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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太可怕了怎麽辦 - 第86章字體大小: A+
     
    第86章

      高臺上,誠王的聲音清晰地傳開,衛昀原本不屑而散漫的神色頓時變了。

      梁太后皺起眉來,問左右道:「忠勇侯府有幾個姑娘?」

      左右戰戰兢兢地答道:「只一個。」

      梁太后的臉色頓時難看之極。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這些日子,陛下看中忠勇侯府姑娘的消息早就傳遍京城。太后娘娘不但派了女官去忠勇侯府教導宮規,還在昨兒當衆給了姬家姑娘獨一份的重賞,誰不知道姬家姑娘進宮已是鐵板釘釘的事。

      誰知道,這個節骨眼上,誠王竟然橫插一杠。

      陛下是個什麽脾氣,誠王好大的膽子,竟敢虎口奪食!

      誠王仿佛全然不知自己掀起何等軒然大波,再拜道:「請陛下,皇祖母成全。」

      衛昀面黑如鍋,驀地站起:「成全你?」

      誠王道:「是。」

      衛昀咬牙切齒地道:「你做夢!」

      誠王態度恭敬,說話却絲毫不讓:「陛下,先帝成人之美,一段佳話傳頌至今。夏狩魁首求娶佳人,原是慣例。」

      衛昀目中戾氣涌現:「衛召,你好大的狗膽,覬覦朕的人,還敢抬出先帝來。今天朕把話放在這裡了,你想求娶誰都可以,唯有她不行。」

      誠王道:「陛下恕罪,除了她,臣誰也不要。」

      衛昀勃然大怒,驀地拔出腰間佩劍,指向誠王:「你再說一遍!」

      高臺上兩人針鋒相對,火星四濺。四周臣子女眷一個個都將頭埋得低低的,不敢多看一眼。

      皇家叔侄,爲了一個女人刀劍相向,說出去,委實是天大的醜聞。陛下做事向來不管不顧,現在是盛怒之中,沒有意識到,等他反應過來,難保不惱羞成怒。到時,還不知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宋家和柳家公用的棚子中,大家都忍不住偷偷看向初妍。甚至附近棚中,有隱約知道她身份的,都看了過來。初妍站在角落裡,雪白的頸項微微彎曲,垂著眉眼,臉上已經一絲血色都無。

      誠王和衛昀,他們是怕她死得不够快嗎?

      前世暗中的爭奪,沒有擺到明面上,已讓梁太后對她極度不滿,幾度下黑手;今生,他們居然當著這麽多參加秋狩的臣子爭奪她!

      休說是梁太后,只怕天下人都會認爲她紅顔禍水,引得叔侄反目,罪不容赦。

      初妍真恨不得將這兩個害人不淺的王八蛋統統打死:他們倆有矛盾,爭什麽不行,偏偏要把她作爲博弈的棋子,將她架在火上烤。

      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綫似要將她穿透,初妍手指蜷起,心中難堪又悲哀。

      眼前忽然罩下一團黑影,却是宋熾移步,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綫。初妍躲在他背後,稍稍鬆了口氣。

      她實在想不通,誠王向來是個低調惜命的,從來不敢正面招惹衛昀,這一次,怎麽就忽然變了性情?

      現在她該怎麽辦?

      高臺上,誠王在衛昀的佩劍威脅下寸步未讓,又重複了一遍:「臣心悅忠勇侯府姑娘姬氏,請陛下,皇祖母成全。」

      衛昀的臉上陰雲密布,再控制不住怒火,一劍劈了過去。

      隨侍在旁的高閣一聲驚叫:「陛下!」衝過來抱住衛昀的手臂,懇求道,「陛下,不可。」

      衛昀大怒,用力一甩:「放開!」

      高閣死死抱住他,誠惶誠恐:「臣不放,臣爲陛下盡忠,不能看著陛下蒙上污名却畏死無作爲。」

      四周的官員終於反應過來,齊齊下跪道:「陛下,不可。」誠王可是陛下的親侄兒,從前陛下再不待見他,在明面上總是過得去的。今日若任由陛下因爲一個女人,在百官面前砍了誠王,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話了。

      梁太后也站了起來:「陛下,你要做什麽?你要殺他,不如先把哀家也一起殺了如何!」

      衛昀目中閃過受傷與慍怒:「母后!」

      梁太后道:「你們倆再鬧下去,要將姬姑娘置於何地?」

      衛昀一楞,身子僵住,不說話了。

      梁太后又對誠王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婚事哀家自會和陛下考慮。」

      誠王急道:「皇祖母!孫兒只要姬姑娘。」

      梁太后怒其不爭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開口:「此事回頭再說。哀家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她扭頭看向衛昀,「陛下陪我回去。」

