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行！」

  范小刀大驚失色，來到趙行身前，只見他雙目緊閉，嘴唇發白，顯然剛才受到了重創。此刻他也顧不上太多，將體內一股真氣渡入趙行體內，片刻之後，趙行才悠轉醒來。

  趙行沉聲道：「這座陣在克制我的內力！」

  趙行師出少林，修行的少林內功，在神殿之中時，機緣巧合下獲得了當年理宗皇帝的橫斷刀法，一番修行之下，真氣變得無比霸道，可是在離火陣之下，他體內的真氣仿佛被天生壓制，根本無法使出全部實力。

  范小刀抬頭看去，大殿屋頂上的鵝卵石，變得熾紅，空氣變得越來越灼熱，似乎要將一切都燒成灰燼。磚瓦、木頭不斷跌落，這座大殿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空氣也變得幾乎無法呼吸。

  遠處，假皇帝孫通，已伏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難道，就這樣被困死在這座離火殿中？

  真是如此，什麼真相，什麼謎團，隨著他們的湮滅，都成了一粒粒的塵埃，將來也不會有人提及。

  這是自己想要的？

  范小刀不想，也不甘心。

  他拔出了驚鴻劍，默念口訣，緩緩催動著內力，頃刻間，驚鴻劍上白芒乍現。

  范小刀是準備傾盡全部內力，要與那陣法中樞拼個魚死網破！

  趙行見他如此，驚道：「萬萬不可，小刀，你瘋了嗎？」

  范小刀道：「還有別的選擇？」

  「你可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武功盡失，成為一個廢人！」

  范小刀道：「變成一個廢人，總比變成一個死人好。就算我武功盡廢，不是還有你嗎？」他表情凝重，「趙行答應我，無論後果如何，不要忘記咱們當初加入六扇門時發下的誓言！」

  趙行點了點頭。

  驚鴻劍越來越亮，幾乎將范小刀籠罩起來，與范小刀融為了一體。

  趙行心中一陣惋惜，范小刀這是準備打開了全身竅穴，以自己的全部修為，來對抗這座離火大陣。人體三百竅穴，平日修行積累天地真元，但在對招之中，有用來防守，有用來進攻，通過竅穴的開關，來流轉體內真氣，從而達到以真氣禦敵的效果。可是范小刀此舉，相當於把自己當成武器，當成了一把劍，絲毫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他明白，無論成敗，范小刀算是廢掉了。

  幸運的話，能撿回一條命，不幸運的，怕是要交代在這裡了。

  范小刀本人卻十分平靜。

  在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後，他反而變得無比坦然，沒有了殺母之仇的恨，沒有那種查明真相的執念，對他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心靈上的解脫。他此刻能做的，就是破掉陣法，為自己的好兄弟爭取一線機會。

  范小刀望著驚鴻劍，驚鴻劍似乎也感應到了他的想法，劍身上的那一道道質樸的符文，亮了起來。

  劍符？

  范小刀聽過，以前曾有人將兵刃打造成一道符陣，然而要調動這種陣法，那也得是三境之外的絕世高人，他知道驚鴻劍是一把古劍，也知道這把劍的主人，曾是金陵李家不可一世的白衣劍神，可他沒有料到，在他準備犧牲自己，與離火大陣拼死一搏之時，驚鴻劍竟觸發了劍身上的符陣！

  一股寧靜的力量，從劍身灌入體內。

  范小刀感應到了這股寧靜，帶著一股肅殺之意，帶著一絲不羈的力量。

  他眼前看到了一座大雪山。

  大雪山上，一襲白衣，一個中年男子在練劍。

  劍法看似普通，卻又暗含玄機。

  范小刀很快意識到了，這個白衣男子所用的劍法，正是當初自己在金陵時所學到的李家劍法。聯想到這把劍的主人，范小刀心中忍不住驚呼，金陵李家，白衣劍神？

  劍神的招式越來越快，李家十六劍，很快就使出到了十三招。

  當白衣男子使出第十四招時，正是李家劍法三大絕學之一的霞光萬道。劍招一出，整個大雪山上，發出一陣陣的轟鳴聲，皚皚白雪，原本無比潔白無瑕，，轟然雪崩，帶著呼嘯聲，從山頂之上狂奔而來。

  六道輪迴！

  天崩地裂！

  當雪山壓頂而至，即將要將那白衣劍神吞沒之時，空氣忽然凝結，似乎一切都變成了靜止。

  飄在半空的雪花，翱翔在山谷中的雄鷹，都成了一幅靜止的畫面。

  唯獨沒有停止的，是白衣男子的劍法。

  就在這時，白衣男子長劍微收，回眸一看，似乎看到了范小刀的存在，范小刀心中一片茫然，當在凝神之時，他此刻就站在了大雪山上，他才注意到了，山頂之上，是一座座冰雕，是一個女人的冰雕。

  白衣劍神看了范小刀一眼，旋即將長劍一擲，轉身向那女子冰雕走了過去，與那冰雕女子融為了一體。

  一聲清冽的尖嘯聲，驚鴻劍沖天而起！

  一劍鵬程三萬里！

  以天地為空間法則，以意念御劍，可斬殺仙人！

  簡單至淳樸，沒有拖泥帶水。

  這一劍下去，大雪山夷為平地！

  這是……

  傾城一劍？

  范小刀目瞪口呆。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范小刀猛然睜開眼，方才剎那之間的恍惚，他似乎領悟到了這一劍的真諦。

