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來人,這竟然有扇門!”
“有東西從裡面出來了!好難聞的味道,是混種!”
“什麽?我正火氣旺,快叫人來打死他!”
麒麟城各處亮起燈火,眾人睡夢中被吵醒,聽聞是混種惹的禍,怒不可遏地奔出房間。
但不及片刻,所有人驚呆了。
往日城內出現的混種均是形單影隻,弱小的孩童模樣,但此時從陣門衝出來的混種,帶來的壓迫感鋪天蓋地,且數之不盡,一片黑壓壓的人潮。
眾人大驚失色,察覺到危險,紛紛朝城主府趕去,那裡是他們心中最安全之地。
而從陣門出來的混種,大口呼吸著外界的空氣,欣喜若狂,“時機到了嗎?妖王終於要出手了嗎?”
他們環顧四周,看到驚慌失措的人群,臉上露出嗜血笑容,正欲大開殺戒發泄怒氣,一道人影出現在半空。
“城主——!”
“吾王——!”
兩類聲音不約而同響徹麒麟城上空,在嘈雜夜裡形成詭異的重疊。
趕往妖王府的眾人意識到什麽,仰頭望向面色冷厲的聞人秦,齊齊停下腳步,“妖、妖王……”
另邊混種不屑一笑,大肆喧鬧:“吾王,從麒麟城開始,把這些瞧不起我們的妖全部殺了吧!”
“我幼年無意出陣法,被他們打斷了條腿,多虧妖王救我,這些妖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不必廢話,全部殺了便是!”
他們思及過往,無不露出滔天殺意,隻待妖王一聲令下,便要將城民殺光。
聞人秦目光沉沉落在一處,手背青筋暴突,周玄瀾此舉讓全城的人知曉了混種之事,不及多時消息便會傳遍三界,他如今羽翼未豐,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周玄瀾算錯了一點,太低估他了。
聞人秦笑容詭異起來。
朱紅色的城門大敞著,最先反應過來的城民朝外面湧去,這時,四周靈氣一凝,一層壁障攔住了他們腳步。
只見拔地而起的黑色火焰形成結界,漸漸攀升至上空,將整個麒麟城包圍起來,一群人驚恐的抄起法器攻擊結界,但無論何種攻擊,落在結界都如石沉大海。
“怎麽回事?!這邊出不去!”
“這邊也走不了!”
“快逃!有混種來了!”
眾人面露驚恐,眼前混種源源不斷從陣門湧去,只怕不到片刻,麒麟城就會淪為混種的天下,他們出不去的話必死無疑!
就在這時,他們熟悉的聲音淡淡響起,聽不出任何情緒。
“投降,可以活命。”
話落,聞人秦不再理會,他已封城,有的是時間將一切挽救回來,只要能將罪魁禍首解決掉!
聞人秦攤開手掌,浮起一簇幽冥火操控陣法。
麒麟城整個地面猶如一張畫紙,立即變為碎片,分裂開來後一番重組,所有人的方位都發生了轉移,三分之二的混種集聚在一片空間,對付周玄瀾與花濺。
而沈流響經過七八次方位轉換後,周圍的人被橫掃一空,手乾巴巴地僵在半空,指尖捏著小塊袖口碎片。
方圓幾裡沒有人影,只聽見響徹半空的廝殺聲。
他眨了眨眼,聞人秦忽然出現在面前,陰冷臉龐硬扯出一抹笑,朝他伸出手:“到我身邊來,我不想傷你。”
沈流響警惕地看著他,往後退了步。
周玄瀾先前臉色微沉,說有些不對,懷疑聞人秦用神魂煉化了陣法,以身體作為陣眼。
這種做法本就九死一生,尤其森羅萬象還是上古時期的大陣法,稍有不慎,就會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但聞人秦成功了,所以在陣法內可以肆意操控一切,趨於無敵。
沈流響頭一次從聞人秦身上感受到強大的壓迫感,直覺不是對手,無言道:“不想傷我,你轉身走啊!”
聞人秦倏地笑了,眉間戾氣變淡了些:“我舍不得。”
話落,他朝南面瞥了眼,察覺到周玄瀾動向,不再多言出了手。
遲則生變,他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沈流響到,即使將其打成重傷,也一定要將人帶走。
砰——!
麒麟城四處動蕩,唯有七妖王府邸安然無恙,成為城內唯一的淨土。
熊遊守在門口,欲出門看外界情況,但此時出去那些混種定然會把他當敵人,不如留在府中。
躊躇間,聞人秦回來了,懷裡抱了個人。
那人微側著頭,臉色蒼白,唇瓣被血跡染得殷紅,放在腰間的手被從腕間流下的血浸沒,血淋淋一片,此時一動不動,顯然已經失去意識。
熊遊大驚:“誰傷了沈大人?!”
