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工地之謎07
【工地之謎-07】
三種可能性，哪種可能性最大？
兇殺案不能主觀判斷，還是得找到更明确的證據。越星文讓柯少彬拷了所有跟德鑫集團有關的項目資料，還将網上關於這件事的報道、以及微博評論全部下載回去，從頭到尾認真看了一遍。
他發現了幾個疑點.
第一，微博ID爲「讨回公道」的人，微博小号的注冊時間在9月份，也就是一個月前。
這說明，早在一個月前，他就做好了曝光德鑫集團拖欠工人薪水的準備。欣悅廣場項目是3月份動工，4月開始一直沒給工人按月發放薪水，拖欠工資長達6個月之久。
這個人從4月份一直忍耐到9月，才注冊了微博小号。9月份，工地上或許發生過什麽，才讓他産生了「用微博曝光這件事」的念頭，提前注冊賬号？
此人一定接受過較好的教育，語言組織能力、煽動大衆情緒的水平很高，并且對上網曝光事件的手段十分熟悉。
工地上的很多農民工都是初中畢業，有些年紀大沒趕上九年義務教育的，甚至連小學都沒上幾年，隻認識幾個字，手機都玩不轉，更别說是注冊小号、上網發微博，還打上熱搜標簽，@各種媒體求助。
這樣一來，發微博的人嫌疑範圍就能縮小——他應該是比較年輕，對手機、網絡和媒體十分熟悉，文化程度初中、高中以上的人。
第二個疑點，微博發布之後，回帖中出現了很多奇怪的留言，尤其是點贊最多的那條回答：「據說欣悅廣場的工人被拖欠工資長達半年」，這個ID叫「知情人」的留言者顯然也是工地的工人，點進微博看，同樣是小号，主頁隻轉發了一些新聞。
有兩種可能，要麽發微博的人注冊了大量小号，自己給自己留言、點贊，循序漸進地曝光這件事；要麽，他有好幾個同夥，在他發布微博後同伴們紛紛去留言、轉發，讓事件熱度提升，如果是這種情況，那麽，工地上的工人肯定知道發微博的人是誰。
多人同夥作案？
想到這個可能性，越星文看向江平策說道：「假如，兇手還有同夥，那麽，趙雪梅、趙強、龍銳這幾個淩晨離開的人，說不定都是知情者？三人互相包庇，還有可能互相做不在場證明，洗清嫌疑？」
江平策順着他的思路分析道：「也就是說，趙雪梅發出尖叫聲是早就算好了時間，在兇手逃離現場、并确認安全之後，她在淩晨5點半尖叫吵醒了工地的衆人，那時候大部分人都在睡覺，兇手就能混入人群當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離開過宿舍的這三個人，如果互相做不在場證明，警方的調查就會陷入死局？」
不在場的三人互相作證；其他人都在「昏睡」，不知道誰出去過，兇手又沒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迹，警方确實難以取證。
隐藏在工人中的兇手才是事件真正的組織者，趙強、趙雪梅、龍銳這三個人都是幫兇？如果這種推測成立的話，他們互相包庇，該怎麽找到兇手？
越星文皺了皺眉，道：「警方那邊不知道進展怎麽樣，他們應該有高科技手段，現場會不會找到指紋、毛發之類的東西拿回去鑒定？如果什麽都沒找到，監控也沒拍到兇手的蹤迹，這個案子，很可能會被定性爲意外事故。」
江平策道：「死者的手機呢？也被警察帶走了吧。」
劉照青無奈地說：「屍體都被擡走了，手機肯定在警察那兒。當時現場有很多人圍觀，我們沒法直接去搜死者口袋裏的手機，要不然，我們幾個也成嫌疑人了。」
越星文沉默片刻，才道：「大家繼續跟工人們保持聯繫，等等警方的後續證據吧。我猜他們應該還會來工地，不可能這麽快就結案。」
