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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斂財人生[綜] - 1163 有鳳來儀(17)三合一字體大小: A+
     

    ?鸞鳳來儀(17)

    「我說過的,她絕對能上天。你非不信。」陰成之的手放在琴弦上,隨意撥動之下,悅耳的音符就從指間流淌了出來。

    夏日的夜裡,皓月當空,湖面上小船悠悠,曲調悠揚,林平章靠坐在船艙里,看著在船頭坐著撫琴的人,「江南之行,她是必去的。可這一路上,兇險重重……」

    「兇險重重?」陰成之不以為然,「誰的兇險還說不準。」

    「一個姑娘家……」林平章跟陰成之道:「安排我跟陰太師私下見面吧。我跟他談談……」

    陰成之手指驟然急動,琴聲如疾風驟雨:「想跟我爹做買賣?也是!南邊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如今也就賣我爹一個人的面子。可是……平章啊,南邊那些人只是吃人不吐骨頭。可我爹是那種不光吃人,還會把骨頭給嚼吧碎了咽下去還能消化良好的主兒。你跟他做買賣?不是我說,就是搭上我的面子,我兒子的面子……他面上是啥都答應你。可轉臉,我的殿下啊,他能馬上把您給賣了。所以,就是我這親兒子,寧願跟他撒潑打滾耍無賴,也不會跟他談條件。他那人,靠不住!」

    沒見過這麼評價親爹的。

    林平章抬眼看陰成之,陰成之又笑:「別這麼看我。你看不明白你爹,我也瞅不明白我爹。倆老不死的私底下到底有啥貓膩……你弄清楚了?」

    並沒有!

    林平章收回視線,「那此次,她是非去不可了?」

    陰成之的手指按在琴弦上,琴聲停了下來。他起身從船頭走過來,坐在林平章對面,「還是我剛才那話,究竟是誰的兇險這還真說不準呢。別老說她一個姑娘……姑娘怎麼了?那是你沒見過她殺人。你想想,她在北康的時候就敢在人家的皇孫臉上抽出『×』,她還有啥不敢的?你細細琢磨琢磨這次回朝之事,從頭到尾的想想。她是不是早有預謀,甚至連朝廷派使團去北康的事,都在她的算計之內。回來了不算,涼州順便要回來了不算。還借力打力,渾水摸魚,北康如今都亂成一鍋粥了。說好聽點,這叫謀定而後動。說不好聽點,這可有點老謀深算了。我要不是仔細的查過,她身邊確實沒有利害的謀士,我真都不信,這些全都是一個年級輕輕的小姑娘所為。當然了,說這些,你心裡肯定還有些不高興。作為父親,首先,你會把她當孩子看……」

    「廢話!」林平章確實對這些評價不甚喜歡,這些話來評價一個小姑娘,還都不是什麼褒義詞。真要是誰家的姑娘這樣,等閑了誰敢娶這樣的姑娘進門?「那是我親閨女……」

    「你看!」陰成之給自己斟酒,然後一口給悶了,「當時我就說,給你帶回來是個太孫,是繼承人,你不以為意。如今,我再說一邊,她就是太孫,就是繼承人。然後你再去看她,再去想她。回過頭琢磨琢磨她乾的那些個事,你就會發現,她……或許根本就不是衝動行事。她每走一步,都有板有眼,有她的謀劃在裡面。」

    林平章認真的看陰成之:「你到底想說什麼?」

    陰成之端著杯子:「你很清楚我想說的是什麼意思。」

    「荒唐……亘古未有。」林平章擺擺手,「你的想法太……天馬行空了……」

    「怎麼就亘古未有了?」陰成之恥笑道:「翻開史書看看,女人當權的多了去了。不過是人前與人後的差別而已。」

    只這人前與人後?說的好不輕鬆!從人後走到人前,是要趟過屍山血海的!

