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新上任的指揮使是個工作狂,北鎮撫司上上下下事都多了起來,案子多,仵作房接來的屍體也多,緊要的,新鮮的屍體都驗不過來了,何況骨頭?
葉白汀看看白骨,再看看現成的停屍台,左右無事,就開始撿骨。
這個是人的,拿到停屍台;這個是雞的,放到一邊;這個……看不出來,反正不是人的,同樣放到一邊。
忙忙碌碌,不知道過去多久,一具細小骨頭缺失,完整度不算太差的骸骨被他拚湊了出來。
“來,讓我看看,你是什麽人……”
葉白汀站在停屍台前,觀察這具骸骨。
“骨盆高而狹窄,縱徑大於橫徑,心臟形,恥骨弓角……切合中指與食指形成的角,大約70度,你是個男人。”
“牙齒完整,鎖骨,肩胛骨,顱底基底縫開始愈合……你已及冠,應該不到二十四歲?”
“脛骨骨折,折斷處……有血蔭?”葉白汀眉心微蹙,“骨有齒痕,顯已被野獸啃咬,可血蔭明顯,你在還活著的時候,就遭遇了這種痛苦?”
“骨頭顏色發暗……發間有布料殘留,這絲線……”
似乎有點不對勁。
……
牛大勇派出去送信的人終於找到了申薑,申薑從口供紙頁中抬頭,眼珠子都氣紅了:“操——肯定是姓布的孫子乾的!搞老子的人,老子搞不死他!不問了,走!”
他拿上口供紙,火急火燎的回北鎮撫司。
詔獄另一邊,仇疑青在審新抓來的人犯,刑部左侍郎沈德佑。
大刑已經上了一輪,從刑具到地面,血糊啦一大片,嚇人的緊,沈德佑起初還挺硬氣,憋住了沒招,現在趴在地上,已經出氣多進氣少,動都動不了了。
仇疑青轉著鞭柄,眼睫微垂:“咱們沈大人風骨卓然,就上這點小菜招待,是瞧不起誰呢?再來一輪新鮮的。”
“是!”
錦衣衛齊聲應喝,氣勢十足,沈德佑差點沒直接過去,這輪還是小菜?那新鮮的……他抖了抖,認了慫:“我……招……我招……”
仇疑青擺擺手,起身走到了沈德佑面前。
沈德佑臉貼在地面,咬著牙說了個名字:“高良平……”
仇疑青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頓後回頭:“此人……似乎正關在詔獄?”
別人沒他這個記憶力,迅速調了花名冊,發現詔獄果然有這個人!
“去提。”
“是!”
一盞茶過去,提人的錦衣衛人沒提過來,神情也小心翼翼,頗有些不好說的樣子。
仇疑青走出刑房:“出了什麽事?”
錦衣衛單膝跪地:“回指揮使,人,死了!”
“死了?”仇疑青眼梢微眯,“倒是挺巧。”
“已通知仵作房看屍,布松良在外等候,是否即刻去看?”
“去,”仇疑青掀開衣袍,大步往前,“叫人過來,同本使一起。”
布松良頭前帶路,垂眉束手,走得端端正正,又小心翼翼,上天助他,竟然這般順利,不用特別布局……高良平是官身,關押地在更加陰暗潮濕的內裡,走過去,自然要經過葉白汀的牢房。
越走越近,布松良眼珠微轉,手心慢慢滲出汗,這牢房陰暗,不注意怕是看不出來,他得小小提示一下——
“指揮使大人……”
“我說嬌少爺,你今日分我的粥可少了。”
“哪裡少?你屬豬的麽吃那麽多?也不怕噎死。”
布松良瞳孔一縮!
這,這後面答話的,明顯就是葉白汀的聲音!他不是被關在停屍房了麽?什麽時候回來了!怎麽回來的!
牢裡光線陰暗,影影綽綽,布松良看不到葉白汀的臉,只看到他靠在裡面牆壁的影子……不,不行,他被坑了,不能被反打臉!無事生非,會被指使使問罪的!
暗暗燭火下,仇疑青音色微霜:“嗯?”
布松良額角的汗都下來了,趕緊轉圜:“地滑,指揮使小心些。”
話說完就後悔了,不該這麽說的!指揮使武功奇高,輕功更是一絕,他提醒路滑小心,豈非在嘲笑指揮使武功不濟?平地都能摔跤的人,輕功能好到哪裡去?
下一瞬腳底踩到了什麽東西,踉蹌一滑,他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仇疑青越過他:“路都不會帶,北鎮撫司養你不如養條狗。”
布松良摔的七葷八素,滿臉通紅,這個跤絕對不是他不小心,腳下的石子是誰故意扔過來的!要讓他知道是誰在害他……要讓他知道……他絕饒不了!
申薑靠在遠處牢柱,先是嚇的汗濕了後背,再是捂住嘴控制自己別笑出聲,一時水深一時火熱,差點被折騰瘋了,等二人走遠,趕緊走到葉白汀的牢門前——
人呢?果真不在?那剛剛的對話……
他視線滑過右邊鄰居相子安,相子安眼皮耷拉著,手裡扇子一搖一搖,好像沒看到他;滑過右邊秦艽,人直接靠在柱子上睡覺,眼睛睜都沒睜開!
見了鬼了……嬌少爺明明不在,怎麽會有聲音?
不敢前去觸指揮使的霉頭,他拎過自己手下查了查,很快找去停屍房,門口明晃晃的大鎖奈何不了他,沒鑰匙,他還沒武器麽?兩錘子下去,鎖就被鑿開了。
“嬌少爺——葉白汀——你在不在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