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小火鍋和果汁酒

　　鄭安妮坐在咖啡館靠窗的沙發上， 她有些笨拙地脫掉圍巾帽子，慢騰騰翻菜單。

　　沈希在看她， 看得她鼻尖冒汗， 她有點緊張。

　　她昨天沒洗頭， 今天出門也沒仔細化妝，就是跑出來買個牛奶的。

　　長羽絨服裡一件很普通的毛衣， 穿了好幾年了，都有點起球了，下面是牛仔褲雪地靴，這真不是見前暗戀對象的打扮。

　　反觀沈希，他穿的好像韓國明星， 深藍色大衣配格子圍巾，整個人又挺拔又帥氣。

　　鄭安妮把菜單推給他：「我就要一杯咖啡。」

　　她不打算跟沈希聊太久， 寒喧一下也就算了，她都有點不明白為什麼沈希想跟她坐下來聊聊，他們能有什麼好聊的。

　　沈希拿過功能表，仔細翻看， 他看得很慢，也沒想好要說什麼，就是遇上了，不想就這麼說再見。

　　鄭安妮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上，沈希會彈鋼琴， 她知道， 一中文藝匯演的時候， 沈希彈過鋼琴。

　　那時的沈希光彩奪目，在臺上鞠躬，都有無數女生為他歡呼。

　　但她沒想到近距離看，他的手這麼修長，這雙手還曾經拉過她呢。

　　「你不要蛋糕嗎？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吃蛋糕的。」沈希問她，然後又說，「這裡的草莓芝士蛋糕很有名。」

　　鄭安妮搖搖頭，一吃蛋糕，談話的時間就長了。

　　「那我要一塊。」沈希笑一笑，他也沒想好要跟鄭安妮談什麼，想問問她是不是因為他的原因，才離開江城的。

　　這有些話，隔了五年問，好像燜壞了的陳醋，又酸又苦。

　　鄭安妮的腳趾頭在雪地靴裡摳來摳去，她有多緊張，只有她的鞋子知道，毛都快給她揪下來了。

　　「你怎麼樣？」

　　「你怎麼樣？」

　　兩人異口同聲，尷尬的好像是分手的戀人，明明都不曾開始過。

　　「挺好的。」鄭安妮吸口氣，打算表現的大方一點，她笑著問，「你住在這附近？」

　　「是，我剛剛搬到這一區。」沈希不像原來這麼愛臉紅了，他盯住鄭安妮，「你也住在這附近吧。」

　　她手裡還拿了一個購物袋呢，肯定是出來買東西的。

　　「嗯。」

　　「你是遇到什麼事了嗎？」沈希問，「我看見你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有什麼要幫忙嗎？」

　　鄭安妮搖搖頭：「不是，是陳嬌聯繫我了。」

　　都是認識的人，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沈希當然也記得阿嬌，她們倆相繼轉學離開，一點消息也沒有，他一直覺得，是因為他說了那些話，她才走的。

　　蛋糕送上來了，沈希要了一個乾淨的碟子，把蛋糕上的兩顆草莓挑給鄭安妮：「你記得你愛吃這個，你瘦多了，不用減肥。」

　　高二的時候鄭媽媽努力給女兒進補，補得她腿粗腰圓，時刻念叨著要減肥，吃蛋糕的時候就隻敢吃上面的水果。

　　沒想到沈希還記得這些，鄭安妮叉起草莓，咬了一口。

　　「對不起。」沈希突然說道。

　　鄭安妮咬著草莓，看向他，滿臉問號，他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我去你們班找過你，還問過你的同學，但她說不知道你的電話號碼。」沈希那時候既沒有她家的電話號碼，又不敢打電話到她家裡去。

　　「你找了誰？」鄭安妮一口咬掉草莓，她眼睛都瞪圓了，是誰沒告訴她這麼重要的事！

　　沈希想了一下，他已經想不起那女孩的長相了，但她也姓沈。

　　鄭安妮手裡攥著叉子，是沈麗娜！

　　怪不得同學聚會的時候她要問那種話，原來是沈希找過她，但沈麗娜沒有告訴過她！沈麗娜還找她代購過包呢！

　　鄭安妮籲了口氣：「她沒告訴過我，我不知道你找過我。」

　　沈希笑了：「真的？她說你不同意告訴我你的聯絡方式。」

　　「真的沒有。」

　　兩人面對著面，相視一笑，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生活完全不同了，也就沒必要再追究了。

　　「我剛剛搬過來，明天要在家裡請朋友吃飯，都是中國人，你也來吧。」

　　鄭安妮有點猶豫，但想到沈希曾經找過她，那顆埋葬已久的小種子，在心田裡動了動，鬆了鬆土，她答應了：「好，需要我帶什麼東西嗎？」

　　「不用，我們吃火鍋。」沈希笑了。

　　他們喝了咖啡，吃完了那塊蛋糕，在路口分手。

　　鄭安妮飛奔回家，關上門對著玄關的鏡子一照，頭髮乾枯，皮膚沒光澤，穿得又土，簡直慘不忍睹。

　　洗澡洗頭，密集護膚，第二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沈希家。

　　她穿了一件紅毛衣，黑色針織長裙配黑靴子，栗色的頭髮微微打卷，戴了一條突出鎖骨的小項鍊，罩件黑色大衣，還買了一盆花當喬遷禮。

　　沈希開的門，他跟大家介紹：「這是安妮，我的高中同學。」

　　鄭安妮聽見他這麼叫，有點不自在，衝大家笑了一下，幾乎全是男生，偶爾幾個女孩，大多也打扮得很樸素。

　　相比之下，鄭安妮這樣穿有些隆重了。

　　她有點尷尬，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原來坐在沙上的男生站起來，跟鄭安妮打招呼，湊到她身邊問她在哪裡上學。