    林平章沉默了半晌,然後起身:「行了!今兒就到這裡了。我先回去……回去還得安排安排……」

    船靠了岸,一輛青棚馬車就停在岸邊。

    陰成之看著林平章上了馬車,才招呼『船夫』划船:「夜色正好,咱再轉轉……」

    林平章卻在馬車上問李長治:「剛才成之的話,你也聽見了?」

    李長治笑了一下:「殿下問的是哪一句?」

    林平章撩開眼角看他:「裝什麼糊塗。怎麼想就怎麼說吧。」

    李長治尷尬的一笑:「陰公子他……敢想……」

    敢想不可怕!

    可怕的是有些人敢想還敢幹!

    林平章閉上眼睛,繼續問了一句:「還有呢?」

    「還有……」李長治咬牙道:「還有就是……奴覺得其實不需要想那麼多……好處壞處的奴現在說不好……奴只知道,太孫回來后,您這兩夜都歇息的安穩了。躺下去一覺就到天亮。」

    其實潛意識裡,太孫的歸來,還是叫人覺得安心了。

    她是一個能叫您安心的人。

    這些……就足夠了!

    這話叫林平章更頭疼了。

    回到東宮,都已經不早了。洗漱完了,林平章就說:「去看看太孫歇了沒。沒歇的話,叫她來書房一趟。」

    林長治就道:「要不稍微等等……太子妃娘娘正在鳳翔居呢。」

    「這鳳翔居,是我布置的。」太子妃指了指各處的擺件,「看有沒有哪裡不滿意的,叫人馬上給換了。」

    擺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林雨桐隨意的看了幾眼:「我對這些都不怎麼講究。在北康也就是一榻而已。」

    在北康的一些事,太子妃已經問過陳雲鶴和柴同了,此時再聽她親口說,只覺得心裡更揪的難受:「是我對不住你……我知道,如今就是把任何好東西都捧給你,也彌補不了這些年……」

    林雨桐嘆氣:這就不是彌補不彌補的事。

    自己一腦門子官司,對已經造成的不可更改的事實,沒時間去糾結。她也看不出來糾結的意義在哪裡。

    於是就趕緊道:「您可千萬別總是自責自責的。在您看起來是苦……當然了,說不苦也是騙人的。可這安逸容易使人喪志。越是艱苦的條件,越是能打磨人的意志。正是那些吃過的苦,成就了今天的我。您要是這麼想,是不是心裡會好過一些?」

    並不會!

    太子妃一邊是慶幸,慶幸女兒挺過來,並且順利的回來了。一邊又自責,假如當初是叫梧兒去,是不是梧兒也會是眼前桐兒的樣子。是不是現下所有的糾結與煩惱,都不會存在。

    可是,這世上就是沒有『如果』這種東西。

    她低下頭,伸手拉林雨桐的手:「我想好好的跟你談談……咱們母……之間,我覺得應該好好談談……」

    「談我哥的事?」林雨桐嘆了一聲:「我哥回來了嗎?」

    「沒有。」太子妃苦笑,「一直在別院呆著呢。」

    「您既然已經後悔……那為什麼,現在不對我哥放放手呢。」林雨桐就說,「他不想圈在四四方方的地方,他想出去走走看看,長長見識。他也想交幾個朋友,偶爾一起下下棋,針砭一下朝政。這都不行嗎?您現在糾結的,不外乎是以後的事。可以後的事,誰說的准呢?東宮若是站不穩,誰都沒有以後。所以,母親,以後的事留給以後再說。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我哥想抓緊時間,干一些他覺得有意義的事。而我……」她指了指身上的太孫禮服,「我也想抓緊時間,干一些我認為有意義的事。您呢?什麼都不要想。外面的事,有父親,有我,還有哥哥。身邊,其實您還是有個女兒的。她一直想靠近您,是您一直將她往外推。您不要老想著,這麼多年,您失去了什麼。換個角度,您想想,這麼多年下來,您得到了什麼。事實上,您不光沒有失去兒子和女兒,您還多得了一個兒子。您要是這麼想,是不是會覺得心裡舒服了一些。」她說著,就反手抓住太子妃的手,「也不要在後院那些女人身上糾結。這些年您其實看的很透,您一直也沒把希望寄托在男人的寵愛上。所以,後院那幾個女人,之於您有什麼意義呢?怕她們得寵,子女跟著受益?您要是真為這個日夜不得安寧的話,大可不必……」

