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氣當然是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晴天得出去跑操。
南林這地方,住起來稱不上舒適,冷的時候很冷,陰雨綿綿,讓人覺得骨頭縫裡都浸著濕氣,等到熱起來,氣溫又驟然拉高,在太陽底下跑一通,身上全都是汗。
這學期開學後的兩次測試考,遊余不出意外的又拿了兩次第一,池唐的名字在班級第十名左右徘徊,整個年級的話,能在前一百。
應該算是還不錯的成績。
“池唐,你跟老師說說,為什麽家長不能來參加家長會?”班主任老方的語氣很和藹。
“這一次的家長會十分重要,特別是對你們這些高一學生,高二你們就要分文理科了,這一次也是想和家長們聊一聊你們的未來。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家長是一定要來參加的,你回去和你爸商量一下,下周一盡量過來好吧。”
池唐沒吭聲,老方可能看多了她這樣不配合的學生,無奈歎了口氣,又說了幾句才放她回去。
池唐想著這個據說很重要的家長會,穿過走廊的人群,看見前面班級門口遊余在清理黑板擦,兩個黑板擦碰出的白灰在陽光下飛舞。
遊余看過來,看見她的表情,手裡拍打的黑板擦停了停。
“怎麽了?”
池唐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每次不高興,明明也沒表現出什麽來,遊余都能發現,然後用這種語氣問她一句“怎麽了”。
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池唐就不想回答。
遊余跟在她身後進了教室,放好了黑板擦,拉開椅子坐下。
“怎麽了?”她又問了一遍。
池唐一直沒吭聲,她想到遊余,她應該是不會有家長來參加的,想到這,她更不想說了。
隔天是周末放假,池唐回了趟家拿衣服,把家長會的事說了。
可能因為她最近都在學校不怎麽礙眼,也可能是她爸遇上了什麽高興的事,竟然一口答應下來,周一的時候,果然來了學校。
池璋長相不錯,是那種很端正的帥,哪怕人到中年吃喝嫖賭樣樣不缺,穿上西裝還是人模狗樣,跟人聊天的時候天南海北都能侃,一般人可能見他第一面會覺得這人大氣,是個能人。
“我年輕時候帶工程隊,做了不少工程,就N市那個明珠大樓你知道吧……”池璋和每一個曾賺過些錢的中年男人一樣喜歡大肆談論自己過去的輝煌時代,動不動把上千萬的生意掛在嘴邊。
其實呢,他這兩年早沒什麽工作了,早些年賺的錢買了幾套房,現在吃著租子,日子是過得闊綽,就不知道他還能闊綽多久。
池唐幾乎是冷眼看著他在那指點江山。這個時間,班上同學很多家長都來了,但因為班主任還沒到,大家都在一起說話,池璋是裡面聲音最大的,其他家長都忍不住去看他,旁邊兩個家長和他聊得還挺愉快。
遊余的位置上沒有人,她果然沒有家長來。
池唐看見池璋往遊余那邊看了眼,就知道他要問什麽,果然,池璋開口說:“你這個同桌家裡沒人來啊。”
他看得出來遊余的拮據,目光是很輕蔑不以為意的,池唐當然也看得出來他的態度,莫名一股火起,靠在桌邊冷聲說了句:“她是我們年級第一,次次考年級第一。”
池璋還是用那種高高在上,指點江山的過來人語氣說:“第一啊,那還行,不過死讀書沒什麽用,知道吧。現在的人,那些大學生,名牌大學畢業,什麽事情都不會做,還不是淪落到去掃大街。”
他自己學歷不高,但偏偏年輕時候有幾分風光,還開過個公司搞了一堆大學生來工作,對這些很不以為然。
聽他還在那張口閉口當年,池唐一陣心煩,不知道他這持續多年的優越感怎麽來的,“你不能少說兩句嗎?整個教室就聽到你在說。”
池璋最重面子,被她堵了一句立刻火了,皺著眉拍桌子,“你什麽語氣,這麽跟你爸說話的,這麽多年書讀狗肚子裡去了,不知道在學校學了什麽東西,聽話又不會聽話,我就是養條狗這麽多年也會幫我做事了,你呢,連句好聽話都不會說……”
他從來都是這樣,想罵她的時候,從來不會在乎場合,一切都只看他順不順心。
池唐察覺到教室裡其他人都在看她們,一陣尷尬惱火,她嘴裡一句“那你怎麽不生條狗出來養”差點脫口而出,又被她憋了回去,咬著舌頭死死壓在舌根下。
她要在這裡還口,她爸就敢在這裡打她,這種事不是沒發生過,她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開家長會的時候他就打過她,具體是因為她說了句什麽惹怒了他,池唐已經不記得了,她隻記得那一場家長會特別糟糕,老師根本什麽都沒講,光在那處理她爸的問題。
她不想再發生從前那樣的事,更不想被人看笑話。
池唐忍的自己心口痛,下意識側了側臉,看見遊余擰起的眉。
她又轉過視線,不看任何人,也不說話。
池璋聽她不還口,還不解氣,嘴裡罵罵咧咧。再好看的人,露出這樣的嘴臉,都不會顯得多有氣質,先前和他聊得愉快的兩個家長坐的遠了點,自顧和其他人小聲說起話。
好在這個時候老方走進來,學生都要出去了。
池唐一刻也不想多留,頭也不回往外走。遊余跟在她身後,兩人都聽到身後不知道是誰發出細細的笑聲,隱約露出幾個字:“她爸……好笑……平時打人吧……難怪不住家……”
又是這一樣的閑言碎語,池唐深吸了口氣。
天是碧藍的天,上課的鈴聲嘈雜急促。她放在口袋裡的手,緊緊捏著自己的拇指。
快點過去,時間,快點過去。立刻長大,立刻脫離他。
“等到高二,我們還去一個班吧。”旁邊的遊余忽然說。
池唐看向她,一縷劉海落在眼前晃了晃。
“高三也一個班。”遊余思考了一下,“大學……”
池唐打斷她:“你考的大學,我考不到。”
遊余:“那就去一個城市,只要離的近一點就可以。”
池唐沒什麽表情:“離得近幹什麽。”
遊余:“我答應過你的。”
答應什麽?池唐好半晌才想起來,遊余從前玩笑般的那句“我養你”。
在池唐看來,哪怕遊余說的再認真,這也只是個玩笑,畢竟怎麽聽都挺可笑,哪有人養朋友的,高中的友誼又能維持幾年,大概是考上不同大學後,一段友誼就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對,友情的結束,愛情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