　　鄭安妮有些不好意思，就見廚房裡有個格子裙的女孩正在忙碌，端了一盤子菜出來，沈希伸手接過，她衝沈希笑了一下。

　　女孩的目光掃到鄭安妮的身上，對她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然後又走到沈希的身邊，幫他一起擺盤子倒飲料，問每個人喝什麼，好像這個家裡的女主人一樣。

　　這種清秀斯文的女孩，跟沈希站在一起，畫面實在太和諧了。

　　鄭安妮心裡那顆剛剛蠢蠢欲動的小種子，一下子平靜了。

　　跟她搭訕的男孩十分殷勤，問她喝什麼，問她吃什麼，鄭安妮為了免於尷尬，只好跟他聊天。

　　沈希忙出忙進，偶爾掃一眼，看見鄭安妮笑得很開心的樣子，腳步一頓。

　　格子裙女孩催他：「沈希，快點吧，大家都餓了。」

　　沈希又看一眼「不懷好意」的男同學，捧著肉菜擺上桌子，招呼大家坐下，他剛想坐在鄭安妮身邊，就被搶走了座位。

　　吃飯的時候格子裙女孩問鄭安妮：「高中的時候，沈希是什麼樣的？」

　　鄭安妮剛剛挾了一塊肉，她想了想：「我們不是一個班的，我只在百名榜上常看見他，要不然就是獲獎名單上。」

　　「你們不是一個班的？」那女孩有些驚訝。

　　鄭安妮點點頭：「他是一班的，我是十班的，他教過我數學。」

　　女孩的神情微妙起來：「他還肯教人數學？」

　　大家紛紛開沈希的玩笑：「你是不是喜歡人家，故意教人家學習？打著別的主意吧。」

　　鄭安妮笑了，她拿著杯子，杯裡的葡萄汁兒越喝越醉人，喝得雙頰暈紅，笑著說：「他喜歡我閨蜜，沒辦法才來套近乎的。」

　　所有人都好奇陳嬌長成什麼樣子了，竟然能讓沈希動心，還用這種手段倒追。

　　鄭安妮想了想，她還真沒有阿嬌的照片，但校園論壇上肯定有，她底頭找一中論壇，找到了文藝匯演的照片。

　　是一張阿嬌穿著曲裾彈箜篌的照片。

　　照片一出，驚為天人，大家都伸著頭看。

　　「我要是沈希，我肯定也拉下臉去追她。」

　　鄭安妮得意洋洋：「那是，她成績還好呢，她來了我們學校之後，沈希就從第一變成萬年老二了。」

　　她有點生氣，昨天沈希用那種目光看著她，咖啡館的桌子這麼窄，兩人靠得這麼近，給她那種錯覺，結果他身邊明明還有別的女孩。

　　沈希拉起鄭安妮身邊男生，坐到她身邊，湊過去：「你怎麼連這個也說。」

　　鄭安妮斜他一眼：「難道不是事實嗎？」說完又要喝果汁。

　　沈希皺皺眉頭，一把拿她的杯子：「這裡面兌了酒，你不能當果汁喝。」

　　鄭安妮把頭一扭，哼了一聲。

　　她一哼，沈希就笑。

　　這下滿座的同學都看出不對勁來了。

　　沈希給她換了一杯純果汁：「我一開始是衝著陳嬌去的，可我後來追的誰，你心裡不知道？」

　　鄭安妮懵了，她腦子轉不過來，突然癡呆，她「啊」了一聲。

　　她覺得沈希不一樣了，他不是原來那個一說話就害羞臉紅，什麼事也不懂的學霸了。

　　她這麼傻乎乎的看著自己，沈希恨不得這些同學都立刻消失，他的一個同學恍然大悟：「這就是你說的，你那個跑掉的初戀？」

　　沈希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他故作神秘，在場的除了鄭安妮心裡七上八下不能確定之外，誰都知道沈希的意思了。

　　火鍋吃到最後，大家陸續回去，沈希對鄭安妮說：「你等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

　　鄭安妮就坐在沙發上等著，她酒還沒醒，思路不清，低頭坐著，連格子裙女孩的目光都完全沒有注意到。

　　最後人都走光了，她才問：「你有什麼要給我？」

　　沈希胳膊撐在沙發扶手上，慢慢湊近：「給你之前，我要說明一下，我還沒有女朋友。」

　　「哦。」鄭安妮屏住呼吸，沈希越靠越近了，近的都能看見他眼睛裡的自己。

　　「我猜你也沒男朋友。」

　　鄭安妮在他的目光下，點了下頭，心裡那顆小種子「噗」一聲探出腦袋，小苗苗搖搖擺擺破土而出。

　　「那我有樣東西要給你。」沈希盯著鄭安妮，她在沙發上越縮越小，但在他眼中越來越大，「那天就想給你的，我現在還想給，你現在還想要嗎？」

　　他們都知道是哪一天。

　　鄭安妮嘴唇微張，她知道是什麼了，她輕輕顫動著睫毛，含羞答應了，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沈希其實也不知道那天在星空樹下，他會不會有膽子把這個吻送出去，但現在他有了。

　　他傾身吻住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