    「怎麼會不必呢?」太子妃嘆氣:「你到底是……你哥哥的情況又是那樣……母親沒有第二個選擇,但你父親有……」

    「這有不有的,全在於一念之間。」林雨桐的聲音就低下來了,「有的選和沒的選,這種事是變化的。真等到他要另有所選的時候,我叫它變成沒的選,不就完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太子妃驚疑不定的看向女兒。

    林雨桐以手作刀,在脖子上畫了一個完美的弧度,意思就是——殺!。

    「殺……」太子妃猛地睜大眼睛然後捂住嘴,愕然的看向林雨桐。

    林雨桐兩手一攤:「看!事情就這麼簡單,但是您卻被嚇住了。您要是有時間,多看看史書,『殺』這個字,在皇家,太稀鬆平常。可您過的這麼累,卻從來沒想過,原來事情還可以這樣解決。姑姑說您,是放錯了位置。太子妃這個位子,您坐的只怕很累吧。」

    太子妃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將捂住嘴的手拿開,有些喃喃的道:「真可以這樣嗎?」

    林雨桐連連點頭:「所以,您看,寵誰不寵誰,這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誰的手裡握著刀!我是從北康一路殺回來的,放下什麼,我都不會放下手裡的刀。刀就握在我的手裡,而我跟哥哥又是同一條命,您有什麼可擔心?可不安的?」

    太子妃點頭:「你說的……大概是對的!」

    「本來就是對的。」林雨桐就笑,「您吶,後院您得看著。只別起什麼幺蛾子就行了。難辦了,您就跟我說一聲。我要是不在,就叫人給哥哥捎話。他辦起來其實比您方便。您呢?帶著柔嘉,玩一玩,樂一樂。您也不用把柔嘉往外推,推的狠了……誰也不知道會把她推到什麼方向去。您只當有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兒子是用來依靠的,女兒是用來寵愛的。您安心做一個母親,只為了孩子衣食住行操心的母親,就行了。您會發現,您的生活不是您以為的那麼糟糕。」

    太子妃抿嘴,眼淚還是落了下來:「……我……你……你還肯叫我依靠?」

    「你是我的母親。」林雨桐伸手抱她:「我是您身上掉下來的肉。什麼都能變,只這關係,卻是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改變的。所以,您別怕,也別慌,我……跟哥哥都在。」

    太子妃把臉埋在林雨桐的肩窩裡,哭的渾身顫抖,卻沒有發出一聲哽咽之聲。良久之後才道:「好……都聽你們的……聽你們的……」

    好不容易,把人哄回去了。

    回頭看看肩膀上被淚水打濕的那一片,還有些悵然。

    衣服還沒來得及脫下來呢,太子又傳話,叫了。

    去了書房,書房裡只有太子一人。一身便服躺在搖椅上,指了指一邊的凳子示意她坐:「把你母親送走了?」

    林雨桐點頭:「送走了!希望今兒晚上她能睡的踏實。」

    林平章的嘴角就有了幾分笑意:「肯定能睡踏實的。今兒李長治還說,這兩晚,我睡的極好。」

    林雨桐就笑:「您這是答應我去江南的事了?」

    聖旨都下來了,去肯定是要去的。差別只是,他之前想著,叫她走一個過場,叫陰伯方想辦法給下面打招呼,籌措銀錢上來暫時交差的。可顯然,陰成之這一關沒過去。他並不贊同自己這種做法,並且認為這種做法壓根就行不通。