      衛昀見誠王碰了個軟釘子,心氣稍順,沒有拂逆梁太后,應了下來。

      皇帝和太后的儀仗一前一後離去,山谷中頓時熱鬧起來,聲音嗡嗡,全在議論今日發生的事。

      柳綾羅走到她身邊,擔心地問道:「阿妍,你沒事吧。」

      初妍勉强對她笑了笑,搖了搖頭,眼角餘光看到誠王走進了一個棚子。她看到了尤氏和定國公府女眷熟悉的面孔,那是姬家所在的棚子。

      她心煩意亂。原本今日的狩獵結束,她該去找尤氏一起回去的,可發生了這樣的事,誠王還在那裡,她幾乎能想見過去了會遭遇到什麽。

      宋熾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對宋姝說了幾句。片刻後,宋姝走過來:「姬姐姐,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初妍訝然。

      宋姝指了指姬家棚子的方向:「哥哥說,這個時候,你肯定不想過去。而且,你坐我們家的馬車,也不容易引起別人注意。」

      誠王和衛昀的一番當衆爭奪將初妍推向了風口浪尖。可想而知,這個時候,她出現在姬家棚子中,會引起多少不必要的關注與議論。

      初妍沒想到宋熾會爲她考慮,忍不住看向他。

      他也正看著她,神色平和,清隽的眉目帶著讓人安心的沉靜,唇微啓,無聲地說了幾個字:「別怕,我在。」

      這一晚,初妍依舊沒有回瓊芳園。尤氏叫人送了信,瓊芳園中認識她的人實在太多,各種關心的,不懷好意的,說風凉話的人層出不窮,叫她暫時留在盧夫人這邊避避風頭。

      初妍心裡嘆氣。若不是西山行宮夏狩牽涉到後宮遴選,不允許中途離開行宮,她真想馬上回家。

      第二天,第三天的夏狩她都稱病沒有去。梁太后和衛昀那裡也始終沒有動靜,倒是誠王,不知從哪裡知道了她在這裡,過來看她,被宋熾派來的人攔住了。

      盧夫人又擔憂又有幾分歡喜,擔憂的是皇家叔侄相爭,掀起軒然大波,此事不知會如何收場;歡喜的是,她素來喜歡初妍,這幾天正好可以多陪陪她。

      今兒是夏狩的最後一天,人都去了山谷。集芳園中靜悄悄的,盧夫人依舊沒去,坐在窗前,拉著初妍下棋。

      初妍的棋藝原本就不怎麽樣,又心神不寧。好在盧夫人的水平也不過爾爾,兩個人倒是殺了個旗鼓相當。

      太后派來的內侍在這個時候過來宣旨:「太后娘娘召姬姑娘覲見。」

      初妍心頭一跳,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她站起身,發現一旁的盧夫人已經白了臉。她安慰地握了握盧夫人的手,柔聲道:「您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盧夫人勉强笑了笑,點頭道:「好。」

      梁太后今日沒有去夏狩會場,就在初妍上次看到的誠王前往的寢宮見了她。空曠的大殿幾乎看不到人影,梁太后端坐在上首的寶座上,審視的目光落到初妍身上。

      初妍盈盈下拜:「民女拜見太后娘娘。」

      梁太后看了她許久,幽幽道:「倒是乖巧,可惜了。」

      可惜什麽?初妍心裡一咯噔,梁太后比了個手勢:「拿上來吧。」

      小宮女端了一杯酒上來。

      初妍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梁太后笑了,笑意却不達眼底:「現在知道怕了?你蠱惑陛下和哀家的孫兒時,怎麽就沒想到有這一天?」

      初妍道:「民女萬萬不敢。」

      梁太后的指責恕她不能接受。衛昀好歹還多見了她幾次,可誠王,這一世,兩人幾乎沒有任何交集,這「蠱惑」兩字,她得的實在冤枉。

      梁太后冷笑:「哀家的孫兒素來性子和軟,不爭不搶。這些年,從來都是安安分分,若不是你蠱惑他,他怎敢當衆做出這等事來?」

      初妍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她早該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梁太后怎麽可能會認爲是自家人的錯?和前世一樣,對方毫不猶豫地就把錯推到了她身上。無論自己怎麽說,梁太后都會覺得是她的錯。

      既然如此,她抿了抿唇,雙臂撑住地面,慢慢站了起來:「太后娘娘,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梁太后眯了眯眼,眼中閃過利芒:「不裝乖巧了?」

      初妍問:「我乖巧些,太后娘娘就會放了我?」

      自然是不可能的。

      初妍自嘲地笑了笑,沒料到自己這一世居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怎麽甘心?