越星文的猜測沒錯，下午的時候，工地忽然變得無比熱鬧。
先是秦書記焦頭爛額地帶着一群人前來慰問，拿着大喇叭說市政府對工人被拖欠薪水的事非常關心，已經聯繫了開發商，希望大家稍安勿躁，坐下來好好談。市領導很重視這件事，一定會維護工人們的權益。
這些都是官方話，他所在的轄區出了人命，還鬧上網絡熱搜，處理不好的話烏紗帽都保不住。所以，秦書記的態度非常親切溫和，跟工人們聊了很多，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市領導親自慰問，工人們的情緒得到了安撫，很多人跟秦書記哭訴家裏的困境，希望能盡快發工資，秦書記表示，會督促開發商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緊跟着，消防的人過來工地檢查，結果還真的查出一些安全隐患，尤其是地下車庫的排水、電路分布都不合規，要求項目重新整改。
然後警方也來人了，幾個便衣刑警直接将趙雪梅、趙亮、趙強、龍銳四個人帶走，此外，還帶走了欺負過小亮的那位嚴凱。
一批又一批的人，來了又走，工地上人心惶惶。
越星文沒法跟去警察局聽人問話，但他聽到工人們私底下的讨論——
「趙雪梅和趙強是不是有情況啊？」
「肯定有問題。上個月不是趙雪梅生日嗎？趙強這傻大個兒還去外面偷偷買了個蛋糕送給雪梅，被我撞見了……」
「趙強和趙大勇吵架該不會是爲了她吧？」
「有可能，他們都是趙家村出來的，趙雪梅和趙大勇以前還是鄰居。」上午跟越星文說了很多「趙家村往事」的年輕人說道，「趙大勇這個悶葫蘆，雖然不愛說話，但前幾年外出打工，每個月給他侄子寄衣服，都是寄到趙雪梅那裏讓她轉交。」
「有一次，我看見雪梅穿了件特别好看的裙子，說是有人寄給她的，說不定就是趙大勇寄的。」這位年輕小夥低聲八卦道，「趙雪梅長得好看，又勤快，趙大勇和趙強說不定都喜歡她，兩個人才會吵起來。」
「原來是這樣！」周圍一群人紛紛露出吃瓜群衆的表情。
「趙大勇的死該不會是趙強幹的吧？警察怎麽把他們幾個全都帶走了啊？」有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一臉好奇地說道，「爲了女人争風吃醋，不至於殺人吧？」
「難說。」有個老人家悠悠地吐着煙圈，「說不定趙雪梅和趙大勇半夜跑出去偷情，被趙強撞見，趙強憤怒之下失手把人推下了樓？」
「……」越星文發現這些大爺的想象力還挺豐富。
「唉，趙大勇這事兒一出，領導都被驚動，咱們的工資應該會有着落吧？」有個工人愁眉苦臉地道，「再不發錢，家裏真的揭不開鍋了。」
聽了半天，越星文發現，這些人根本沒提到微博的事情。越星文幹脆主動問道：「大哥，你們玩兒微博嗎？咱們工地的這件事，被人發到微博上面了。」
「微博是啥？」有人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隻玩微信，跟家裏人視頻。」有個年輕人拿出手機說。
「您手機借我用一下，我找給您看。」越星文從年輕人手裏接過手機，手機裏果然沒有下載微博。江平策、劉照青、柯少彬等人也過來幫忙，大家以「給你們看新聞」爲理由，借用他們的手機幫助他們下載微博。
其實是想看誰的手機裏有微博，并且發表了留言。
女生那邊，林蔓蘿、秦露和秦淼也在幫女工們下載微博。
大家忙活了一個小時，整個工地的工人隻有8個人手機裏下載了微博，并且有自己的賬号，關注一些新聞、娛樂圈八卦。剩下的人，大多不玩微博，甚至有人不知道微博是什麽，平時隻使用微信。
越星文疑惑：「你們都不知道，工地死人的新聞上了熱搜嗎？」
