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疑青:……
他從未覺得公務累過,凡事衝在第一線,屬下工作努力,他只有滿意的,可這一次,心裡稍稍,有那麽一點點不爽快。
偶爾歇一歇,好像並不是那麽大逆不道?
小仵作身體還是不夠強壯,到最後眼睛都睜不開了,趴在案上睡著了。
仇疑青垂眸看著,不知不覺,手指就落到了人臉上,指下皮膚觸感光滑潤軟,更顯的自己指節粗糙……
他倏的收回手指,閉上眼睛,淺淺歎了口氣。
他起身鋪好被褥,把人抱過去,月光皎皎,清冽如霜,溫柔的灑在小仵作額頭,眉眼,鼻間……他知道這雙眼睛睜開時是怎樣的清澈乾淨,那是比月光還好的顏色。
仇疑青微微俯身,極為克制的,在小仵作額頭印下一吻,觸之即離,踩著細碎月光,離開了房間。
……
葉白汀這一覺睡得有些沉,醒來時看到仇疑青坐在小幾邊。
身上衣服換過了,殘留有微冷水氣,好像剛剛從校場練武回來,衝過澡,發絲還未完全乾透,現在手裡拿著毛筆,在批一疊厚厚的公文。
“怎麽沒出去?”
葉白汀看了看外面天色,手頭有案子,有公務,天子那邊也即將大婚,仇疑青這些日子忙的分身乏術,都是一大早就看不到人影,今天怎麽……
“知道你快醒了,”仇疑青放下筆,將卷宗合上,整理好,“蔡氏過來了,帶著點東西,和你一起聽了,再走也來的急。”
蔡氏?
葉白汀立刻爬起來:“你等等,我這就洗漱!”
穿衣穿鞋收拾著自己,視線滑過工作台,葉白汀就是一頓,好像……乾淨了許多?
仇疑青:“尺子都在左上方,按大小軟硬度排列,宣紙疊在右上側,炭筆幫你整理乾淨,削好了,左邊是算了一半的,右邊是計算好有結果的,放心,都沒亂,找起來很方便。”
葉白汀眉開眼笑,朝仇疑青綻了個大大的笑臉:“謝啦!”
忙起來時,哪裡還顧得上收拾?果然還是指揮使好習慣,乃是居家生活必備好男人!
二人走到堂前,蔡氏剛好走完北鎮撫司來客流程,朝他們福身行了個禮,交上來一樣東西。
上面的字跡一看就知道,還是和應溥心有關,不過這次不再是畫的小像,而是手劄,數量不多,只有幾張,看起來有連續感,像是從哪裡掉出來的紙頁。
這次裡面寫的也不是詩,更像是隨筆,記錄了當時心情,大概就是和心上人吵架之後,從情緒低落,到回憶過往,各種甜蜜酸楚的瞬間,試著理解和剖析吵架的原因,為什麽出現矛盾,自己哪裡做得不好,要怎麽解決這個問題,如何挽回現在局面……
等等各種心路歷程。
應溥心的表達很真誠,從他的文字裡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充滿熱情,很有想法的人,他的感情真摯濃烈,似乎和侯府所有人都不同。
手劄裡仍然沒有出現對方的名字,葉白汀和仇疑青不知道這個‘心上人’是誰,但很明顯,這兩人有過接觸,有過情動,有過不一樣的瞬間。
葉白汀看完手劄,問蔡氏:“此前兩次尋到應溥心的東西,你會落淚,會覺得酸楚,這次呢,可有什麽感覺?”
蔡氏右手放在左胸,輕輕搖了搖頭:“好像……什麽感覺都沒有。”
“不會傷心難過?”
“不會。”
“可有落淚?”
“沒有。”
“自己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麽?”
“大概上面的內容是吵架?”蔡氏微偏著頭,緩緩道,“沒有女子不為男人的深情觸動,我想不起他的模樣,可看著這些畫和字,總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人,他是我丈夫,卻喜歡別的女子,我自然心裡不舒服,他和人吵架,於他的感情來說並不是好事,我為什麽要不高興?我甚至……”
“我甚至盼著他們吵架,沒機會在一起才好。”
大約知道這話不光彩,蔡氏微微垂了頭,不讓人看到她的眼睛。
仇疑青:“錦衣衛查知,你與應溥心婚事,你曾經反抗過。”
蔡氏抬頭:“反抗?”
“反抗的非常激烈。”葉白汀接過仇疑青的話,“可能記起當時發生了什麽?”
蔡氏搖頭:“不記得。”
葉白汀沉吟:“不記得當時,就說說現在吧,如果是現在的你,被告知將要進行這樣一樁婚事,你怎麽想?”
蔡氏想了想:“應該會想了解多一些?應溥心看起來……不像壞人。”
“如果是別人逼你,必須要這麽做呢?如果你曾經過得很苦,光是堅持活著就拚盡了全力,認為自己的生活環境,生活狀態,並不適合這樣成親呢?”葉白汀拿蔡氏本身的經歷舉例子。
蔡氏非常果斷:“那就拒絕。”
葉白汀:“為什麽?你不想借此機會跳出泥潭?”
蔡氏很不解:“跳出泥潭的方式為什麽一定是成親,嫁給一個男人?我自己沒有手麽?還是沒有男人活不下去?”她微垂著眉,聲音有些慢,似在思考,“如果我的過往十分不堪,我可能不會願意連累別人,可能會因操持生計,累的連旁的心思都不會起,我有手有腳,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我可以給別人上工做活,攢錢給自己修個小房子,開個小鋪子,安安生生的,過最普通的日子,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