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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無所畏懼 - 第83章字體大小: A+
     
    第83章 手撕

      韓國夫人性情爽利, 但對於婆母,一直都是敬重的, 現下這麼說話,大抵是真要跟紀家人撕扯開了。

      昭和公主聽得痛快, 旋即又覺有些難過。

      姨母十六歲出嫁, 今年二十有七, 她在紀家度過了人生最好的年華,這會兒全都變成了一本爛帳。

      甩開吧,有點惋惜,留下呢,又覺得噁心, 怎麼想怎麼覺得憋屈。

      禁衛們去請那七娘來, 那女婢又往衛國公府去了,韓國夫人也不在外邊兒等候, 挽著昭和公主的手往府裡邊兒走:「夜裡風冷, 咱們別在這兒傻站著, 進去等吧。」

      昭和公主見她已經冷靜下來, 心底略微鬆了口氣,猶豫著要不要叫人去給母親和哥哥送信,叫來這兒看看, 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可轉念一想, 姨母若是真想叫他們來, 早就說了, 隻提及兩個舅父, 顯然是不欲再將母親等人牽扯進來。

      昭和公主心思轉動時,已經被韓國夫人領著進了前廳,僕婢們送了茶熱茶來,她端起喝了一口,思緒卻仍有些亂。

      紀老夫人被這二人甩在後邊兒,僵立了會兒,又悄悄吩咐身邊嬤嬤:「去宮門口守著,大郎一出宮,就叫他回府……」

      那嬤嬤也知道今晚怕會有大事發生,不曾遲疑,應了一聲,便匆忙往宮門口兒去等。

      紀老夫人心裡不安,卻也沒什麼主意,歎口氣,叫女婢們攙扶著,同樣走進了前廳。

      她進去的時候,韓國夫人已經傳了自己的陪嫁侍女與帳房來:「東西一時半刻是運不完的,隻撿些輕便的,平日裡用得著的就行,待會兒說完話,咱們就回家去住。再去把我的嫁妝單子找出來,明天便挨著清點,至於帳目,也仔細查看一遍,免得以後對不上號……」

      紀老夫人看這架勢,竟是要一拍兩散,心頭暗跳,近前幾步,無奈道:「你這是做什麼?就為了這麼點事,攪弄的全家不安?」

      說完,她又歎口氣,搭住韓國夫人的手,歎道:「好孩子,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對,我給你道歉,好不好?我老了,只想有個孩子陪在身邊,這有錯嗎?你就當是發發善心,也體諒一下我這老人家的苦楚……」

      「你的苦楚,跟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把你的圓滿,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韓國夫人冷冷的撥開她,道:「你喜歡孩子?那你怎麼不自己生?反正公公都已經過世了,你找個小廟,偷個情夫,生八百個都沒人管你!」

      「你!」紀老夫人被她這一通話給嗆得心口作痛,伸手指著她,哆嗦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韓國夫人也不理會,吩咐女婢去收拾衣物用具,便坐在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拿茶蓋兒撥弄杯子裡的茶水。

      約莫過了一刻鐘,禁衛便來回稟:「殿下,已經將七娘帶到,這會兒正在廳外。」

      昭和公主沒做聲,而是去看韓國夫人,見她輕輕頷首,這才道:「帶進來吧。」

      七娘生的頗為秀美,柳葉眉,桃花面,嬌怯怯的,深夜被人帶到平陽侯府中,她臉上不免帶了三分局促,捂著微微凸顯的肚腹,神情不安。

      她年紀不輕了,倒不是說老,而是時下律令規定女郎需於十五歲出嫁,否則便要繳納罰款,勳貴門楣不計較些許銀錢,往往會多留女兒些時日,但再遲,也不會超過十七。

      面前的七娘,約莫有十八九歲的樣子,明顯已經超過了待嫁之年。

      女婢送了團扇過去,韓國夫人接過,信手搖了幾下,才道:「你管老夫人叫什麼?」

      七娘看眼面色晦暗的紀老夫人,低下頭,小聲道:「叫表姑母。」

      「哦,關係還挺近的。」韓國夫人笑了一下,忽然冷下臉來,道:「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七娘怯怯的看眼韓國夫人,又去看紀老夫人,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幾圈兒,方才低聲道:「是表哥的。」

