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宋嬈的丫鬟映紅原本得了她的吩咐,遠遠跟著,聽到她的大喊大叫,忙不迭地叫了附近的護院過來。
看到宋嬈的慘狀,映紅嚇得待了:「姑娘,你今日還要見客呢,這可怎麽辦?」
宋嬈這時才想到這個嚴重的問題:對啊,她精心準備了一個月,想著在太夫人的壽宴上,在各家夫人面前好好露個臉,也好爲她未來的婚事加分。如今,她鼻子成了這個鬼樣子,可怎麽見人?
她又驚又怒,又氣又急,雙目狠狠地瞪著衛昀,一時間生撕了他的心都有了:「你們是死人嗎?還不快點把他抓起來!」
衛昀笑眯眯地欣賞著她憤怒的表情,好心爲護院說話:「你休要怪他們,是你現在的模樣實在醜得太特別了,把他們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宋嬈腦門青筋突突地跳,一股無名火直衝頭頂,鼻子裡的血流得更多了。
映紅嚇壞了:「姑娘,你得先止血。」
宋嬈咬牙切齒地道:「給我把他捆起來!」
護院不敢怠慢,向衛昀撲去。衛昀身後,暗衛正要行動,衛昀手朝後悄悄做了個手勢,主動縱身跳下樹,舉起一隻手來:「我跟你們走就是,休要動粗。」
宋嬈嚷道:「捆起來,扔進柴房!」
護院爲難:「小的們沒帶繩子。」
宋嬈:「……」好氣。
映紅忙伸手幫她順氣,惶恐地勸道:「姑娘,我們先止血好不好?」
衛昀徑直走到初妍面前,面上帶笑,利眸中却閃過一道戾氣:「原來你是宋家的小姐,你可真行啊,居然敢騙……」一個「朕」字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吞了下去。
初妍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模樣,應付自如,掃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不也一樣,每次見面就換個打扮?」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別說誰。
衛昀被她噎住,目中神色變了幾變,半晌,忽然哈哈笑了起來:「有道理。」
那邊,宋嬈在映紅的幫忙下好不容易順過氣來,仰著頭,用帕子堵著鼻孔,忽然聽到衛昀的笑聲,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哪裡忍耐得住,叫道:「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把他押進柴房再說。」
護院應下,押著衛昀往外走去。衛昀忽地凑近初妍,壓低聲音說道:「喂,好歹相識一場,半個時辰後記得救我。」
初妍:「……」不是,陛下您如果不想被抓,宋家幾個護院哪能抓得住您?您這又是在玩什麽?玩就玩吧,非得拖我下水,還限定了時間!
她目送著衛昀的背影消失,只覺頭大如鬥,連宋嬈怨毒地望著她的眼神都沒有發現。
衛昀要她去救他,她還真不敢不去。不然那傢伙發起瘋來,不知會做些什麽事。可半個時辰後宴席都該進行一半了,盧夫人那邊她也不放心啊。
她思忖片刻,决定提早去找宋熾。她和宋熾的隔閡和恩怨,在盧夫人的安危面前,都無足輕重。
宋熾却不在前院待客。初妍問在前院的宋釗,他說宋熾陪著幾個客人去內院拜見董太夫人了;到內院問,又說宋熾給董太夫人拜過壽後,已經回外院了。
初妍覺得奇怪。前世也是如此,誰都不知道宋熾在哪裡,她花了點時間才找到他,因此耽擱了救盧夫人的最佳時間。
她想起前世最後是在藏拙齋附近找到的宋熾,心中一動,雖覺得這個時候宋熾不大可能在那裡,還是打算去碰碰運氣。
許是他回去拿什麽東西了呢?
藏拙齋的院門虛掩著,裡面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初妍越發奇怪。她知道今天壽宴忙亂,許多丫鬟小厮都被調去幫忙了,雲汀院的人也被借了不少。可,怎麽會連個看門的都不留?
堂屋也沒看到人,她和香椽兵分兩路,一個往書房,一個往內室找人。
宋熾的內室和他的人一樣清冷單調,陳設簡單,別無雕飾。初妍在門口看了眼,沒看到人,正要退出,忽然聽到一聲極輕微的悶哼聲。
初妍一楞,目光落到與內室相連的耳房門上。那裡是盥洗之處,難道人在裡面?
她走到耳房門口,揚聲叫道:「阿兄。」
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人答應。
初妍又叫了兩聲,沒有回應,不由犯疑:難道她剛剛聽錯了?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是小小的半間屋子,放了木施、木桶,盆架,軟簾後還藏了個恭桶。初妍看了一圈,沒看到宋熾,正要退出,又是一聲悶哼響起。
這一聲,比剛剛清晰許多,分明是宋熾的聲音。
初妍猛地回頭,梭巡一圈,目光落到空墻上挂著的一幅門一般大的木版雕刻的「靜」字上。
她走過去,貼著木版聽了片刻,果然聽到了裡面有動靜傳出。
初妍屈指叩響木版,又叫了幾聲「阿兄」,裡面沒有任何回應。
是病了還是出事了?
