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酒從進這個房間就很安靜,神情沒什麽變化,只在說起這件事時,有些不愉,唇色微淡,眉間蹙的更深:“瓦剌使團可能要大批量采購酒水,選品嚴格,對我家的酒有意向,魯明便來談‘合作’,要有錢一起賺,我家沒答應,他便記了仇,逢人便要踩一腳。”
“他裝的深明大義,說在場的都是大人,沒誰跟一個姑娘家過不去,只要我懂點事,敬了這杯酒,大家不但不會追究蘇記酒坊怠慢,酒水不好,還會多給我個面子,訂酒更多;說兩口酒而已,酒坊的姑娘怎麽可能不會飲,又醉不了,沒必要矯情;說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還會為難一個小姑娘不成?”
“他說了很多話,總之就是大家都是好性子,應酬往來而已,就是個湊個趣,不會真找我麻煩,可分明我不願飲那杯酒,在場所有人卻都在起哄,都在重複他的話,難道不是找我麻煩?”
“酒不是這麽喝的。”
蘇酒酒垂了眼:“我能喝酒,量也不淺,但我不想這麽喝。”
她話音很淡,說的並不多,話好像也沒有很過分,但可能這是她的教養,她真正聽到的話,面對的場面,比這三言兩語凶猛的多。
葉白汀瞬間想到某種惡臭的酒文化。
小酌怡情,三五好友坐飲,本是人間樂事,可偏有那麽一些人,借‘應酬規矩’之名,行不規矩之事。一些男人的酒局,尤其一些談合同合作,一方有求於另一方的‘應酬’,很喜歡叫女生相陪,想的沒那麽多的,只是覺得男女搭配,這樣更有助氣氛推動,更容易有聊性,有的就是故意的,就是借自己這點‘高高在上’的地位差,逼女生做不喜歡做的事。
不是想升職加薪?不是想保住工作?不是想保住談下的單子?那好,陪我喝酒,讓你怎麽喝你就怎麽喝,佔你點便宜你就受著,什麽委屈不委屈,為了錢的事,能叫委屈嗎?
你應該放開些呢,進了社會,還學不會圓滑,以後是會吃虧的,我們都是在幫你啊。
一些故意營造氣氛的小遊戲,什麽‘破冰文化’,更是讓人歎為觀止,很難想象這竟然是接受過大學教育,甚至是精英階層的文明人乾的事。
如果女孩子本身並不享受這種社交方式,一切對她而言,就是極大的折磨和煎熬。
葉白汀能想象到蘇酒酒的心情,也非常理解她的行為:“所以你把酒杯摔了?”
“是,摔到了魯明臉上。”
蘇酒酒看了眼達哈:“這位使團首領覺得我壞了他的酒局,以不結尾款相脅,讓我道歉。”
葉白汀看著她:“你沒有。”
“是。”蘇酒酒抬眼,雙目澄淨,“我們正經做生意,是簽了契書的,他想賴尾款,我自可去官府告發,我京城百姓,天子腳下,還怕他一個外族人不成?”
“我家雖不富裕,也絕不跪著掙錢,我爹沒教過我這規矩。”
第205章 暴行
“我家雖不富裕,也絕不跪著掙錢,我爹沒教過我這規矩。”
蘇酒酒神情很平靜,說話也很平靜,與她話音裡掀出的波瀾形成巨大反差,讓人心中思緒翻騰。
這個姑娘沒有敬酒,拒絕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規則’,可能會被鹹豬手佔便宜的事,也惹了在場男人們的不滿,定不能輕易脫身。
葉白汀問:“你怎麽離開的現場?”
蘇酒酒的回話仍然很簡單:“我爹來了。”
眾人目光便聚集到了蘇屠身上。
蘇屠倒大方,朝上位仇疑青拱了拱手,就說了:“徒弟來送酒,女兒久久不見歸家,我這個當爹的當然要過來看看,這群人不是要喝酒?行啊,我便叫他們開開眼,見識見識真正會喝酒的人是怎麽玩的。”
葉白汀:“你跟他們喝酒了?”
蘇屠視線掠過達哈,咧出一嘴白牙:“喝了,不過是以我的方式。乾拚酒多沒意思,歌舞也看膩了,不如自己動個手,切磋一二,湊個趣,我一個瘸子,他們還能比不過?”
“你跟他們打架了?”
“也不算,咱們大昭人,講究君子禮節,上來就打太不客氣,真把人打急眼了,哭到皇上面前可怎麽好?”蘇屠道,“就限制時間,障礙物,短時間內解決的酒量……公平公正,我什麽樣他們就什麽樣,雙方給彼此設置障礙條件,想賴酒錢尾款不是?我若贏了,他們予我三倍酒錢,我若輸了,別說酒錢不要了,我還賠他們一批新酒!”
“一堆什麽破爛玩意兒,我單手單腳都能贏,還有臉叫我女兒喝酒?呸!”
葉白汀:“你贏了?”
蘇屠笑:“區區小錢,叫少爺看笑話了。”
葉白汀沉吟:“他們應該不會輕易放你離開。”
畢竟是真金白銀。
蘇屠臉上笑意更深:“不想放又怎樣?這裡可是大昭,只要我高喊一嗓子,外頭守衛就能聽到,就能衝進來,你問問達哈敢硬攔麽?膽敢欺負大昭百姓,安將軍可不是吃素的!”
“不過最後我也沒喊,我徒弟過來了。”
葉白汀看了眼杜康:“你徒弟也會功夫?”
蘇屠就哼了一聲,一臉瞧不上的樣子:“三腳貓的花活兒,算什麽功夫?他這輩子有不了出息,也隻配做酒了。”
“師父,”杜康卻沒生氣,看了一眼師姐,表情平靜極了,“能和師父師姐一起做酒,徒兒此生足矣,再無別的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