      她似乎也覺得難堪,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我知道這事不甚光彩,惹了夫人煩心,只求夫人顧念這是紀家骨肉,給我們母子倆一個容身之地……」

      韓國夫人神情漠然,只看著她,道:「你知道他有妻子嗎?」

      七娘被她打斷,面色愈加倉皇:「知道。」

      韓國夫人又道:「是你自願的,還是別人強迫你的?」

      七娘難堪的低下頭,道:「是,是我自願的,我心幕表哥……」

      韓國夫人沒等她說完,便冷笑一聲,輕蔑道:「下賤坯子!」

      七娘的臉色霎時間就白了。

      「帶她下去,到外邊兒去跪著!」

      韓國夫人嗤笑道:「什麼醃臢東西,連妾都不算,平白髒了我的眼!」

      七娘被這話刺的心頭一痛,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什麼話來。

      幾個女婢近前去拉她,卻被紀老夫人護住了:「做什麼?我還沒死呢!」

      說完,又向韓國夫人道:「夫人好大的威風,是不是也想叫我到外邊兒去跪著?七娘懷著孩子,若有個好歹,我絕不善罷甘休!」

      「不善罷甘休?你能把我怎麼樣?」

      韓國夫人冷冷看她一眼,吩咐道:「帶那個勞什子下去,不要叫我再說一遍!」

      女婢們出自喬家,自然是聽她的,聞言便走上前去,將七娘往外拖,紀老夫人死扯著不讓,卻也爭不過幾個女婢,眼睜睜瞧著七娘被拖出去了。

      紀老夫人怒的聲音都在打顫:「反了你了,真是反了你了……」

      「老夫人,你是長輩,是婆母,我敬你三分,但我可不怕你!」

      「你要講規矩?那咱們就來講規矩。」韓國夫人一巴掌將那柄團扇拍在桌案上:「你是正二品侯夫人誥命,我是正一品國夫人誥命,先國後家,怎麼說,也該是你給我行禮的,以前我不說,是我寬宏大量,你可別蹬鼻子上臉!」

      紀老夫人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一口氣沒上來,眼珠都翻出白色來了,侍婢們忙幫著順了順氣,卻聽外邊兒人來回稟,道:「老夫人,侯爺回來了。」

      「好,回的好!」紀老夫人有了依仗,既是得意,又是氣怒,斜一眼韓國夫人,道:「叫他來看看,自己娶的是個什麼人!」

      回信的人聽得遲疑一下,略頓了頓,又道:「衛國公與昌武郡公也到了。」

      紀老夫人好容易提起來的那口氣,霎時間就弱了。

      韓國夫人提了提臂上輕紗,起身去迎,昭和公主也站起身來,紀老夫人匆忙想要出去,卻被昭和公主身邊的女官攔住了,慢條斯理道:「老夫人,尊卑有別,你怎麼能走到公主和國夫人前邊兒?一把年紀了,怎麼活的跟三歲似的。」

