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不是所有人都能穿飛魚服,北鎮撫司內製式衣服也是分等級的,小兵的衣服最簡單,總旗也就好一點,有盔有罩甲,到了百戶,才能穿上這鬥牛服,到了千戶,或者是特批的節日,大事,才能額外穿上飛魚服,指揮使就更不一樣了,有皇上恩寵特賜,人是能繡蟒紋的!
申薑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這衣服……放在他房間……是他想的那樣麽!
還不敢抬腳往裡走呢,門口副將鄭英帶了幾個人過來,每個人手上都托著東西,有玉器有擺件有金銀。
“恭喜申百戶。”鄭英將蓋了戳的品級碟寶遞給申薑,拍了拍他的肩,“記得請酒啊。”
申薑抱著小本本,愣了很久,回過神來,鄭英都走了,隻留下一桌子賞。
“嗷——”
他狼嚎一嗓子,跳了起來,都忘了屁股疼,竟,竟然是真的,他真的升官了!嬌少爺說到做到,真讓他升了!我的娘……聽他的果然沒錯!
牛大勇見老大都疼得呲牙咧嘴了,趕緊把副將隨禮帶來的上好金瘡藥遞過來:“人逢喜事精神爽,傷也能好的快點,老大,要不您多歇幾天,好了再回來?我瞧剛才鄭副將的樣子,挺好說話的,小假沒問題。”
申薑心裡揣著事,哪兒能歇得下去?在家趴了兩三天就受不了了。這金瘡藥不愧是特效專供,藥效極好,他這通打算是皮肉傷,沒傷到骨頭,兩天就開始結痂,用不了幾天就能全好了,還浪費這時間做甚?
叫家裡套了車,他很快回了北鎮撫司,一瘸一拐的進到詔獄,找嬌少爺。
……嬌少爺正在逗狗。
是的,狗。
純黑色的狗,四肢修長,腰瘦體韌,身上的肌肉線條極為漂亮,毛不很長,耳朵豎得很直,尖尖的,顯的整隻狗非常有精神,勁很足,盯著人不動的樣子威武極了。
它站在距離葉白汀牢門五尺的位置,不叫不鬧,不上前,也不後退,就直愣愣盯著葉白汀看,任別人怎麽哄怎麽誘,就是不挪一步。
相子安扇子都不搖了,給葉白汀出餿主意:“你給它顆糖,你扔塊糖過去,沒準它就過來了。”
秦艽就罵:“你懂個屁,狗是吃肉的,糖有毛用,毒死它麽?”
“肉啊……”相子安想到這個字就一臉肉疼,可看狗子實在威武可愛,壯士斷腕般歎了口氣,“也罷,在下舍一嘴也不是不可以,昨天的肉脯剛好還剩一塊……”
他把藏在衣服裡的肉干掏出來,扔到了黑狗面前。
黑狗別說吃他的東西了,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頭歪都不歪,像沒看見似的。
相子安:……
師爺都快哭了:“我從牙齒縫裡省出來的肉啊!我自己還饞呢,它竟然不吃!詔獄夥食這麽差的麽?還是姓申的孫子虧待咱們少爺,送了次貨過來……狗子不可能這麽挑嘴!”
秦艽開嘲諷:“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有奶便是娘?狗子最忠心,養好了,不是主人給的東西,任你多好都不吃。”
相子安:……
扇子柄敲打在手心,師爺出聲慫恿葉白汀:“你招呼招呼它啊,它總看你,一定是喜歡你,沒準你給它就吃了。”
葉白汀已經欣賞完黑狗英姿,低頭垂眸,繼續翻書:“它不喜歡我。”
他一向不招小東西們喜歡,想擼一把都沒機會,還沒按住人家就跑了……可能是常拿解剖刀的原因?
不就是狗子,以為長得可愛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偏就不想擼你,哼。
申薑就是這個時候走過來的,和那天一樣,所過之處,大家還是圍著他笑,知道的是知道他挨了板子升了官,道聲恭喜,信息滯後不知道的,便調笑兩句——又叫家裡婆娘給打了?
一路走過來,動靜極大。
可動靜再大也驚動不了黑狗,這狗子鎮定極了,風輕雲淡又目中無人,一點都不緊張。
葉白汀瞟了他一眼:“升官了還貴腳踏賤地,申百戶還真是‘宵衣旰食,席不暇暖’啊。”
申薑吞了口口水,這回沒問你怎麽知道,下意識低了頭,先檢查自己,是穿了百戶的衣服,還是嘴角留了慶賀的紅糕渣沒抹乾淨,還是眼底喜意太張狂沒收住?怎麽嬌少爺又知道了?到底哪暴露了?
葉白汀拿白眼翻他:“別人都恭喜你,喚你百戶了,你覺得我是聾還是瞎?”
申薑:……大意了!
竟被自己人出賣了!
算了,反正嬌少爺什麽都知道,怎麽知道都正常,他現在就是有點心虛,虛的夜裡睡不著,必須得過來討教:“那什麽,你說說……”
他看看左右,湊得更近,聲音壓得更低,賊眉鼠眼的:“你說我以後……會不會還得挨板子啊?”
上個案子能短時間告破,功勞一大半都是嬌少爺的,可他不能往上報啊,指揮使也不知道,就這麽給他升了官,那萬一哪天知道了……不更覺得被耍了,到時候別說板子,沒準會被殺頭啊!
他說的很隱晦,但葉白汀懂了,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那申百戶可要好好保重。”
申薑害怕的抱住自己:“你別嚇我……”
“我嚇你?”葉白汀挑眉,“難道不是你自己蠢,覺得德不配位,自己嚇自己?”
申薑委屈:“就是你嚇我,你剛才就嚇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