初妍皺眉,推了推木版,沒有推動,乾脆換了幾個位置,胡亂又敲又推著。也不知她碰到了哪裡,整塊木版驀地向裡打開,她收不住力,一下子跌了進去。
失重的感覺傳來,她慌亂地舞動手臂。下一刻,一雙手臂伸來,將她一把扣入懷中。她還沒反應過來,木版又快速合上,四周迅速陷入黑暗中,只有熟悉的沉香木的氣息縈繞鼻端。
裡面果然是宋熾。
初妍叫道:「阿兄,是我。」
回應她的,是收緊的手臂,急促的呼吸與隱隱帶著痛苦的悶哼聲,柔軟濡濕的陌生之物落在她後頸,灼熱的呼吸噴過她的肌膚。
初妍瞬間石化了。
香椽從書房中無功而返,回到院中等著和初妍會和。沒等到初妍,倒看到平安從茅房匆匆跑出來。
平安驚訝:「香椽姐姐,你怎麽來這裡了?」
香椽的聲音同時響起:「原來你在這裡啊,大公子呢?」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時笑了起來。香椽笑道:「我陪姑娘來找大公子的。」
平安道:「大公子在裡面練功呢。」
香椽驚訝:「大公子還要練功嗎,練的什麽功啊?」
平安道:「是明衍大師教授的禪功。大公子小時候體弱,被送去給大師當弟子,大師就傳了他一套禪功。大公子每日修煉,身體才慢慢好起來。」
香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中不解:馬上壽宴就要開始了,大公子怎麽選在這個時候練功?
平安知道她在奇怪什麽,却沒法解釋。誰知道會這麽巧?大人的禪功反噬恰好撞到了壽宴這一天。
宋熾練的禪功,乃佛門秘技,練氣養顔,强身健體之餘,還能抑制七情六欲,使人一心向佛。但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强行抑制七情六欲,畢竟有違自然之道。因此,每過一段時間,功法就會反噬。原本七情六欲越强烈,壓抑得越狠之人,反噬就會越厲害。最要命的是,反噬的時間不定,可能是十天半月,也可能是一年半載,全看練功人被壓抑的情感多少程度。
反噬之時,氣血逆行,七情翻騰,神智昏沉,難以控制自己。宋熾怕自己無意識中傷著人,每次都會把自己鎖住密室中,憑著意志力硬生生地熬過去。
這次反噬,宋熾早有預感,原本想挺一挺,挺過壽宴這日,却到底挺不過,壽宴參加了一半,就匆忙回了藏拙齋,連多做些布置都來不及。
今日壽宴,又把藏拙齋的人借走了大半,無人看守,倒叫大姑娘主僕無意間闖了進來。
平安想到這裡,問香椽道:「怎麽沒看見姑娘?」
香椽道:「姑娘去內室找大公子了。咦,怎麽這個時候還沒出來?」
平安臉色驟變:「我進去看看。」
平安一進內室就看到耳房的門開著。他心裡一咯噔,幾乎是小跑進了耳房,剛進去,就聽到木版後傳來粗重的呼吸聲,似痛苦又似歡喜的悶哼聲。
平安待在了那裡,後背發凉,腦中只剩兩個字:「完了!」
不知過了多久,木版打開,一道纖細的人影從裡面慢慢走了出來。
平安目光不自覺地落到她身上。
初妍神情疲憊,雙眸似水,身上的衣服倒是整整齊齊的,唯有頭髮亂了些,臉紅了些,裙擺略有些皺,似乎還沾上了塵土。
她看到平安守在外面,似乎幷不意外,吩咐道:「幫我打盆水來。再把香椽叫進來。」
平安回過神來,連忙應下,倒是糊塗了:剛剛明明都聽到奇怪的聲音了,看這情形,姑娘竟全身而退了?
那真是太好了。否則,他們兄妹以後可怎麽相處?
他出去喊了香椽進屋,自己跑去打水。
香椽進來時,初妍臉上的紅暈已退,正坐在堂屋的黑漆折背椅上出神。聽到香椽進來的動靜,她頭也不抬地說:「幫我重梳一下頭。」
香椽應下。
梳具是隨身帶的。她動作靈巧地解開初妍的髮髻,正要重新梳上去,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氣:「姑娘,你的後頸……」
白晰瑩潤的脖頸上,多了幾道紅紅的印子,分外顯眼。
初妍冷冷道:「被狗啃的。」
香椽:「……」
初妍揉了揉眉心,聲音緩和下來:「撲些粉,再將頭髮放下來擋一擋。」
香椽不敢再問,連忙應下,幫初妍換了髮型。
平安端了銅盆進來。
初妍摘了腕上的玉鐲,將雙手浸入水中,緩慢而仔細地清洗著。洗完,她一邊擦手,一邊吩咐:「再換一盆水。」
平安滿腹疑惑,却到底心虛氣短,不敢違抗,果然又換了一盆水過來。
一連換了三盆水,初妍才重新戴上鐲子,淡淡吩咐平安道:「我先去壽宴了。等他醒了,讓他儘快到母親這兒來。」
她起身往知時閣去。這會兒宋熾那混球是指望不上了,她只有把衛昀先丟在一邊,護著盧夫人要緊。
作者有話要說: 初妍:被狗啃的。
某隻:汪~還想啃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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