  什麼借天地之力，開闢法則空間。

  這些都是膚淺的認知。

  剛才白衣劍神的那一劍三萬里，根本就沒有什麼法則空間。

  或者說，心之所至，皆是我的法則空間。

  范小刀進入了一種無我純境。

  與之同步的，驚鴻劍似乎也感應到了這種力量，變得平靜無比。

  范小刀猛然睜開眼，心中念及，長劍隨手一擲。

  沒有白衣劍神那般灑脫，卻也得了七八分神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什麼最快，意念最快！

  無視時間。

  驚鴻劍倏然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之中，下一刻，長劍已刺入了離火陣的陣樞之中。

  轟！

  一聲巨響。

  地動山搖。

  整個皇宮都聽到了這聲巨響，緊接著一道亮光，從那個早已荒廢多年的棲鳳閣沖天而起，將皇宮之內照得無比耀眼，就連附近京城中，都看到了這一束亮光，不過，現在是年關，老百姓們不會理解皇宮中發生了什麼事，只當作是皇宮中點放的大爆竹而已。

  但是留守的禁軍卻並不這樣認為。

  副統領宋玉察覺到了異樣，當得到消息，巨響來自棲鳳閣時，他猶豫了。

  皇宮中有金陵，除了直殿監去偶爾打掃的太監們，任何人不得靠近棲鳳閣，可是今夜皇帝在定國寺上香，趙銓也不在宮中，皇宮裡群龍無首，鬼閣出了這麼大動靜，將來若是怪罪下來，以他才上任沒兩個月的禁軍副統領，根本承受不起。

  一眾禁軍都跟著他站在棲鳳閣門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棲鳳閣的正門，經過累年歲月的侵蝕，已是破敗不堪，但是宋玉卻沒有勇氣，下令眾禁軍踏過這道大門。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禁軍低聲道：「皇后在後宮。」

  宋玉聞言，連派人前去慈寧宮將此事稟告皇后，可得到的回覆卻是，皇后已歇息，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這可急壞了這位副統領，幾個當值的太監，也都來到了這裡，望著棲鳳閣束手無策。

  棲鳳閣是皇宮禁地。

  畢竟二十年前，這裡曾經發生過不好的事。

  有兩千多太監，八百多名禁軍，因為棲鳳閣的案子，丟掉了性命。

  濃煙滾滾。

  有人道：「起火了！」

  又是大火！

  二十年前這裡已經燒成了灰燼。

  怎麼現在裡面又會起火？

  按照宮裡規矩，如果有起火走水之事，禁軍有責任進行搶救行動，宋玉也顧不了那麼多，直接下令，「進殿救火！」幾十名禁軍早已準備好了水車，還有水槍，沖了進去。

  可進去後，眾人卻傻了眼。

  棲鳳閣完好無損，濃煙卻是來自棲鳳閣後的乾涸的水池之中。

  地面上早已龜裂，那些濃煙，就是從地下的裂縫中滲透出來，直衝雲霄。

  煙中有毒！

  眾人紛紛掩住鼻息，有幾個沖在前面的禁軍，聞到這股濃煙，頭暈腦漲，趴在地上乾嘔，宋玉見狀，連下令後退十餘丈，來到了上風口。

  地面劇烈的晃動起來。

  龜裂的那些裂口，如波浪般起伏，上下擠壓之下，形成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口。

  這是要地震了？

  可是其他宮殿沒有任何的影響。

  轟！

  一聲巨響。

  整個棲鳳閣向下方塌陷下去，露出了一個一丈見方的大洞。

  濃煙正是從那洞中冒出。

  已是寒冬，宋玉卻覺得冷汗淋漓。

  皇宮塌陷，天降異象。

  這可是出大事了！

  約莫一盞茶功夫，濃煙散去。

  地洞中閃爍著一道白光，讓禁軍手中的火把，顯得黯然失色。

  整個棲鳳閣都變得亮如白晝。

  宋玉看了一眼，竟是無數非人非獸的屍骸。

  這些怪物，與聖典之夜那些惡鬼兵有幾分相似。

  兩月之前，宋玉還是一個偏將，幸運地是那夜他不當差，躲過了那一夜驚魂，從而成了禁軍中的二號人物，他雖然沒跟那些惡鬼兵交手，但卻參與掩埋那些怪物的屍體，今日棲鳳閣中又出現了這些惡鬼兵，而且看起來好像是才死了沒多久。

  這讓他嗅到了一種危機。

  危機中，也存在著機會。

  他雙目緊緊注視著山洞，下令道：「如有異物衝出，格殺勿論！」

  數百支弓箭，對準了洞穴。

  他知道，這些怪物刀槍不入，但是身為禁軍副統領，卻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有人出來了！」

  宋玉果斷下令：「放箭！」

  數百支弓箭，紛紛向著洞口射了過去，才到洞口，卻如撞到了一股無形的牆，紛紛靜止了在了空中，旋即弓箭折斷，掉落在了地上。宋玉見狀大驚，正要下達下一個命令，卻聽洞中有人道：「大明皇帝在此，還不住手！」

  眾目睽睽之下，范小刀和趙行，攙扶著「皇帝」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