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佑沒有喝那瓶血。
那瓶子很輕。
那血也重不到哪裡去。
可是裝在包里,卻像是她此生找到的最貴重的寶貝。
神佑離開了羲和宮,因為羲和宮的宮女太監看熱鬧回來了。
他們很興奮,彼此述說著公主及笄禮的盛大。
「沒有想到居然來了那麼多人。」
「那像樹一樣高的珊瑚,我第一次見,據說那一顆珊瑚樹,可以買下一個鎮子。」
「來了很多漂亮公子,據說都是來求娶公主的,若是我能被分配到公主殿就好了。」
「別做夢了,公主殿怎麼是我等能進去的地方。」
「……」
聲音很大聲。
神佑靠在洞的口口那裡,她都能聽到。
即使總是走這條道,還是能聞到裡面的腐朽和銹味。
這一刻,像是喘不過氣一般。
神佑一個人卷在黑暗中。
她平日最討厭黑。
她喜歡亮晶晶的一切東西,喜歡光明。
討厭黑暗,害怕黑。
可是此刻黑暗包裹著她。
侵蝕著她。
她卷著身體,躲在裡面。
感覺到很冷。
是真的很冷。
身上的火,像是漸漸熄滅一般。
……
公主的及笄禮在小昭後為她插上脂玉發簪這一刻,禮成。
整個宮殿都熱鬧起來。
人聲鼎沸。
所有人都面上帶著笑容。
接下來,還有一個項目,就是要與民同樂。
公主的車攆會走上宮道,和宮道兩邊的百姓打招呼。
今天她真的很美。
花季里的少女,最頂級規格的禮儀教養,最奢華的生活日常。
再加上比世人多了許多的眼界,讓她顯得高貴又聖潔。
她坐在車攆上。
很是端莊。
同時有點遺憾。
她果然沒有看見她心儀的那個男子,他回國了。
她也沒有看見鹿神佑那傢伙,不知道躲哪裡去了。
但是她還是很高興。
心中隱隱的覺得,只要自己及笄了,就是真正的公主,誰也奪不走她的身份。
真正的天命之女。
她聽說她出生的時候,天有異相,陽光普照整個申國皇宮。
她那時候還是嬰孩,身體總是很睏倦,有點忘記了,不過那日,陽光的確是很好。
今日陽光也很好,很明媚。
宮道兩邊的百姓,臉上笑容也很明媚。
一個個探著腦袋。
揮著手。
很是激動的樣子。
……
荊國皇宮,皇子云端坐在荊皇銳身邊。
正在開朝會。
朝會很認真。
大將軍枯木長居彙報了結果,一百四十七人如數坑殺,無一活口。
荊皇銳點頭,表示知道了。
皇子云有點恍惚。
他抗爭過,為這素未謀面的一百四十七人。
然而沒有用。
他沒有改變任何事。
他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光頭。
然後跟觸電一樣縮回了手。
因為光頭不再光滑,而是長出了細密的短髮,有點扎手。
他嚇一跳。
不知道自己摸的是什麼。
自己被自己嚇到了。
然後他又想到了神佑。
今天是她及笄的日子,她沒有及笄禮,因為今天也是公主的及笄禮。
她的娘親還活著,但是已經瘋了。
那個女孩,此刻會不會很哀傷。
她總是那樣愛笑,一個愛笑的人,若是哭,才會讓人覺得很心疼吧。
皇子云想到了這些,想著和她一起盪在蔓藤的懸崖上,看落日。
聽風。
話禪。
和她一起在懸崖邊看書。
他忽然很想她。
很想。
直到一聲巨響,把他的思緒給拖了回來。
他從申學宮的崖邊,回到了荊國的朝堂上。
忽然他覺得自己很荒唐。
那一百四十七人,死了,也就只是在他的腦子裡過了一下,有一點難過,但是並不是非常難過。
那麼多人死了,甚至比不上,他想念一個人。
人原來真的是可以稱的。
那一百四十七人,他不認識,沒有見過。
那一個人,他認識,他見過,並且在他生命中,留下很重的痕迹。
那聲巨響,不是荊皇發出來的。
而是底下一個臣子。
那臣子用力的磕頭。
發出「咚」的響聲。
「求皇上饒命,臣罪該萬死。」
他磕頭磕的十分用力,很快就濺出了血。
荊皇面不改色。
「既然說了罪該萬死,你怎麼不自己去死。」
其他臣子此刻都噤若寒蟬,沒有人開口說話。
皇子云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他一直參與朝中事情,荊皇對他並沒有避諱。
所以他想了一下,就記起明前的人。
此人奉命去攻打水澤部落。
水澤是荊國比較頑固的部落,其他部落都願意和平統一。
只有水澤部落的人堅守,而且他們活在水草沼澤地之中,雖然人數並不多,卻非常頑固,十分難搞。
顯然,他失利了。
因為這段時間雨水充沛,水澤的人更加便利的躲在水草中。
為此,他失去了兩個孩子。
但是荊國律法,敗仗就要受懲,不管什麼緣故。
他只是磕頭,他已經死了兩個孩子,在荊國,因為生活艱難,家裡都會多生孩子,以免斷了傳承。
可是他如今,就只剩下一個女兒,和一個還未長大的小子。
如果他死了。
他的兒女也活不下來。
因為他的女兒十分美貌,有荊國之花的稱號。
曾經他還幻想把女兒送給荊皇,當妃子。
可是荊皇的做派,打消了他的念想。
皇子云忽然開口道:「皇叔,赦免他吧,天之過,並非人,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荊皇看著身邊的華服少年。
忽然笑了。
他點了點頭:「好,依你。」
於是這個臣子,免去了一死。
他劫後餘生的退了回去。
看著朝堂上荊皇身邊坐著的皇子,很是感激。
其他人也注意著皇子,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
當天,一個貌美的女子,就被送進了荊國皇宮。
當然,不是送給荊皇的,天下人都知道荊皇痴情薄后。
送給荊皇也是白送,說不定就被一劍殺了。
這個女子,是送給皇子云的。
女子很漂亮。
渾身潔白,身材勻稱,眼神驕傲。
她擔得起荊國之花的稱號,她很美。
即使此刻她是被當做一個禮品,送到了皇子云這裡。
荊皇默許了這事,他想知道,他的侄子看到這女子會發生什麼事。
皇子云,在荊國皇宮裡,遊盪了一圈,看了瀑布,看了落日,才回到自己的住處。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如羔羊一般的少女。
少女也看到了傳聞中的心地仁慈和尚皇子,有些驚訝,皇子很好看。
然而此刻。
他皺了皺眉。
「你不應該睡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