子裁決此事!」

      魏玄知道他所說的上疏請願,並不是真指望叫皇帝幫他主持公道,只是想進一步煽動輿論,卻還是笑著說了句:「你這人記性不好,總容易忘記自己是一個草民,沒資格上疏,更何談上達天聽。」

      鄭彥昌這時候才有點後悔,自己當年為什麼不肯出仕為官,而是留在滎陽這地方渾身長草,以至於魏玄這樣寒門出身的人,都敢對他吆五喝六。

      只是他忘了,荒王的太子妃便是出身鄭家,他也是因這緣故,才不敢出仕,非要縮在祖宅的。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他雖沒有更好的法子,卻也不好輸陣,冷笑幾聲之後,道是會請幾位親友故交主持公道,便端茶送客。

      魏玄知道他臉面上下不來,倒也沒逼得太狠,將帳目寫了一份丟下,便帶著人揚長而去。

      鄭彥昌對著那份帳目看了良久,滿心都是苦澀,終於長歎一聲,吩咐人去請族老們議事。

      「簡直異想天開!」

      族老們見了那帳目,比鄭彥昌怒氣更盛:「魏玄當鄭家是什麼,他的搖錢樹嗎?!」

      世家內部的宗族觀念異常嚴苛,本家永遠都是本家,倘若按照魏玄的意思來,本家即便是少了些錢財器物,也仍然佔據主枝位置,而他們這些遠了的分支,卻要泯然尋常百姓家了。

      其餘人也道:「簡直欺人太甚!」

      「絕對不能答應!一旦開了這個口子,滎陽鄭氏便要成為世家之恥了,祖宗在底下有知,怕也難安!」

      「朝廷想要斂財,竟連臉面都不要了,與民爭利,君子不為,簡直可笑……」

      眾人吵吵鬧鬧的說了會兒,中心意思卻只有一個: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

      鄭彥昌其實也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會兒眾人商量出了結果,心裡卻又不甚安樂,送走族老們,方才向家臣心腹鬱鬱道:「他們嘴上說的冠冕堂皇,說我一旦低頭,便是丟了祖宗體面,會叫其餘幾家看不起,可若真是一個子兒都不給,不定會將魏玄得罪成什麼樣,事情真的鬧大,長安問罪,他們保準兒把我推出去了事,叫我頂雷……」

      家臣所依仗的是鄭彥昌,而不是鄭家其餘人,這會兒自然全心全意為他打算:「魏玄是重臣,家主何必非與他鬧僵,他要一百萬兩銀子,是獅子大開口,家主只管給個十來萬兩,將人打發走便是,兩下裡面子都好看,也免得動起干戈來。」

      鄭彥昌聽得有所意動,卻道:「只怕魏玄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那家臣道:「滎陽鄭氏畢竟是滎陽鄭氏,五姓七望,代有名臣,魏玄但凡顧及士林非議,便不敢做的太過,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而非與庶民共天下……」

      鄭彥昌被他說動了心思,第二日便設宴請魏玄前來,遞了十萬兩銀票過去,又說起家政皆被族老把持,他名為家主,手中卻無權,諸此種種。

      魏玄只是笑,笑完又把那銀票接了,卻不接先前那茬話,只道:「錢是一定要還的,家政再亂,也不能與國法抗衡。你既無力管轄族老,不妨便將他們請來,叫我批評他們幾句。」

      鄭彥昌心裡蹭的冒起一簇火苗,劈裡啪啦燒得正旺,咬牙道:「令公的好意,我心領了。送客!」

      魏玄也不介意他這態度,就這麼回去了。

      「五姓七望畢竟是五姓七望,不好將人逼得太緊,否則真鬧起來,卻不好看,」他同皇帝和喬毓道:「此事怕是有的磨了……」

      皇帝得位不正,格外看重名聲與身後事,還悄咪咪的改過幾回史書,聞言不禁有些遲疑。

      喬毓斜了他們一眼,道:「打腫臉充胖子,有意思嗎?裡子都沒了,面子頂個什麼用?你們只覺得這會兒事情鬧大叫人非議,怎麼不想想錢收上來之後用的好了,百姓會如何讚頌,史官會如何褒美?」

      「還有你李大郎,怎麼磨磨唧唧跟個娘們兒似的?」她沒好氣道:「過去的都過去了,你再怎麼遮掩也沒用,還不如將來好好彌補,那麼點破事,顛來倒去沒完沒了了!」

      皇帝的心給大錘紮了一下,「噗嗤噗嗤」的開始漏氣兒,無奈的歎口氣,道:「那你待如何?」

      「我不在乎臉面,也不怕事,」喬毓拍著胸脯道:「你們要是放心,就將事情交給我,最多半個月,保管鄭家老老實實將錢吐出來。」

      皇帝與魏玄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動:「你確定?一百萬兩銀子,都吐出來?」

      喬毓點頭,信誓旦旦道:「我喬大錘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皇帝看著她,徐徐道:「你說過以後不會再闖禍了……」

      「……」喬毓惱羞成怒道:「這個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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