      她看向梁太后,淡淡開口:「太后娘娘處死了我,就不怕陛下回來與您慪氣?」

      梁太后沉下臉來:「他敢!」

      初妍道:「他有什麽不敢的?陛下的性子,除非他厭弃了我,否則,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梁太后神色陰晴不定。

      隨著衛昀這個兒子年歲漸長,她越來越有掌控不住的感覺。就如那日晚上,他們母子剛剛因爲誠王吵了一架,第二天天不亮,衛昀就借著廖鵬闖入女眷住所的事當著她的面砍了秦姑姑的雙手。

      她知道,衛昀是在敲山震虎,從前那個聽從她話的那個小兒子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成了隨時會反噬她的凶惡猛虎。

      衛昀有多喜歡眼前的小姑娘,沒有誰比她更清楚。秦姑姑在忠勇侯府教宮規的日子裡,幾乎每日都有告狀的條陳,她幾次要訓誡姬家女,都被他攔了下來。爲了不至母子失和,她再生氣,也忍了下來。今日她若殺了姬家女,她那個兒子只怕真要發瘋。

      初妍緩緩道:「太后娘娘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局,其實幷不是只有一條路可走。」

      「哦?」梁太后倒有些佩服眼前的小姑娘了:尋常人知道自己要殺她,只怕早就嚇壞了,她居然還能千方百計想辦法說服自己來求生,「說來聽聽。」

      初妍道:「只要民女許嫁他人,陛下和誠王殿下自然不會再爲民女失和。」

      這倒不失爲一個好法子,可惜有個致命的弱點。

      梁太后冷冷道:「你以爲哀家沒想過嗎?現在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和誠王看上了你,又有誰敢求娶你?何况,就算有人敢娶你,你以爲陛下會放任你嫁給別人嗎?甚至,他還會更恨誠王。」

      初妍啞然。梁太后確實瞭解衛昀這個兒子。衛昀原就是個不在乎禮法之人。前世,他能從誠王手中奪走她;今世,自然也能從別人手裡搶了她。挾君之威,世上又有誰能抵擋?

      甚至,即使她剃度出家,藏身佛門,只要衛昀執念不除,她也未必躲得開。

      這根本就是一個解不開的局。

      梁太后道:「只要你活在世上一日,陛下和誠王就永不得安寧,總是禍根。哀家就擔了這個罪名,讓他們倆怨我好了,總比叔侄相殘要好。」

      姬家女必須死!

      她不能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和孫子因爲一個女人失和,讓大輝的皇室成爲全天下的笑柄。也不能忍受在兒子的心目中,有人比她的地位更重要。

      「來人,」她吩咐道,「給姬姑娘賜酒。」

      小宮女將酒呈上。

      初妍盯著那杯酒,如墜深淵,渾身都冷到了極點。

      梁太后的聲音緩緩在她耳邊響起:「姬姑娘,想想你的家人,你還是乖乖喝下這杯酒吧。」

      「你還在等什麽?」梁太后道:「陛下還在狩獵,離他回來還早著呢。我勸你還是不要抱有幻想,老老實實自己喝了,免得要哀家的人動手弄得難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的身後,還有忠勇侯府一大家子人,她無法反抗,也沒有退路。甚至,根本沒有人能救她。

      初妍接過酒,控制住顫抖的手,輕聲道:「我母親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我死後,還請太后娘娘幫忙遮掩。」

      梁太后道:「你放心。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未了的心願嗎?

      初妍眼前驀地浮現出宋熾的身影,上一世她不敢問,也不願問,可如果可以,她其實很想回到那時,親口問他一句:那樣對她,他有沒有後悔過,哪怕只有一刻?

      只可惜,這個心願注定得不到實現。

      她道:「沒有了。」端起了酒杯。

      酒杯沾唇,鴆酒入口,大殿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脚步聲,有人在攔截:「您不能進去!」

      男子平靜到壓抑的聲音響起:「讓開!」

      宮人的驚呼聲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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