    這條路走不通的情況下,不冒險都不行了。

    但願真如他所說,她這一去,還不定是誰危險重重呢。

    因此林平章就道:「要去,就得儘快去。怎麼去?帶什麼人去?你心裡可有計較?」

    林雨桐也不客氣:「我的人手不夠,而且他們都年輕。猛打猛衝行,但論起行走在外的經驗,且差的遠呢。因此,我想從父親借人。」

    林平章這才笑了,抬起手拍了一下,書房裡頓時就多了兩個人。

    兩人都二十上下的年紀,不過,一個如清風明月,一個卻如山影暗石。

    林平章覺得非常有意思的事,自家這比兒子還兒子的閨女對突然出現的兩個人,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看的出來,她是真不怎麼驚訝的。

    事實上,林雨桐在太子的書房,不止一次的感覺別的視線若有若無的窺視。不過,卻絲毫沒有感受到屬於人類特有的呼吸聲心跳聲等等的聲音。

    這種人,她見的多的去了。

    暗衛都得有這樣的素質。這些人只怕是知道自己這個太孫是假的,那窺探的視線就是好奇心所造成的。要是克制住這一點,她都不能保證一定能發現這樣的人存在。

    林平章指著如清風明月一般挺拔的青年:「這是明凡。只負責跟著你保護你。」說著,又指向另一個,「他是風影。在暗處保護你。非危機情況,他不現身。」然後看向二人,「她就是你們的主人。終其一生,你們只對她負責。」

    兩人都將頭抬起來,看向林雨桐,似乎是要看清楚林雨桐的臉,也要叫林雨桐看清楚他們的臉。

    然後三叩首,認主。

    林雨桐叫起之後然後擺手,兩人迅速的就消失在眼前了。

    「至於其他護衛……我把江蘺調撥給你用。」林平章閉上眼睛:「明兒一早,你去校場叫他們。另外……太孫也該有自己的屬官……這樣,儘快擬一個名單出來,拿給我,我順手把人給你撥過去……這些人以後就是班底了,所以,得慎之又慎……」

    林雨桐猶豫了片刻就道:「這次走的急……人手也無需太多……」

    說著,就走到書案邊,提筆寫了一串的名字:陰鎮、吳林、戚還、蒙放、陳雲鶴、高山、張恆昌……

    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在名單的後面補充了一個名字——林平康。

    寫完把名單給林平章,林平章的眉頭都皺起來了。

    陰鎮是陰成之的兒子,陰家的孫子,這個人想帶出去,不容易。

    吳林……沒聽過這個名字。

    戚還,戚威的小兒子,跟著回京城之後,就沒回涼州。在很多人看來,這其實就是戚威放在京城的一個質子。

    蒙放,禁衛軍統領蒙恩的兒子。從北康走了一趟回來,一天能跑東宮好幾趟。看來,這個人是徹底被籠絡過來了。

    陳雲鶴是陳家的孫子……沒想到這次出門,還會點他。這是個很意外的選擇。

    等到高山和張恆昌這個名字的時候,林平章直接提筆把這兩人刪下來,「要是要這兩人,也不是不行。等自己開府了,這兩個人可以給你。如今帶他們,絕對不是好主意。」這兩人是高寒遠和張書嵐的孫子,「閣臣家你恨不能個個都點到,那些大人們會以為咱們在威脅人家……」然後看著林平康的名字猶豫了一下,到底是留下來了,「也好,叫他跟著。皇上會更放心。不過,他到底是你三叔,是長輩。雖你是君,他是臣,但平日里相處,捧著他些,或許能更好些……」

    林雨桐笑了一下,「聽父親的。」

    她本來也沒打算真帶高山和張恆昌這兩個。但自己處事要是處處都挑不出錯來,當父親的那個人,就會少了很多的樂趣。而且,自從回來,自己行事也確實從來不曾考慮他的感受,更不曾想著跟他商量商量。雖有一步一步試探他底線的目的,但是不得不說,在面對自己有些『任性』,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姿態之下,他這父親的包容度,其實是挺高的。