工人們滿臉疑惑：「不知道！」「誰把照片發上去的？這個人幫我們說話，是個好人！」「會不會是記者？你看他微博裏還找了很多媒體轉發，肯定是記者吧。」
越星文：「……」
看來，發微博的人并沒有主動告知工人們這件事，或許是怕曝光自己？難道微博下面頂帖的那些「知情人」「工人」全是他自己開的小号？
越星文一圈查下來，手機裏有微博的總共8人，其中7個跟趙大勇不熟，剩下一個年輕男人正是跟越星文講了很多「趙家村往事」的愛八卦的小夥——名叫趙安明。
越星文将目光投向他：「趙哥，你玩兒微博多久了啊？」
趙安明笑着說：「中學畢業就注冊了賬号，平時刷刷娛樂新聞什麽的。」
越星文道：「我能借你的手機看下新聞嗎？」
趙安明很大方地将手機遞了過來。
越星文打開微博，浏覽記錄裏并沒有跟工地死人相關的新聞，全是些娛樂圈八卦，關注了幾個美女明星，也沒有切換賬号的選項，他自己的賬号叫「明天會更好」。
他是無辜的？還是說，他心思缜密到發完微博後删光了所有的小号、浏覽記錄？
越星文暫時無法判斷這個人的身份——趙安明，到底是提供線索的無辜路人，還是披着一層面具、藏得很深的真兇？
他來自趙家村，知道趙大勇哥嫂死亡的事，知道趙大勇和趙雪梅是鄰居，還說出死者趙大勇、趙雪梅、趙強是三角戀關繫。看上去，他是個很愛八卦的趙家村工人。可他給出的這些信息，真實度如何？他會不會在故意誤導大家的判斷？
假如，他是這件事的主謀，趙家村的其他人配合他行動呢？
越星文将手機還給了對方，禮貌地道：「謝謝趙哥。你們趙家村的人是不是沾親帶故的比較多？我老家有個王家村，整個村子全是親戚。」
趙安明笑道：「當然，我們村的姑娘以前都不外嫁，時間長了，親戚關繫都快分不清了。我媳婦是我嫂子的表侄女。」
聽着都很亂，但這樣的村子凝聚力也很強，畢竟大家都沾親帶故。越星文總覺得，這個趙安明殷勤地給他們提供這麽多趙家村的信息，不太對勁。
下午4點左右，被警隊帶去的幾個人都回來了。既然回來了，說明這幾人的嫌疑還不夠拘留，警方隻是帶他們去問話。
工人們迅速湧上前表示關心。
趙安明問道：「阿強，怎麽樣？警察怎麽說啊？」
趙強臉色尴尬，摸了摸鼻子道：「警察找我們問淩晨4點半出去幹嘛了，懷疑我們跟大勇的死有關。我跟大勇是光屁股長大的兄弟，就是吵了幾句，我怎麽可能殺他！」
趙安明：「那你大半夜出去幹嘛啊？」
龍銳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趙強和趙雪梅。
趙雪梅滿臉通紅，轉身飛快地走了，趙強也耳根發紅，追着她離開了人群。
衆人立刻圍住龍銳：「老銳，說說呗，怎麽回事？」
龍銳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點上火，一臉滄桑的表情：「他們倆，大清早的跑去工地旁邊親熱。唉，我當時就在附近抽煙，正好撞見了。本來不想說的，但不說的話警察懷疑他們跟大勇的死有關，沒辦法我隻好說了。」
衆人：「……」
越星文和江平策對視一眼。
事情居然朝着越星文的猜測發展——這三個人，互相做了不在場證明！
趙雪梅和趙強看見龍銳抽煙，龍銳看見他們倆偷情。
嫌疑一下子全部排除了。
他們到底是早就合謀、提前串供？還是說，他們真的無辜？
越星文看向身旁的趙安明，年輕男人依舊一臉愛八卦的驚訝表情：「我還以爲小梅跟大勇是一對，沒想到，她喜歡趙強？」
這趙家村的人，一個個的都是戲精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