      紀老夫人聽得面色漲紅,卻不敢出聲反駁,跟在韓國夫人後邊兒,慢騰騰的走出了前廳。

      男眷們差不多都是一個時辰散的,衛國公兄弟倆與平陽侯自然也是一道出來的,瞧見自家人在外邊兒等,還當是出什麼事了,叫人過來一問,還真是出事了。

      衛國公與昌武郡公聽那女婢將事情說完,臉色就冷了,平陽侯卻是面色慘白,匆忙追上去,想要解釋幾句,那二人卻已經翻身上馬,徑直往平陽侯府去了。

      平陽侯沒有辦法,只得追了上去。

      幾人到府之後,便見七娘正跪在院子裡,臉上還掛著淚,瞧著便有些可憐。

      只是到了這關頭,根本沒人看她,衛國公與昌武郡公去看堂妹,平陽侯神情擔憂的看著妻子,而紀老夫人,這會兒滿心都掛在兒子身上呢。

      榮國公早逝,只留下這一個女兒,說是堂妹,但對於衛國公等人而言,與親妹妹並沒有什麼分別,在府裡的吃穿待遇,也都同喬毓一樣。

      衛國公見了韓國夫人,便先寬撫道:「別怕,有大哥在,誰也欺負不到你。」

      韓國夫人聽得心頭酸楚,一直被抑制著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哽咽著叫了聲:「大哥。」

      昭和公主忙取了帕子幫她拭淚,韓國夫人自覺失態,勉強一笑,遮掩過去了。

      衛國公見她情緒似乎平穩下來,這才道:「究竟是怎麼了?我只聽了個大略,卻不知詳情……」

      韓國夫人便將今晚之事慢慢說了,從自己歸府之後,遇見七娘來請侯爺,又說起後邊兒紀老夫人的話,最後,才是七娘到了,問過話之後,被自己趕出去跪了。

      「明白了,都交給我。」衛國公靜靜聽她說完,拍了拍她的肩,轉向平陽侯,道:「紀明,你怎麼說?」

      平陽侯見妻子面色未幹的淚痕,心中悔痛交加,到她面前去,跪下身道:「是我對不起三娘。」

      說及此處,他忍不住落下淚來,拉住韓國夫人的手,央求道:「那天我喝醉了,以為是你,這才……誰知道就那一次,她就有了,就只有那一次,三娘,你相信我!」

      韓國夫人撥開他的手,道:「你以為是我?」

      「那天我真的喝多了,醉的糊塗,」平陽侯見她這般決絕,心中苦痛更甚,顫聲道:「見屋裡邊有人,便以為是你……」

      韓國夫人卻沒理他,轉向不遠處跪著的七娘,道:「是這樣嗎?」

      七娘怯怯的點頭:「是。」

      見屋裡有人,以為是自己……

      原來,是自己的丈夫,在自己的床上,跟別的女人成了好事!

      韓國夫人怒的肺腑作痛,幾乎抑制不住自己胃部的翻騰,深吸口氣,才吩咐女婢道:「去把我屋裡的東西收拾出來,床褥都不要了,連同那架床,一起拖出來燒了!」

      平陽侯心頭一痛,再次拉住她手,懇切道:「三娘,真是只有那一次,你再怎麼罰我,我都沒有二話,只是別氣壞了身子……」

      「你滾開!」韓國夫人抬腿,毫不留情的將他踹開:「我現在看見你這個人,就覺得噁心!」

      平陽侯心頭刺痛,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紀明,到了這地步,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韓國夫人深吸口氣,指著不遠處的七娘,道:「你告訴我,這個被你養在外邊兒的女人,是怎麼回事。」