    果然,覺得給了孩子正確教導的林平章,心情瞬間就飛揚了起來。又指著『吳林』的名字問:「倒是不記得誰家的孩子叫這個名字?可靠嗎?」

    林雨桐笑了一下:「我哥。」

    「什麼?」林平章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哥。」林雨桐又說了一聲:「吳林的身份契書是叫戚威在涼州辦的。如今他的身份是涼州一普通的學子。被我看中,選在身邊做書吏的。」

    林平章認真的看林雨桐:「你這是?」

    林雨桐一笑:「他該出門長長見識的。」

    林平章眼裡的淚意一閃而過,「你們……都是好孩子……」

    梧兒在涼州,主動放棄了換回身份的機會,叫他妹妹就這麼光明正大的走到了人前。而如今,桐兒坐穩太孫之位,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這個時候,她卻主動給了她哥哥一個機會。一個成長的機會,一個站在人前的機會。

    林平章拿硃筆,看著『陰鎮』的名字猶豫了一下,到底是在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准』字。

    寫完了又說林雨桐:「陰家這小子……我是見過的。長的好……這個……那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當然了,也不是大事……真要看上了……這事,我會放在心裡的。但是一定要記住,發乎情而止乎禮……」

    這話……是說自己不要對人家動手動腳行『非禮』之事吧。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胡說八道!」陰伯方看著桌上的調令,然後又瞪眼看向站在他對面的侍衛,「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侍衛的頭埋的低低的:「真的!屬下不敢胡言亂語的。剛才所說,句句屬實。太孫殿下他……對小公子確實是有些非分……」

    陰伯方的臉黑成一片:「你給老夫,把回京路上的事細細的再說一遍……」

    侍衛不敢隱瞞,從私自闖入帳篷開始,一直到一路上,自家公子爺怎麼跟防賊似的防著太孫,甚至不惜父子倆一路同吃同住同塌而眠都說了。

    陰伯方氣的眼前一黑,跌坐在他的太師椅上直喘氣:「叫……叫那個不孝子……叫那個不孝子過來……」

    然後陰成之一推開書房的門,一道勁風就朝著他而來。他朝後一閃,不明物體擦著他的面頰飛過去,然後跟牆面有了激烈的碰撞,一精美的茶壺……碎了一地。

    陰成之嘴裡『嘖嘖』有聲:「可惜了的。」

    陰伯方更氣的:「你個混賬東西!你跟太子關係再親近,能親近的過你兒子?他兒子是兒子,你兒子就不是兒子。他兒子打你兒子的主意,你就由著人家打主意?慫貨東西!在涼州,你就該趁機宰了他……敢打我孫子的主意……呵呵……真當是太孫了,就了不得了……」

    陰成之看了一眼桌上的調令,嘴角就翹起來了,「您這說的都是些什麼?誰跟你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還不承認?」陰伯方又拿起桌上的茶杯……

    陰成之抬手:「您別急著扔。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您自己問您的寶貝孫子去。他是去還是不去,他自己說了算。」

    「什麼……什麼意思?」陰伯方的臉更白了。難道自家孫子也樂意跟人家……這不是要了老命了嗎?他眼淚幾乎都掉下來,「你個混賬東西啊,老夫就這一個寶貝孫子,還指望他傳宗接代呢……」

    這都說的是些什麼玩意?

    陰成之哭笑不得:「爹啊!您老不是啥好人,按照您的話說呢,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咱家本來就是壞種子。這壞種子能出了好苗?人家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咱家呢?指不定是一定更比一代壞。您那孫子……孬種里長出了好苗子?還是歹竹出了好筍?不說我說啊,爹!您沒看咱家的祖墳,它冒青煙了沒?」

    陰伯方愣住了:「什麼意思?有這麼說親兒子嗎?」

    「跟您學的嘛。」陰成之理了理衣袖,「您啊,找您孫子問問。您管不了我,我管不了他。他那主意比我還正。您能不能管他,您自己掂量掂量。」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揮揮衣袖,他不帶走一片雲彩。

    陰伯方手裡攥著杯子,久久不能回神。

    自己這是看走眼了?