回答他的聲音不見情緒:“我。”
熊遊愣在原地,直到聞人秦帶人回房間都沒反應過來。
怎麽會……
房內早有一人等著,望見重傷昏厥的沈流響,女子丹唇輕翹,“不是喜歡麽,下手這麽重。”
“別廢話,我時間不多,”聞人秦冷著臉,將人放在榻上,“蠱蟲拿來。”
“不虧是我的兒子,得到人的手段都一模一樣。”安秦攤開手,露出一大一小的蠱蟲。
她當年對聞人度一見鍾情,不惜離開苗族追到妖界,無奈妾有情郎無意,於是她使了些手段,給聞人度下了情花蠱,叫這男人縱使心離得了,身體也離不開她。
雖然中途因為堅持生下聞人秦,她一度失寵,但將聞人秦處理掉後,她又成為聞人度愛到骨子裡的安後,繼續快活下去。
可惜,她這兒子太狠了些。
安秦坐到床沿,驅動手掌的子蠱,緩慢朝榻上之人的指尖爬去,“說好的,我幫你下情花蠱,你放過聞人度。”
“父王母后伉儷情深,我自然會成全。”
聞人秦蹲在床邊,握住沈流響的手,靈力探入片刻,皺起眉,“讓蠱蟲行動快些,我要帶他去靈藥池療傷。”
安秦失笑,眼底卻染上莫名意味兒,受她心緒影響,爬到沈流響指尖的子蠱緩緩停下。
聞人秦沉下臉:“你若反悔,我立即讓聞人度在世間消失。”
安秦沉默一瞬,道:“你若真喜歡他,還是別用這法子,情花蠱控制了人身卻控制不了人心,到頭來你會像我……”
“無需你多嘴!”
聞人秦眸光陰冷,唇角挑起一抹嘲諷至極的笑,“這時候,要當個好娘親了麽,如此只會讓我惡心!你只要下蠱便是,我會送你和聞人度安全離開,從此再不相見,否則見一次殺一次!”
安秦纖細的手指蜷了蜷,沉默的催動子蠱,順沈流響指尖鑽入體內。
“子蠱需要半個時辰扎根,待成功,他後頸會浮現出花紋,屆時母蠱被驚醒,你將它放在身上,它會自己進入你體內。”
聞人秦接過沉睡的母蠱,伸手將榻上呼吸淺弱的人抱起,撂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先將你移到聞人度身邊,他快死了,自己救。”
安秦起身,袖口忽地落下一束乾枯的槐花,垂眸一看,愣了片刻,俯身欲撿卻不受控制的消失在原地。
聞人秦撥開水面靈草,將沈流響放入藥池中,殷紅血跡瞬時在水中擴散出來。
刺痛從傷口傳來,他皺起眉,長睫顫了顫,隱隱有蘇醒之勢。
聞人秦盤膝坐在池邊,將體內靈力稍作調整,再睜眼時,一雙冰冷鳳眸盯著他。
“你做了什麽?”
他意識恢復,察覺體內有東西在亂竄,俊美臉龐布滿寒霜。
聞人秦:“靈藥池裡都是我放入的稀貴靈草,傷好些了麽。”
沈流響並不作答,他便道:“是情花蠱。”
沈流響雖未聽過,但一聽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張了張嘴,心口倏地一疼,臉頰蒼白如雪。
聞人秦表情一變,伸手觸上他肩,正欲開口,被嘶啞的嗓音斥退:“別碰我!”
聞人秦怔愣:“你厭我,為何。”
沈流響眸光漠然。
聞人秦倏地按緊他肩頭:“因為造那些混種?其他人都可以不理解,但是你不行,你得懂我!”
他情緒激動起來:“混種在三界地位猶如螻蟻,若我不出手,不作為,誰會來幫這群可憐的東西?!沒有人!永遠沒有人!我只是不想讓旁人與我有一樣遭遇,我只是想混種在世間有一席之地!你不明白嗎?我有何錯!”
沈流響:“這就是你強行造出數萬混種的理由。”
“總要有犧牲,”聞人秦握緊手,指甲幾乎陷入掌心,“你可知我抓的那些人和妖,完成任務後,一個沒殺的放走了。”
沈流響睜大了眼。
既然如此,為何從未有人揭穿過聞人秦?!
聞人秦見他神情,大笑起來:“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可事實就是如此,他們各個守口如瓶,死也不肯讓人知道有過混種孩子。”
笑著笑著,聞人秦臉色變得森冷:“不是血脈相連麽,為何這麽輕易拋棄他們呢。”
聞人秦目光緊盯著沈流響,語氣微變,露出幾分彷徨無措:“你可知我為何執著於上午睡覺,小時候被人抓進漆黑的牢裡做研究,這是他給我定的休息時間,即使後來我將人殺了,也依舊改變不了這一習慣。”
“明明我已經走出陰森昏暗的水牢,但時常又會恍惚,也許現在的一切才是夢,其實我還在那個牢中絕望哀嚎。”
“沒人救我。”
“直到心魔找到你。”
沈流響:“小柒?”他猜到小柒是聞人秦,但沒想到是心魔所化。
“他很喜歡你,可我不一樣,”聞人秦神情複雜,“我已不再是他,喜歡誰不喜歡誰都不重要,我只是太孤單了,又生了一顆會嫉妒的心。”
他看著沈流響:“周玄瀾和我是一樣的人,可憑什麽他就那麽好運,身邊有你,我身邊卻什麽都沒有。”
沈流響:“他和你不一樣。”
聞人秦嗤笑:“他只不過沒像我一般嘗過絕望的滋味罷了,否則說不定比我更瘋……不對,”
聞人秦表情莫名,隨後十分愉悅地笑了:“我把你搶過來,他現在已經快瘋了,不知他殺我手下殺的累不累,若是累了,離死也不遠了。”
沈流響不置一詞,隻默默催動體內靈力盡快恢復。
這時,聞人秦手搭在他頸側,一手攏過細軟青絲,另手將衣袍往下拽落,目光落在白皙後頸,“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但聞人秦沒料到,拉扯的衣裳紋絲不動,堅如磐石的貼在沈流響身上。
尤其是此舉觸發了某個小法術,致使一道聲音忽然在靈藥池上方響起,氣勢如虹又透足了凶神惡煞。
“別以為我不在,小小妖王就能得逞!快把手給本少君松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