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屠倒也大方:“行啊,怎麽不行?我今日有空,葉小公子隨意。”
“您請坐。”
葉白汀將人引到對面,坐下,沉吟片刻,問道:“魯明之前曾幾次到貴酒坊,提合作事宜,暗意‘水酒’多利,成本又低,除了這樣的摻假方式,可有提過假酒,或木精?”
“沒有,”蘇屠哼了一聲,“他不敢,怕挨揍。”
葉白汀:“聽聞蘇記酒坊暗夜暗襲,蘇坊主可有受到驚嚇?”
蘇屠:“就那點小打小鬧,也值得我受驚嚇?對方武功不行,差太多。”
葉白汀眼神微深:“坊主可曾想過,自己為什麽會遇到襲擊?”
蘇屠端盞喝茶:“不知。”
葉白汀又問:“魯明之死,同坊主可有關系?”
蘇屠看著他的眼睛:“ 沒有。”
“魯明不是什麽好人,坊主可有想過為民除害?”
“殺他?”蘇屠眯了眉眼,“我怕髒了我的刀。”
“那蘇坊主可有想過這個可能,魯明留下了什麽隱患或秘密,才引起了別人暗夜裡,對蘇記的這次襲擊?”
“魯明的秘密隱患,誰?”蘇屠思索,“鍾興言?”
葉白汀搖了搖頭:“未必,錦衣衛查到,魯明那裡有一批特製珍藏的酒,言明要送人,但並非鍾大人平日慣愛的口味。”
聊起酒,蘇屠眉目間就開闊了,似是想到了什麽,眼下轉了一圈:“酒啊……”
葉白汀微微前傾,身體更靠近桌子,給蘇屠續上茶:“我姐姐這裡做生意,用了你家很多酒,說句不敬的話,您的酒,我有點喝不了,我們指揮使倒是很喜歡。”
蘇屠就笑了:“你這樣的娃娃,喝不慣正常,我曾在邊關當兵,當年辛苦是它,現在回憶也是它,釀出的酒難免帶著風沙粗礫,我閨女說,就算我釀甜米酒,也有一股子說不出的馬革味,勒令我不準再沾,我的酒太辣太嗆,偶爾釀急了,還有一股子殺性,愛喝的都是同道中人,喜歡就很喜歡,不喜歡就一口都不想嘗,你要酒,別嘗我的,我回頭讓我閨女給你釀一批,你定滿意。”
“那我就不客氣了,回頭自去酒坊契單,”葉白汀微微笑著,指尖輕輕落在桌面,“您對酒熟悉,可做過鴻臚寺畢大人家的生意,知他什麽口味?”
蘇屠看著他的手指,聲音微慢:“小公子算是問對了人,我還真知道。”
葉白汀笑了:“魯明死那晚,您去過酒宴現場,那位畢大人,當真一直在睡?或者在此之前,您可有見他們避人交談,談論酒水或其他?”
“還真有,那夜酒宴,我就見他們二人在角落偷偷說話……”
蘇屠的大嗓門透過牆壁傳到隔壁包廂,畢正合手指瞬間攥緊,心說你放屁
第212章 本使的人,你也敢動
原本畢正合是應同僚之邀,過來竹枝樓吃飯的,對方沒到,他就等一會兒,算不得什麽大事,誰知竟聽到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隔壁包廂說話根本沒避著人的意思,先是談及案情,對魯明的質疑和不滿,緊接著火燒到了他身上,說什麽魯明送的酒不對,比起鍾興言,更像他的口味,說什麽魯和曾經和他秘密談話,二人當夜就行蹤鬼祟……
放屁!
畢正合心底罵娘,知道怎麽回事麽你就亂說!那夜他早早醉昏,分明和魯明沒什麽來往!
但對方編排的不止這些,還有更多的擴大猜疑,說魯明心思陰沉,行為鬼祟也就罷了,還說這一切都是在他的掩護中完成,當天都做了什麽什麽,他們兩個是一夥的,他們的關系就是不明不白……
這要是別人私底下嚼舌根,他理都不理,但他聽出來了,這兩道聲音耳熟,一個是北鎮撫司那個小仵作,極受指揮使重用,一個是蘇記酒坊那老頭,往日性子沉,話不多,這會兒倒是聊起來了!人命案子,有使團有朝廷命官,還有舞姬,市井百姓怎麽臆想都沒關系,但瞎話到了錦衣衛面前,就得重視,萬一人真信了呢?萬一指揮使懷疑他呢!
畢正合憋著火氣,起初尚能忍一忍,聽到後邊,越聽越生氣,越聽越忍不了,最後乾脆站起來出去,‘哐’一聲推開隔壁包廂的門——
“姓蘇的,本官勸你慎言謹行,無故構陷朝廷命官,可知是何罪責!”
葉白汀迅速和蘇屠對視一眼,唇角微彎,來了呢。
蘇屠也快速朝他擠了個眉,面無表情地看向來人:“咦,這不是鴻臚寺畢大人?您不在使館陪瓦剌人尋樂子,怎的有空到這裡來?”
畢正合臉色黑沉沉,眼梢眯起,十分危險:“本官不在,怎知有人在這裡編排罪名,阻撓錦衣衛辦案?”
葉白汀手裡拎著茶盞,清澈見底一片天真,似是真的不解:“畢大人此話何意,我怎的不懂?”
命案正在調查取證過程中,目前沒有任何證據方向表明蘇家三人嫌疑重大,不管錦衣衛查到的,還是他自己聽到的,這三個似乎都是很純粹的人,卷進來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遭人算計,葉白汀不想輕信任何人,順便見一見,聊一聊,總能觀察到更多,遂他用了這次機會,順便看看蘇家人。
剛剛和蘇屠的對話過程,有更深一層的試探和觀察,也有故意拉近關系的話術,比如聊起酒——他有意引蘇屠說的更多,順便加強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