    自家這孫子……背後還有一張臉?

    他慢慢的放下杯子,盡量叫自己心平氣和。一邊拿著調令往外走,一邊做心理建設:對噠對噠!一脈相承這事……它值得驕傲。

    等看到孫子貌若天仙的臉,對上孫子如稚子一般無辜的眼,他的心靈還是微微震顫了一下。

    自己的兒子比自己像好人,自己的孫子比自己的兒子還像是好人。

    當然了,自己的身上要是沒有這麼重的戾氣,想來走出來,誰都得稱呼一聲老神仙。

    他走過去,緩緩的坐下,把調令遞過去:「要是不想去,你就跟祖父說……別看是東宮的旨意,祖父說它是個屁,它就是個屁……」

    四爺心裡笑,哪裡有他說的那麼簡單。要真當東宮的旨意是個屁,他絕對不會看著太孫南行而不阻止。

    如今這麼說,不過是在他的心裡,孫子比那所謂的狗屁權利更重要罷了。

    這種關愛是純粹的。

    純粹的好,總是能叫人心裡柔軟。

    他就說:「我為什麼不去?若是不去,不知道多少人會借事生事?太孫點了孫兒,就是想說,他只想就事論事,並不想把這事波及到朝堂乃至爭上。有孫兒在,您擱在南邊的那些人,心就不會亂。其實這事,從頭到尾,不過是四個字——破財消災。識時務的,舍財不捨命的,自然能掙脫出來。而那些不識時務的,捨命不舍財的,您就是保下來,又能如何呢?這些人已經是糟粕,棄之並不可惜。」

    陰伯方挑眉,哪怕是有心理準備,多少也驚訝了一下。

    他咧著嘴,不知道是笑還是哭:「還真被你老子說准了。這有些事,真是……沒法子啊,陰家,就是這種根兒。」壞就壞吧。

    你看,這當奸臣都不用教的。他無師自通啊!

    本來還想叮囑一句注意人身安全的,但對上這麼純潔無辜的眸子,他實在說不出那些光是想想就叫人作嘔的話來。

    罷了!多給安排幾個人吧。

    必是要守的密不透風的。

    等這次的差事完了,他得跟這個太孫好好的嘮嘮。

    安排了人手還不算,在林雨桐帶齊了人手出發的那一天,『偶遇』了陰太師。

    陰太師皮笑肉不笑,硬是破壞了那身仙風道骨的皮囊。林雨桐以為他是為了江南某些人說情的,誰知道人家盯著她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然後就把視線落在肚臍眼之下三寸的地方。林雨桐寒毛都豎起來了,以為他發現自己的性別有問題了。誰知道人家來了一句:「有些人的主意能打,有些人的主意不能打。要是打了不該打的主意……」他呵呵的笑一聲,「老臣把孫兒交到殿下手裡了,要是他少了一根頭髮絲,老夫……保證能叫禍害他的人……少一塊肉……」

    少一塊肉?

    林雨桐這才恍然他說的是啥意思。

    差點沒笑出聲來,但還偏得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出來。

    心裡卻想著:然而,我並沒有那塊肉!

    陰太師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等人走了,林雨桐才沖著四爺撩開的馬車帘子直笑。

    太子妃就在路邊酒樓的雅間里,坐在窗戶口朝下看。

    梧兒和桐兒都要走了,做母親的,總得來送一送的。

    此時的梧兒,是一張叫人覺得陌生的臉。此刻他咧著嘴笑,那個表情,是她這個母親,這麼些年從來沒有見過的。

    他仰起頭,看了過來。朝這邊微微點頭。這是叫自己放心的意思嗎?