      平陽侯看著她,目光悲哀,道:「我那日醒來,見不是你,也嚇了一跳,可七娘已經……我沒法不管她,只好找個地方,先把她安置起來,誰知就那一次,她就有了……」

      韓國夫人漠然的看著他,道:「那之後呢?如果我沒有發現,你打算怎麼辦?」

      「七娘她,她畢竟已經跟我……我不能不管她,」平陽侯低聲道:「我就去看過她三次,等孩子生下來,再抱回府裡,為她尋個好人家嫁了便是。」

      「紀明,」韓國夫人定定的看著他,一字字重複道:「你真叫我覺得噁心。聽清楚了嗎?惡、心!」

      這話說的直白,也最紮人心,平陽侯面白如紙,有些慘澹的笑了一下。

      「七娘真可憐,七娘最無辜,可你怎麼不想想,她自己不要臉,跑到我床上去,勾引我的丈夫,她算個什麼東西?!說出來我都嫌髒嘴!」

      「還有你,」韓國夫人垂眼看著他,道:「你跟她成了好事,你是男人,她是女人,你覺得自己占了她的便宜,你愧疚,你想補償,可是——你有付出過任何東西嗎?」

      「暗地裡被人塞了口屎,還一無所知的人,是我;將來你把孩子抱回來,幫你養孩子的人,是我;要是我認了這個孩子,將來把他拉扯大,娶妻生子,勞心勞力的人,還是我!」

      她驟然抬高聲音,冷冷道:「你做的孽,為什麼都要我來還?你有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嗎?沒有!你憑空添了個兒子,養了個外室,還把我哄得跟個傻子一樣團團轉!除去虛偽而無用的歉疚,你什麼都沒有付出!紀明,你跟那個叫七娘的玩意兒一樣下賤,一樣叫我噁心!」

      這話說的又快又狠,真是比刀子還鋒利,平陽侯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去了,慘澹一笑,道:「是我對不住你,你怎麼說,我都認了……」

      「不關表哥的事,」七娘聞言,瞬間痛哭出聲,膝行近前,哀求道:「夫人,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吧,不怨他。」

      「讓你說話了嗎?」韓國夫人斜她一眼,冷哼道:「你算什麼東西!」

      「是我自甘下賤,可是真的不怨表哥,」七娘眼眶含淚,連連叩首:「我不奢求名分,也不求別的,這孩子出生之後,也會養在夫人膝下,只求夫人發發慈悲,給我個容身之處,能活命便可……」

      韓國夫人面色鬆動了幾分:「你真這麼想?有個地方住,能活命就行,不求別的?」

      「是,」七娘見她似乎有些心軟,目光希冀,忙道:「只要有個地方叫我待著,我便感恩不盡了!」

      昭和公主聽得眉頭一跳,剛想去勸姨母,卻被衛國公攔住了。

      他輕輕搖頭,聲音低不可聞:「耐心看下去。」

      韓國夫人聽完七娘回答,微微笑了笑,又轉向紀老夫人與平陽侯:「你們覺得呢?」

      紀老夫人不自覺得露出笑來:「我們原本就是這麼想的,你肯鬆口,自然最好不過了。」

      她歎口氣,語氣更軟:「你這孩子,到底是能體諒人的。」

      平陽侯眉頭皺了一下,似乎對母親的話不太贊同,語氣溫和,向妻子歉疚道:「我不會納她的,除去那個孩子,也再不會與她有任何干係,只是委屈了三娘,是我對不住你……」

      「有了第一個,當然會有第二個,口子開了,以後我也沒必要再管,」韓國夫人淡淡道:「你想納八百個妾,也都由你,只要按照我的規矩來。」

      她拍了拍手,喚了女婢來,似乎是想吩咐什麼,話剛要出口,忽然轉頭去看七娘,確認道:「有個地方住,能活命就行,對吧?」

      七娘眼淚漣漣,感激不盡道:「夫人慈悲,我無以為報!」

      「瞧你,客氣什麼。」韓國夫人笑了,問女婢道:「我記得公公從前養過狗,凶得很,怕會咬人,就用籠子鎖著,那籠子還在嗎?」

      那女婢會意過來,笑道:「在,都守在庫裡呢。」

      「去拉過來吧,」韓國夫人淡淡道:「從今以後,那就是七娘的家了。」

      說完,她又吩咐外邊兒僕從:「在我院裡搭個草棚,大小就參照狗籠,不用遮風,能擋雨就行。動作快點,七娘明天就要住,誰要是敢偷懶耍滑,草草了事,可仔細他的皮!」

      紀老夫人聽得僵住,平陽侯也是怔楞在當場,至於七娘,更是如遭雷擊。

      「答應你的事兒,我一定做到,」韓國夫人笑了,向七娘道:「感激的話你也別說了,就當是自己家一樣,可別覺得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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