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何如此篤定?”
“老爺好飲酒,可公務繁忙,能放心醉飲的機會不算多,他每次前一天酒醉,後一天必叫我們伺候,過程中也會飲酒助興,沒有酒,似乎興頭起不來,酒與茶不同,老爺若在外頭飲了酒,妾身等必能聞出來……”
申薑照著紙上問題,一個一個問,一條一條寫,問的很仔細,記錄的也很完整,連語氣詞都沒漏。
問完這一個,叫了管家李伯:“夜裡家主身邊沒人伺候,你們這些人挺會偷奸耍滑啊。”
李伯眉心習慣性緊皺,一臉苦相:“大人可誤會了,不是咱們不想伺候,是自打那小樓建成,家主過去都是獨來獨往,不讓人跟,連從主院過去的小門都要鎖上,和小樓挨著的角門也不讓放人。”
申薑筆尖頓了頓:“也就是說,這小樓和外頭街巷是連著的?中間有人進來你們也不知道?”
李伯:“話雖這麽說,但更深露重的,誰大晚上串門?角門雖不放門房,到點也是會閂上的,牆高院深,外人等閑也進不來。”
“最近家裡常遭賊?”
“是……老爺出了事,大家也害怕麻煩上身,門房田大壯心最黑,跑得最快,順走的銀子最多,到現在還沒抓到人呢。”
“你想清楚,這遭賊是什麽時候的事?是梁維死後,還是他在的時候,家裡就開始遭賊了?”
“這……窮人乍富,無有族人幫襯,家中難免被賊人惦記……”
“梁維生前同誰要好?同僚朋友可有串門?同齡人多還是年輕人多?”
“老爺性子獨,不愛交朋友,外頭打交道的倒是多,什麽年齡都有,到家裡來的……有個同僚叫魯鵬池的,關系算得尚可,只是這魯鵬池年長了老爺六七歲,家中父母妻小,諸事瑣碎,閑暇並不多,不過最近這幾個月也沒來了,應該是鬧了點矛盾……”
“那你不幫你家家主走走人情,送點禮把關系圓回來?”
“這個……讓大人笑話了,小人雖是管家,府裡的事也不是能說了算的,所有庫房鑰匙,連同家中帳冊,都是老爺自己保管的……”
……
申薑一條條記錄,寫完一張再一張紙,事無巨細,所有人問完,發現自己脖子都僵了,破案這種事,真不是人乾的!就這麽折騰一通,又快子時了!
他可是只有三天啊!
飯都顧不上吃,他拔腿就回了北鎮撫司,進門前正好遇到指揮使出門,仇疑青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氣勢凌厲,身影昂藏,一看那眼底殺氣,就是出去殺人的!
他嚇的立刻往後躥,頭背緊緊靠牆,一眼都不敢看。
等馬跑遠了,再沒動靜,他探頭出來,仇疑青身邊常用的副將正按著繡春刀等他。
申薑:……
副將鄭英長得不如主子好看,冰冷氣場卻沾染的很像:“申總旗,你只有兩日了。”
申薑趕緊行禮:“多謝副將提醒,為指揮使分憂,屬下謹記在心,斷不敢忘!”
他火急火燎的跑進詔獄,將問供記錄一股腦的塞給葉白汀:“快,現在看!”
葉白汀平時說話慢吞吞,吃飯慢吞吞,走兩步都要扶下牆,很不成樣子,可對工作態度一向端正,迅速接過來看,一句廢話都沒有。
起初紙翻的還挺快,後來越來越慢,臉色越來越嚴肅。
申薑感覺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迷藥,這嬌少爺說話,他總忍不住想懟,不說話,他心裡更慌,這是解不出來了麽?那什麽一二三的提示呢?那篤定霜降死亡時間的氣勢呢?你來啊,老子頂的住!
葉白汀:“你走吧。”
申薑:……
你說的是什麽狗話!什麽叫我走,我走了,案子怎麽辦!兩天啊,可只有兩天時間了!
葉白汀蹙眉看他:“申總旗不去吃飯?不餓麽?”
跑腿一天,灌了一肚子茶水,換誰誰不餓,可飯能比命要緊麽!
“工作第一!”申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餓什麽餓,老子不想吃飯!”
葉白汀‘哦’了一聲:“那我餓了。”
申薑:……
你不會又要坐地起價,要這要那吧!
“申總旗想什麽呢?”葉白汀把寫滿供言的紙分成幾份,擺到自己面前,“一下子這麽多信息,我總得思考整理吧?”
“那要多久?”
“你明天中午過來吧。”
申薑就急了:“少爺!祖宗!您可快著點,剛剛在外頭我就被催了!咱們只剩兩天半了! ”
葉白汀淡淡掃他一眼:“你把我之前的話告訴他沒?”
申薑一愣,搖了搖頭:“沒有。”提醒他時間的是副將鄭英又不是指揮使本人,他給忘了。
“那不就結了?”葉白汀慢條斯理的整理著紙張,“若是晚了,這句話就能保你一命。”
申薑眼淚差點出來:“可我要的是升官發財,不是保命啊!”
想想指揮使大人的作風,他就心肝顫,那就是個工作狂,凡事以身作則,自己都能給自己上刑的主,在他面前哪有通融一說,真過了日期,他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葉白汀:“你再廢話,我可能要思考到明天晚上了。”
申薑:……
第9章 煙松紗蒙起的眼睛
葉白汀不是故意賣關子,是真的要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