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
“對,一兩歲兩三歲的,話都說不利索,路也走不好的小姑娘,人家覺得反正長大了也是要受苦的,半點憐惜都不肯給,還不出扔了。”
葉白汀感覺這話有些過激:“你見過?”
馬香蘭似覺失言,清咳了一聲:“還用我見?她那容家班,裡頭的人都是怎麽來的,想必錦衣衛早查清楚了,你看她撿的那些孩子,雖多半是女孩,但都是六七歲往上才撿回來的,她們雖長大了也是要受苦的,好歹懂事了,聽話,能用,她那地方,有一個小於五歲的女孩麽?”
人們對外界的情緒反饋,很多時候來源於自己身邊的經歷,情感投射,葉白汀想到了鄭白薇,她是馬香蘭的女兒,也曾有過小時候……
“容凝雨對你女兒很不滿?”可就昨日他們在王府見到的,鄭白薇和容凝雨關系不錯,二人一起坐著聊話本的場景很和諧。
“沒有,”馬香蘭眼神有些生硬,“我女兒那麽好,誰會不滿?縱她是別人圈子裡高高在上的班主,也是很喜歡我女兒的。”
“小時候呢?”葉白汀眯了眼,“她們可曾見過?”
馬香蘭冷笑一聲:“不知公子在暗意什麽?我們女人有時候是心眼小,不像你們這些能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的偉男子,看得多,見得廣,想得開,可也沒那麽陰暗,我的確不怎麽喜歡姓容的,不過只是個人好惡,無關案情。外子脾氣不好,唯恐他動女兒的心思,我日日都看得很嚴,小薇小時候莫說見外人,門都沒出過幾次。”
似乎這個問話過程讓她極為不悅,她直接起了身:“時候不早,我能告辭,去接我的女兒了麽?錦衣衛若是還有話問,或疑我殺了人,隨時上門緝我便是。”
仇疑青便問了句下面:“流程可辦完了?”
“回指揮使,辦完了。”
仇疑青便看向馬香蘭:“夫人自便。”
馬香蘭最後行了個禮,就轉身走了。
她背影剛剛走出院子,葉白汀就看到副將鄭英手裡捧著厚厚一本公文,等在側影,看樣子是有什麽急事,需要仇疑青批複。
“指揮使且先忙,我去驗屍。”
仇疑青這次沒攔,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任何問題,及時上報。”
“是。”
葉白汀退了出去,回了仵作房,一路上都在想案情,馬香蘭的表現,也稍稍有些違和的樣子……
仵作房一如既往,安靜無聲,空氣寂冷,停屍台上放著本案的第三個被害人,鄭弘春。
相比之前兩次行凶過程,凶手這次明顯著急了,三次案發現場極為相似,凶手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那他現在要做的,該是找不同。
這次到底有什麽特殊,凶手為什麽這麽著急,出現了什麽失誤,有沒有已經存在,卻沒有發現的證據?
根據仇疑青在案發現場畫出來的圈子,各個嫌疑人的距離,現在有個問題很重要,就是精確的死亡時間。
沒有現代法醫室的各種鑒定儀器,也不能解剖死者身體,取胃看胃容物,還有什麽方法,可以進行更多的取證鑒定,得到確切的結果呢?
真的沒辦法了嗎?
葉白汀搖了搖頭,不,有。
一個合格的法醫,知識和儀器當然是最大殺器,但觀察力也很重要!
他迅速取來地圖,查看案發現場的環境,從死者的家到這裡有多條路線可選,哪一條是死者走過的呢?路邊的植物,可能會殘留的味道,特殊路口環境的特點……夜深無人,可能沒有目擊者看到鄭弘春,但他的路線軌跡,怎麽可能完全沒有體現!
葉白汀找到了隨屍體一起送過來的,死者脫在房間裡的衣服,仔細檢查。
首先,他發現了死者鞋底,右腳腳掌部分,有洇濕痕跡,案發現場燃了炭盆,這點痕跡卻至今未乾,顯是當時濕的有些厲害——死者生前行路時,曾踩過水。且這水並不多,可能只是一個淺窪,死者踩到水後立刻發現,下一步跨的很大,直接跳了過去,是以左腳沒有。
以死者脾氣,或許當時還罵了髒話。
葉白汀伸手摸了摸,指尖輕撚摩挲,有非常不明顯的油漬,再湊近細聞,有一種打掃過桌椅的,髒水的味道。
街上店鋪開門做生意,打烊收工前,洗個手擦個東西很正常,反正要關門了,順手把水灑在外頭也正常。但這種天氣,水大抵是要結成冰的,死者踩到的卻是水,那這個店鋪……打烊一定非常晚。
酒館?
葉白汀再次低頭細聞,還真聞到了淡淡酒味。
有酒館的地方……他在地圖上圈出了幾個位置。打烊再晚,店裡掌櫃夥計也是有數的,過去問一問,不就有時間了?
接下來仔細驗看死者衣服,袖子比較寬大,裡面似乎卷了東西……乾菜葉子?
深夜風大,天氣又冷,大風會卷走路邊重量輕的樹葉等物,落到路人衣裳袖角,而天氣冷,路人會下意識把身上的衣服裹緊,再緊,東西自也會隨之卷到袖子裡。
時下將近年節,百姓們忙著采買,一時東西太多,院子屋子裡放不下,會臨時堆放到比如窗台,門口石階這類的地方,死者如有經過,再大風一起,他裹緊衣裳……很可能會帶到身上。
葉白汀仔細觀察了一下,寒冬臘月,京城普通百姓很難吃到新鮮的蔬菜,別人暖莊裡種的也太貴,尋常買不起,便常在秋日之時,曬些乾菜,冬天裡用水泡發來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