    兒行千里母擔憂。哪裡是說放心就能放心的?

    柔嘉就低聲道:「哥哥帶著的那個公子是誰家的?沒見過啊!」

    太子妃就笑:「是寒門出身的。你哥哥看重……」

    那就怪不得了。

    要不然不懂規矩,怎麼會朝這裡看?明明知道,一般這種家裡有子侄遠行的,女眷都會在樓上送一送的。

    正說著話,陳嬤嬤來報:「舅太太來了……」

    舅太太是陳雲鶴的母親,也是柔嘉的生母,辛氏。

    太子妃朝侄兒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就朝陳嬤嬤點頭:「有請吧。」

    辛氏一進來,視線先落在柔嘉的身上,然後才面帶笑意的對太子妃行禮。

    太子妃點頭,叫柔嘉:「去把你舅母攙起來。」

    辛氏搭著柔嘉的手起身,不由的在柔嘉的手上摩挲了一下:「最近怎麼又瘦了。」

    「哪裡瘦了?」柔嘉笑的柔柔的,「昨兒母親才叫人給我裁衣裳,腰圍都長了一寸二了。」

    辛氏尷尬的一笑:「是嗎?大概是又長高了,看起來倒是更顯瘦了。」

    柔嘉就不說話了,她明顯感覺到母親對於舅母的行為有些不快。

    辛氏坐下,太子妃才道:「是不放心雲鶴吧?」

    「是呢。」辛氏的眉頭微微皺起,「這孩子才從北康跑了一趟,回來瘦的皮包骨頭了。回來沒歇兩天,這又得走……我才說這孩子不小了,得抓緊時間給相看相看了……您說這……也不知道抱孫子得到什麼時候去?」

    太子妃眼裡的怒意就一閃而過。這是什麼意思?以為這次叫雲鶴跟著,是因為自己跟太子想撮合桐兒跟雲鶴?還特意跑來跟自己說要相看的事,什麼意思?不就是看不上桐兒嗎?

    簡直豈有此理!

    我的女兒等閑男兒都比不得,她竟是還瞧不上!

    陳家!

    看來自己還是太仁慈了!

    太子妃就說:「是嗎?看上誰家的姑娘了?嫂子要是看準了,跟我說一聲,我去求了母后,賜婚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辛氏這才一笑,看了柔嘉一眼,當著柔嘉的面姑嫂倆說的不愉快,叫辛氏有些尷尬,「也沒那麼著急。正選著呢。」

    柔嘉的手慢慢的從辛氏的手裡抽出來。舅母這些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提起表哥的親事,母親就惱了。之前說相看,之後又說不急,難道……她的臉上也有了幾分不自在,難道舅母對自己總有幾分不同是因為想給表哥求娶自己?

    這?

    表哥像是哥哥,怎麼能行呢?

    心裡慌了一瞬,隨即想到母親不愉的表情,她又鬆了一口氣,還好!母親也是不願意的。

    這邊才收斂心神,抬起頭來,就見母親緊張的望著下面。她探頭一看,正看到哥哥朝這邊欠身拱手,這是跟母親作別呢。

    柔嘉揮動著手,沒想到哥哥會做回應,他用口型說: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她頓時高興了起來,鼻子也都跟著酸了,哥哥對自己其實是極好的。

    柔嘉帶著鼻音笑著跟太子妃說:「哥哥還惦記著回來買好吃的呢,可見此去是心有成竹的。快別擔心了。」

    太子妃說好,擦了眼淚,看著自家的孩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遠方。

    回宮的路上,柔嘉坐在邊上,突然道:「母親……您也彆氣。以後我少去陳家,少見幾回舅母便是……」

    太子妃一愣,不解的看柔嘉,見她面頰微紅,她就恍然,然後就笑:「如此……也好。放心,母親一定給我兒找個如意郎君……」

    至於陳家,至於辛氏……不著急,慢慢來……我現在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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