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件事情，周蓉也不指望着周秉昆跟周志剛和解了，只要平平安安地過完這個年，那就是最好的了。

等到周母睡著了，周蓉還是沒有忍住，問道：「爸，你到底要幹什麼。你怎麼能對秉昆說那些話。」

周志剛也沒睡着，說道：「我怎麼了，我有說錯嗎。我辛辛苦苦把你們三個養大，你和你哥都考上了大學，也算是改變的命運，脫離了光字片的束縛。可你弟弟呢，他這個樣子，難道要和我一樣老死在光字片。」

周蓉說道：「那你也不應該那麼說，太傷人了。等以後，我和哥想辦法幫幫他，不就行了。」

「幫？你們能幫他一輩子嗎，你們有什麼能力幫着他。」

周蓉又想到她和馮化成的情況，現在跟周秉昆比差太多了，誰幫誰還不一定呢。

「就算是我和化成沒有能力，不是還有我哥和嫂子嗎？」

對啊，周秉義是郝家的女婿，給自己的弟弟搭把手，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事情要是那個樣子，那就好了。

大兒子的苦，你們不知道。

周志剛又想起了周秉義，郝冬梅的哥哥找不到了，她父母這輩子就這一個女兒。可自己的兒子卻不能讓人家的女兒懷孕，以後可怎麼辦。

周蓉見周志剛不說話，就問道：「秉昆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哥到底幹了什麼事情。」

周志剛還是不說。

周蓉急了，說道：「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我哥和嫂子去。」

「不準去。」周志剛終於說話了。

「為什麼？你總要讓我知道什麼原因吧。」周蓉從炕上做了起來，看着周志剛。

沉默良久，周志剛說道：「你哥和你嫂子這輩子都沒有孩子，是你哥的原因。」

周蓉驚呆了，怎麼會這樣？

「是我哥說的。」

「是，就是今天說的。」

周蓉崇尚的是精神追求，說道：「我哥和嫂子的關係不錯，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意味着老周家現在就只有聰聰這個孩子，是家裏的希望。秉昆幹得又是違法的事情，我是怕聰聰跟他學壞了。」

周蓉笑了一下，說道：「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那麼頑固。我也就是沒有秉昆的本事，要不然我也想這麼干。」

「你還是大學生，覺悟怎麼就那麼低。」

周蓉反駁道：「這怎麼是覺悟低，不是被逼得沒辦法嗎？就說我跟化成吧，每個月就那麼點工資，要不是秉昆幫着我們養著玥玥，我們家就只能吃窩頭鹹菜了。」

周蓉拍了拍身邊躺着的馮化成，說道：「化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馮化成也只好說道：「對。我們苦點沒什麼，可不能讓孩子受苦。我的工資現在也不高，想讓孩子過得好，還是得採用秉昆的辦法。」

周志剛有些生氣地說道：「你也被他的小恩小惠收買了。可你想過沒有，世界上有誰能靠着他那樣過一輩子。」

「這怎麼能說是被收買。對，我剛回來，是跟玥玥處得不好，嫌棄她花費高。可我也沒說過秉昆做得不對吧，我是怕給秉昆添負擔。要是知道秉昆的能耐那麼高，我才不會那麼說玥玥呢。」

「你是不知道，玥玥的存款比我都多，當時看得我都想替她收起來。」

周志剛被逗得笑了一下，說道：「你呀。」

周蓉接着說道：「這說明什麼，說明秉昆有本事。再說了，這麼多年下來，他不是沒出什麼事情嗎？」

「你這是僥倖心理。」

「甭管什麼僥倖不僥倖吧，你今晚就不該那麼說。我本來逗說動了秉昆，跟你道歉。可你這麼一弄，不就黃了。」

「我不需要他道歉，你告訴他，他要是不按我說得做，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你說，我讓他去雜誌社，有錯嗎？也就是人家邵主編念舊，要不然他能這麼好的機會。」

周蓉也不說話了，要是能進雜誌社，當然是不錯。雜誌社的工作體面、又清閑。進了雜誌社，也能滿足周志剛的心愿。

「那我明天勸勸他。」

周蓉說干就干，第二天帶着玥玥就到了太平衚衕這裏。

「秉昆，爸說話的態度不行，可確實沒說錯什麼。雜誌社的工作比醬油廠好多了，你去雜誌社也行啊。」

「我在醬油廠還是正式工呢，到了雜誌社就是個臨時工，他不嫌棄了。」

「憑你和邵主編的關係，和你的能力，在雜誌社待幾年，還能弄不來一個編製。」

「有那工夫，我干點什麼不行。姐，你啊，就沒見過真正的職場是什麼樣，你回家問問姐夫，他們單位那些事情就知道了。」

「你不相信自己能弄到編製。」

「不是，只是沒有那個必要。」

「那你想幹什麼？」

「掙錢啊。不論在醬油廠還是到雜誌社，每個月就那麼點死工資，夠幹什麼的。」

「我知道你有錢，看不上工資那點錢，可總要有個穩定的工作吧。雜誌社還是比醬油廠的工作強啊。」

「這兩個工作我都看不上，我打算辭職了。」

「就算你不願意去雜誌社，也沒有必要辭職啊。有工作打掩護，大家就不會懷疑你來錢的門路。」

周家人都認為他是投機倒把，周秉昆也沒解釋，這樣認為也挺好。

「你總該聽說過個體戶吧。我打算開個飯店，連地址都找好了。」

周蓉當然聽說過個體戶，只是了解不多罷了。

「你這也太冒險了。」

「對別人來說是冒險，對我來說是機會。你說憑藉我的手藝，開飯館會賠錢嗎？」

周蓉想了一下，要是周秉昆真的用秘料做菜，肯定不會賠錢，可秘料不是很少嗎？

「你以為有多少人有資格吃我親手做的菜。我請了幾個好的廚師，平時都是他們做菜，只有特別重要的客戶，我才會出手做菜。至於添加秘料，別說身份夠不夠，我就問一句，他們吃得起嗎？」

等周秉昆說起添加秘料的飯菜價格后，周蓉出了說一句，這怎麼可能有人吃，就什麼也不說了。

「你想過嗎，咱爸絕對不會同意的。」

周秉昆說道：「我也沒有打算告訴他。姐，你不是也說過嗎，咱爸的有些觀念太老舊了。」

周蓉說道：「可那是咱爸，嘴上說說也就罷了。你辭職的事情要是讓他知道了，你們這輩子都沒有和好的機會了。你就不能為了咱爸，不要干這些出格的事情。」

周秉昆說道：「咱爸三個孩子，憑什麼我就必須為了爸，放棄自己想做的事情。」

周蓉看着周秉昆，明白了他跟周志剛矛盾的根源。